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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午夜天文塔

是夜，萬籁俱寂。霍格沃茨褪去了白日的人聲喧嘩，陷入黑暗深沉的靜谧裏。

不期然地，一扇教室的門在無聲無息中打開了。沒有人說話，也看不到影子，幾秒後它複又阖上，像是什麽事也沒發生。

頂着隐形衣，哈利悄悄地登上通往天文塔的樓梯。比賽結束、回到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後，他刻意拖拖拉拉地放慢動作。等其他人都爬上|床，他也裝出休息的樣子拉上自己的床幔。實際上，一确定其他人都睡着了，他就偷偷溜出宿舍，打算趁第二天早上頭個格蘭芬多離開塔樓後再鑽進去，好假裝自己一夜都在床上。

之所以不讓羅恩接應，是因為哈利确信自己會遭到反對。要知道，一年級時他、羅恩和赫敏三人就是因為天文塔午夜決鬥的事情被麥格教授扣了一百五十分——雖然那場決鬥根本沒能開始，他們被逮到時還在八樓走廊上。

而從另一個方面說，哈利也不确定讓羅恩知道這件事是不是明智的。如果羅恩告訴赫敏、或者只是單純地說漏嘴，他都沒辦法向褐發女孩解釋自己為什麽要冒更大的風險赴湯姆的約。

就這一次，哈利一邊數着階梯一邊在心裏勸說自己。不管湯姆想幹什麽，他都要抓住機會，把事情都說清楚……如果對方依舊不喜歡他、或者只想責備他，那就讓他們把一切都攤開來，好讓他斬滅一切幻想……

想到這裏時，哈利又回憶起下午莉莉的疑惑。她問他為什麽湯姆在他們到來之前就離開了，而他完全無法回答；這還是在她以為他倆是好朋友的前提下。感謝人魚，要不是他們給他留了點隐私，他都不敢想象大人們知道後會發生什麽……

所以他這次必須要來，哈利再次對自己強調。他快步轉過樓梯拐角，又往前走了一段。彎彎曲曲的走廊很快到了盡頭，通向頂部的陡直旋梯之前有扇小門，銀色插銷規矩地鎖着。

四下裏一片寂靜。哈利沒看見湯姆，也沒發現任何可能潛伏着的人。他頗有些惴惴不安，掏出魔杖前還深吸了一口氣。

“阿拉霍洞開。”他用自己最低的音量念道。

小門滑開了。哈利側身閃過，立即把它重新關好。接着，他登上旋梯，踏下去的每一步都像是落在心髒上，讓他愈發緊張、血流加速。

但頂上空蕩蕩的。天臺欄杆處堆積着薄薄的白雪，地上也是。空氣寒涼，冰雪冷清的味道一股腦兒地往鼻子裏鑽。

哈利愣了愣，反手掩上門。同為斯萊特林，要是這次還是馬爾福，他就該懷疑對方給他設了個陷阱、費爾奇随時都有可能鑽出來了。可現在，雖然他沒看到腳印什麽的，但他就是覺得湯姆不會爽約。

“湯姆？”哈利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沒有回應。

哈利開始納悶了。如果高個男孩真的在，為什麽不回答他？有那麽一瞬間，他懷疑對方還在路上。但下一秒，他又想起他提醒塞德裏克火龍後湯姆突然現身的情形，頓時覺得自己至少該把牆角旮旯都探查一遍。

“你在幹什麽？”

當這句話響起的時候，哈利正忙着摸索一小片凍得堅硬的牆壁。背後冷不丁冒出聲音，他吓了一跳，本能地站直了。“沒……什麽。”話說完，窘迫也跟着浮上來，他僵硬地回過了身。

來人正是湯姆。他反手關上門，在這過程中，那雙烏黑的眼睛一直盯着哈利，似乎覺得哈利的行為頗為可疑。“那地方沒有人，”最後他說，輕而易舉地猜了出來，“還是你覺得我在和你玩捉迷藏？”

哈利很努力地想要讓自己不顯出因為被戳穿而尴尬的臉紅。“當然沒有……”他目光閃爍，顧左右而言他，“我是說，那個，你還挺準時的。”

湯姆對此的回複是輕哼一聲。“你一定要這樣開場嗎？那我得說，我還以為你可能不敢來。”換別人來說這話八成是挑釁，但他的口吻十分平靜，和當下天氣一樣缺乏溫度。

這确實算是一件不堪回首的往事，哈利愈發窘迫，再次試圖轉移話題。“都過去好幾年了……”他摸了摸鼻尖，沁手冰涼，冷不丁一個小激靈，“你今天有什麽事？”

然而湯姆似乎沒有輕易放過哈利的意思。“你覺得我隐身了，為什麽？”他抱起兩只手，順勢往挂了冰的石牆上一倚，目光還是沒離開哈利，“準确地說，為什麽你認為我一定會來？”

哈利滿頭霧水地回望高個男孩，不知道這怎麽能成為一個問題。“是你約的我，不是嗎？”想到什麽，他趕緊找補了一句：“你和馬爾福又不一樣！”

“德拉科和我确實不一樣，但那并不是核心所在。”湯姆銳利地指出，嘴唇微微皺起，很有點挑剔的意味，“換成其他人，你也會這樣毫無戒心地半夜出來嗎？”

哈利認為，“毫無戒心”和“半夜出來”連在一起，确定無疑地表達了一種意思，就是湯姆覺得他的行動太過輕率。他很想反駁這事兒是你的提議、而你并不是什麽其他人，但他懷疑這樣只會令他們陷入無意義的口水對戰裏。

“這就是你特地把我叫出來所想說的？”他再一次問，同時下意識地抱緊了懷中的隐形衣。

從現身開始，湯姆就一瞬不瞬地緊盯哈利。聽到這話，他終于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當然不，但也差不多——”仿佛察覺到哈利升起的防備，他沒再試圖考驗哈利的耐心，“我只是想确定，你真的以為人質們都面臨死亡危險嗎？”

哈利很感謝湯姆沒有直接問“你怎麽會把那麽不靠譜的事情當真”，但現在的問法也沒有多客氣。“拜你所賜，我剛出水面就發現了！”他回答，有點兒惱火，“如果你想知道之前的話，就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會弄錯！”

對此，湯姆只是搖了搖頭。“其他人也就算了，”他說，語氣裏帶着一種奇怪的東西，聽起來很像居高臨下的優越感，“我在懷疑，難道你沒見過我在水裏的樣子嗎？你覺得我看上去需要別人拯救嗎？”

哈利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十分迷惑，卻在電光石火間恍然大悟——他明白高個男孩的問題到底是什麽了——湯姆認為，所有人都知道第二個項目裏的人質不會有生命威脅；當人質是湯姆本人的時候就更不可能有危險，因為高個男孩的魔法實力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我不知道！”

一想到這裏，哈利就愈發氣惱起來——任誰被反複提醒自己的比賽失誤，脾氣都不會太好——

“你閉着眼睛！你看起來暈過去了！沒有意識，臉白得發灰！你覺得我在那種時候應該怎麽想？‘把湯姆丢下，反正湯姆自己能行’？這就是你希望看到的嗎？更別提你還是我的人質！”

被這麽一大通吼，湯姆的臉色變都沒變。“事實上，我剛下到湖裏就醒了。”他冷靜地闡述。

——啥？！

——這意思是湯姆全程都清醒着？！

哈利震驚地瞪着他瞧，嘴巴控制不住地張大。“可是鄧布利多……”

“對人質們施了睡眠魔咒。”湯姆替他把話尾補上，語速飛快，“那個咒語想解開不難。”

哈利依舊震驚地瞪着高個男孩。他猜解開睡眠魔咒對湯姆來說确實不算難，但問題在于，湯姆為什麽要解開？清醒地待在黑暗的水底不見得更好過，對吧？

他想問湯姆為什麽當時不提醒他，又想到這其實算作弊；他還想問湯姆是不是不相信鄧布利多、就和不相信他一樣，又覺得答案明顯到根本沒必要問。

“所以水底下發生了什麽你全知道……”哈利緩緩指出，幾乎有些結巴了。

湯姆點了點頭。他的神情泰然自若，看來完全不介意哈利怎麽想他。“雖然我是你的人質，但我猜，有那麽一瞬間，你還是想到了報複——只要松開手，只是個失誤；多麽簡單，是不是？”他咧開嘴，短促地一笑，但眼睛裏完全沒有笑意，“是比賽阻止了你嗎？還是跟着的人魚？”

一秒、兩秒，短暫的安靜瞬時變得劍拔弩張——

“你在說什麽呀？！”無論是哪種揣測都充滿惡意，哈利無法抑制地漲紅了臉，氣得簡直要出離憤怒。“和比賽沒關系，和人魚也沒關系！我承認我确實那麽想過——”湯姆了然地挑起眉，像是在說“我就知道”，于是哈利更生氣了，“但我絕對、絕對不會真的那麽做！”他握緊拳頭，目光堅定，“永遠都不會！”

一時間，天臺上滿是緊繃的靜默，只有偶爾幾片雪花撲簌簌打旋兒落下的聲音。

湯姆尖銳的視線第一次帶上了點遲疑，很快又消失不見。“為什麽……”他問，聲音低得更像自言自語。

哈利沒能聽清。“你說什麽？”他追問道。

聞言，湯姆重新掀起眼皮看過去。“我猜你說的有可能是真的，”他勾了勾嘴角，口吻說不清是嘲諷還是別的什麽，“畢竟你連不是你的人質都要帶上。”

“我只是……”哈利試圖争辯。他想說他後悔了，他以為人質真的會死；但很明顯，和面前的斯萊特林争論鄧布利多贊賞的“發揚精神”沒有丁點意義。另外，他也并不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能用高尚形容，他就只是……

他無力地垂下肩膀。“你可能不會相信，但我只是做我覺得應該做的事。”

湯姆一直盯着比他矮大半個頭的男孩，聞言真的笑了。“是嗎？”他迎着哈利的怒視揶揄道，“我對此的建議是，在那之前，你至少應該重新評估你的信任付出對象。”

“你在指誰？”哈利重新繃起雙肩，瞪着依舊慵懶靠在石壁上的斯萊特林，不無警惕。

然而別說緊張，湯姆根本無動于衷。“噢，我只能說我一般不這麽好心。”他撇撇唇，攤開手，站直後撣了撣袍子上沾着的細小碎冰。“回見，哈利。”

這話聽着很普通，可哈利從裏頭品出了別的味道。像是一丁點自嘲，以及……告別？

他的心髒突然緊縮，接着是一陣驚恐的狂跳。這促使他飛快地做出了反應——在高個男孩拉開門時，他飛身撲了上去，隐形衣因此從臂間滑落都沒顧得上在意。“——你剛剛在暗示你自己嗎？！”

突然被撞到門板上，湯姆皺緊了眉。“同樣的把戲為什麽要用第二次……”質問到一半時，他聽見了哈利說的，臉色勉強不那麽難看了，“你這不是能聽懂我的話嗎？”

近距離地看到那張俊臉上的神情變化，哈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事兒的重點根本不是我聽不聽得懂！”他有點氣急敗壞，好在還不至于語無倫次，“你剛剛根本是在說——”

“離我遠點是個明智選擇，對。”湯姆粗魯地打斷哈利的話，他已經非常不耐煩了。“告訴我，我說得夠清楚了嗎？”

哈利頓時僵住了。“可是我……”他安靜下來，于是沖上眼眶的酸熱感覺變得愈發清晰。“我……”他略有難堪地轉過頭，不想被對方發現自己像是示弱的反應。

但這種掩飾是蹩腳且徒勞無功的。湯姆甚至有點恨自己敏銳的觀察力了——那雙冒出水汽的眼睛，那張欲語還休的臉龐，以及那種靠得極近的姿态，無一不在續說那句未竟的話語——

我喜歡你。

說實話，湯姆從來沒懷疑過這點。首先，分辨哈利是不是在撒謊實在太過容易；其次，只要他願意，所有人都會喜歡他，哈利并不足以成為一個意外。事實上，他只是稍加刺激，哈利就立刻中計，迫不及待地坦白了他喜歡他的事實。

可是，一般情況下，人們喜歡的都是他裝出來的樣子，諸如沉穩安靜、彬彬有禮之類的。一旦觸及他的本性，極少人會提防，一部分人會跪下，剩下的他估計全是恐懼。

而在這方面，哈利知道的已經夠多了。

雖然格蘭芬多男孩确實有些遲鈍，但他不相信哈利真的對他抱有的惡意一無所覺。相反地，他認為哈利對此反應相當敏感。不提級長盥洗室，光是在霍格沃茨特快上的初見，哈利就極有可能已經察覺到他想要毀掉冬青木魔杖的意圖。

只不過……

哈利依舊向他靠近，依舊願意相信他。

——普通人不該在火車事件之後就對他敬而遠之嗎？

——莫非這也是因為所謂的“愛”？

湯姆很納悶，納悶到幾乎困惑了。“我不明白……”他盯着眼前亂糟糟的黑發腦袋喃喃，接近氣聲。

因為兩人離得很近，哈利這回聽清了。他已經做好了被推開的準備，然而這種反應遠超他意料之外。“你……”他回過頭，正好捕捉到對方臉上沒來得及收起、之前也可能從未出現過的表情——

專注與茫然相混雜，有種莫名的吸引力。

哈利必須承認，他好奇了，他很想搞清其中原因。可同時他也必須承認，咫尺之間、熱度相聞，熟悉的渴望在他身體裏飛速竄升，不一會兒就狠狠攫住了他的喉嚨，令他呼吸發緊變粗。“我也不明白……”

他肯定有充分的理由揍湯姆一頓或者幾頓，可為什麽他現在只想吻他？

漆黑和碧綠的眼睛在幾英寸之間對望着。哈利渾身的肌肉都在這種緊迫視線下收縮，暗暗叫苦。他覺得自己只能再堅持幾秒——如果湯姆再不做點什麽，他可能就要跟上次一樣冒冒失失地親上去了。可就在他偷偷大罵不聽話的雙腳之前——它們死活不肯向後挪動半分——

眼前有片陰影落下來，唇上傳來輕如點水的觸感。

哈利瞬時驚恐地瞪大眼睛。他該不會最後還是沒控制住自己吧？

不不不，等會兒，我能解釋這個……

他本想這麽說，但一張嘴，唇舌就被兇猛地攻陷了。湯姆身上那股淺淡清冷的氣味溢滿周身，他一頓，随即本能地迎上對方——

一陣快得根本來不及反應的旋轉，然後他就被抵在了牆上。腰也被死死地扣住了，力道大得肯定會留下淤青。但那都不是現在要考慮的事……

哈利攬上高個男孩瘦削卻有力的肩背，收緊雙臂，稍稍踮腳，最後縱容自己閉上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更更更更更新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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