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周安晏交給季家的人就是當初讓季老爺子十分痛恨的私生子弟弟季年榮。五十年前,季年榮因為家産糾紛問題綁架了年幼時候的季斌,把他帶到了鄉下并且試圖撕票,造成季斌母親心髒病發作,季家瞬間家破人亡。後來季年榮發現情況不對,在想要逃亡國外的途中被警察抓獲,一舉獲刑二十年,這件事到這裏看似已經了結,其實還有很大內幕沒有揭曉。實際上,早在季年榮被抓之前他就已經為這次的報複做足了準備,他通過自己的下屬從季氏集團那裏挪走了一筆緊急備用資金,那是季老爺子的父親為度過那一年的金融危機而特意預留給整個季氏的隐形資産,由季年榮掌控,在必要的時候交給季老爺子使用,他的本意是希望兄弟兩個人能夠放棄前嫌,同心協力,卻因為季年榮不忿季老爺子得以繼承家業,自己卻什麽都撈不到而被他悉數轉移到國外某銀行自己的名下。恰逢此時,他們的父親還偏偏死了,沒人将這件事告訴給當時沉靜于喪妻之痛的季老爺子聽,因此季老爺子根本不知道還有這筆錢的存在。
後來季老爺子在一次偶然的情況才發現過去季年榮在公司賬目上動的手腳,繼而也發現了當年他們父親留給季氏的資金,而此刻季年榮已經離開監獄許久,消失的無影無蹤,他立刻派人尋找季年榮的下落,并且試圖追讨回這筆錢,然而季年榮估計是移居海外,多年來沒有一點音信。之後的十幾年,季家不斷的探聽季年榮的消息,在海外也輾轉尋找過,可惜成果的都不大。
不過最後還是周安晏找到了季年榮,他之所以能那麽快了解這件事也是巧合,自從季晨在告訴他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後周安晏就一直懷疑季老爺子和季父的态度,他想肯定是有什麽原因,才讓季父和季老爺子對季晨這樣不假辭色。五十年前的事情很難查證,但是他有方天宇幫忙,看到當年的案卷并不困難,何況季家尋找季年榮的動作很大,完全沒有任何收斂,這些線索一結合,讓他很容易就猜測到其中部分事實。
如今季年榮已經是一個六七十歲的老人了,他的身體并不好,出獄之後找了幾個妻子都沒有孩子,多年的牢獄生活毀掉了他的身體也摧毀了他的神經,讓他變得暴躁多疑,無法和人和平共處,後來他妻子也因為無法忍耐他的脾氣而選擇離開,只剩下季年榮一個人居住在海外。直到上周被周安晏找到的時候,季年榮還作為孤寡老人獨自在A國接受治療,A國以前是周家紮根地,在那裏找個人并不困難。
季斌讓人盯緊了季年榮,自己上樓詢問季老爺子該怎做,他不敢瞞着季老爺子這件事,只能把來龍去脈詳細闡述給自己的父親聽。這時候的季老爺子不是以前那個硬朗堅韌的他了,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季老爺子在一天之中已經沒有多少清醒的時候,不過他并不糊塗,知道相比這一個算不上親近的孫子,還是多年未見的仇敵更讓他在意,在聽完季斌的話後,他沒有思考太久就同意了周安晏的要求,只要周安晏把季年榮交給他,他就同意季晨回家,之後也會讓季攀在商圈裏宣布季晨回歸季家的事情。
對此季晨毫不知情,他在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和周安晏一起看望久在病床上的爺爺,剛開始進入季家季晨還覺得有些尴尬,猶猶豫豫的站在門口不敢随便靠近。後來季老爺子主動招手讓他過來,他才慢騰騰的走進房間。季晨發現,這恐怕是季老爺子第一次拿正眼看他并且好聲好氣的同他說話,他甚至囑咐他如果真的喜歡當演員,那就好好拍戲,他不再反對他成為演員,只要季晨行得正做得端,莫丢了季家的臉面。
季晨有些受寵若驚,坐在椅子上連連點頭,他覺得這大概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季老爺子最終還是選擇諒解他的想法——根本沒想到這是周安晏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和季家和談判過的結果。等離開的時候,季晨望着因為太累而再次睡着的季老爺子紅了眼圈,他心想這恐怕是最後幾次能見到爺爺的機會了。
他的難過并不是虛情假意,他是真的為自己垂垂老矣的祖父感到悲傷,畢竟生離死別是一件不幸的事情,在死亡面前,即使平日裏有再多的不滿,他也看開許多。
周安晏摟着季晨的肩膀輕聲安慰幾句,季小少爺的情緒才逐漸平靜下來,這時候他們已經坐在季家大廳的沙發上,陪同的還有季攀,季晨吸吸鼻子,語氣有些失落的問季攀,“哥,爺爺治不好了,對嗎?”
季攀遞給他紙巾,對這個話題避而不談,“擦一下吧,都大明星了還眼淚汪汪,明天拍戲是紅眼睛怎麽辦?”他沒說治得好治不好,但他的态度就已經說明了答案。
季晨低下頭,輕聲道,“嗯,是我失态了。”
季攀和季晨都不知道季家這些龌龊事,周安晏和季家的長輩也不想讓他們知道,他們不約而同的對兩人進行了隐瞞。很快周安晏就從季家撤回看守季年榮的人,由季家的人全權接管,季家也在幾天後在海外找到了季年榮的秘密資産。
之後的事情周安晏沒有再理會——既然雙方達成了協議,他就不怕季家會因為目的達成而零食毀約,果然不久之後,季斌就開始在公衆場合大聲稱贊自己的幼子,他似乎挺高調的要把季晨認回,不僅一直強調自己從未幹涉孩子的喜好,還說為人父母就應該支持兒子選擇自己喜歡的事業——這和當初有人一提季晨就冷下面孔避而不談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一時間季二少又成為整個商圈對季晨的稱呼。
對此季攀自然是喜聞樂見,眉開眼笑的說要把季晨接回家。弟弟離家兩年,所有人當中最挂心也最擔憂的人就是他季攀,父母屬于萬事不理的類型,他這個做大哥的只好替幼弟的将來處處考慮,不是擔心季晨被騙,就是擔心他在外被人欺負,好在現如今季晨已經重新被家裏接受,他總算可以松一口氣。
只是他還不傻,隐隐猜到其中有周安晏做的什麽手腳,才能讓自己的爺爺忽然松口接納季晨。自己的父親他一向是個軟耳朵的人物,他不認為對方會在爺爺沒開口的情況下突然認回季晨。
為此季攀特意抽了一天時間去見周安晏,他一進對方辦公室的門連客套都省去了,直接開口詢問,“安晏,說服我爺爺的人是你嗎?”
周安晏面上的表情即不驚訝也不緊張,似乎早知道季攀會來一樣,他挑着眉讓季攀坐下,“你指的是什麽事?”
季攀撇撇嘴,走到周安晏的辦公桌前坐下,“看來是你了,你不承認也沒關系,我知道就行。”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忽然笑了一下,“這樣我就放心了,我原以為是我弟弟一頭熱,你不過想結束單身生活,随便找人排遣寂寞。現在看來是我多想了,你對小晨很好,我很謝謝你。”
周安晏沒有說話,用手指下意識的撥弄一下胸前季晨送的領夾。其實季攀說的何嘗不是他剛開始的想法呢?那時候他以為他只是陪這個小少爺消磨時間,兩人純屬關系,升華不到精神層面,沒想到他會在被季晨的執着努力打動,繼而願意為對方做更多的事。
他不知道怎麽回答,只能淡淡的表示,“我當然喜歡他。”
季攀笑笑,“也對,我還不了解你麽,你能替他謀劃這種事,說明你對他有感情,這樣很好。”他頓了頓,“不過最近我老在想,我這個做哥哥的,有時候真還不如你有用,我以前從來沒辦法為小晨做些以什麽。”
“爺爺對我很好,從小到大,他說的話,我從來沒有違背過,我知道他這樣對季晨是出于對我的偏倚,但我不能對他有什麽意見,然而小晨又是我弟弟,我也沒辦法就這樣撒手不管……只能夾在中間兩頭為難。”幸好現在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實際上季攀也想讓這個家和和美美,可惜有些事情确實無能為力,母親對弟弟沒有感情,父親又不喜歡這個不小心弄出來的私生子,爺爺則根本是厭惡,如果不是當初他覺得季家血脈流落在外恐怕會被有心人利用,他又怎麽會讓季晨歸入季家名下,這裏面其實感覺最無措的人就是季攀,季晨還可以心有怨言,但他,一個是長輩,一個是弟弟,他兩邊都不想傷害。
“現在我知道終于有人可以小晨完完全全放在心上,我算是可以功成身就了。”季攀難得用如此真摯的口吻說話,他看着周安晏,拍了拍他肩膀,“好了,我就把弟弟交給你了,你可得把人給我保護好,一點委屈都不能有。不然我就找你麻煩,你明白嗎?”
周安晏明白他的想法,低低笑了一聲,“我知道,季攀,其實要說謝謝的應該是我,謝謝你把季晨帶到我這裏,我才會認識他。”如果不是季晨,他恐怕還沉靜坐在對蘇文謙的患得患失中,永遠醒悟不過來。
季攀哼了一聲,“其實我才不想呢。要不是小晨非要來盛世,我早就帶他去A國好萊塢發展了。我告訴你,我弟弟和你在一起可是吃了很大的虧,他以前一向交女朋友的。”
“是是,是我老牛吃嫩草。”周安晏無奈的承認,果然,弟控的內心世界是不可以理解的,無論這場感情哪一方主動都是他周安晏的錯,因為季晨是絕對不會錯的。但季攀的話讓他忽然有了點好奇,“季攀,我以前是不是見過季晨?為什麽他非要來盛世不可?”
季攀聳聳肩,”誰知道呢,我可沒有介紹你們認識過。"看來關于這點季攀自己也很疑惑,周安晏只好暫且按下心中的好奇心,把這件事放在一邊,但他打定主意,有一天一定要讓季晨親口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