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上海 ZH電子競技俱樂部
“叮鈴…………”
披着淺咖色風衣的中年男子走進大堂,玻璃移門在他身後合攏。前臺的小姑娘剛接起電話,擡頭看見熟悉墨鏡口罩,臉上立刻綻出了迷人的笑容,用口型無聲筆出“老板好!”
鐘寒摘掉墨鏡,沖她稍一颔首,走向電梯。等候時,鐘寒隐約聽到“您稍等,我幫您轉接人事部。”微微皺眉,又是人事,他最近煩的就是這個。
鐘寒的辦公室在三樓,還未出電梯他就聽到了些響動,清脆的機械鍵盤聲在安靜的樓道裏格外突兀。鐘寒看了下手表,并不是訓練時間,而且平時也沒人會上三樓吃雞專用的訓練室。
這個點會是誰呢?
循聲走了過去,訓練室在走廊盡頭。諾大的訓練室裏燈火通明,分兩排陳列着十臺二十七寸曲面屏電腦。中間唯一亮着屏幕的那臺電腦前,坐着一個帶着耳機打游戲的人。從鐘寒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人穿着白色T恤的背影,走到那人身後,他發現電腦上的游戲是絕地求生。
屏幕右上角剩餘玩家只有四個人了。圈刷在了機場圍牆和一塊小樹林,那人正在圍牆邊上,三槍頭爆了圍牆另一側的第四名,還剩兩個敵人。但是下個圈的走向一定是刷在機場外的,中間還有一段毫無掩體的馬路,鐘寒饒有趣味地想看他會如何進圈。
不料他似乎并沒有想要移動位置,往東南和西南方向樹林各扔了兩個□□後,□□方向有槍聲傳來,有一個人死亡,這下場上只有他和另一個玩家了:“別躲了,看到你了~”他用氣聲道。
煙霧散開的瞬間,“砰”AWM一槍爆頭。
那人放下耳機,揉了揉有些發紅的耳朵,似乎感應到身後有人,他轉頭見到來人,微微一怔——“寒叔。”鐘楚杭慢條斯理地站起來,整了整耳邊的碎發,“您怎麽過來了?”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吧。”鐘寒被搶了白有些哭笑不得,“走吧,來我辦公室坐坐。”
“好!”退出了“大吉大利,今晚吃雞”的游戲界面,關掉電腦,他随鐘寒進了辦公室。
鐘寒打開一旁櫥櫃問道“喝什麽?咖啡還是茶,茶我這只有金駿眉,你可能喝不慣。”鐘楚杭在他的示意下在沙發上坐下,擺了擺手,“謝謝,不用了。剛才喝了一瓶礦泉水,現在不渴。”
鐘寒摘下口罩放在一邊開了電腦,将咖啡豆倒入咖啡機內,半開玩笑道:“大明星怎麽那麽閑,還有空跑我這兒來打游戲?”
鐘楚杭也笑了笑,随口說道:“最近通告排得不滿,我平時都在家裏打。只是今天我經紀人在,被他纏得煩了,就溜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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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寒馬上反應過來,點頭道:“做明星壓力挺大吧,也不比我這行輕松,”他笑容不減,話鋒一轉,“怎麽樣,考慮不考慮轉行啊?”
鐘寒說這段話的時候眼睛緊盯鐘楚杭,然而後者始終維持着十分放松柔和的面部表情,根本看不出一絲情緒。得不到反饋,鐘寒略微有些尴尬,輕咳一聲:“聽說你最近也一直在吃雞,排名如何啊?”
“我沒有沖分,随便玩玩,好像幾個月前有段時間玩得比較集中,最好成績在美服登頂吧。”對方說的波瀾不驚,但鐘寒也并不驚訝,這和他查到的數據一模一樣,并且他還知道更多,比如鐘楚杭最開始的那個大號KDA高達6.3,比如他登頂只花了3周時間,游戲總時長不超過300小時。
而此時鐘寒的熾熱眼神已經讓他感到不适,辦公室裏氣氛凝固,似乎鐘寒并不只是單純邀請他來喝茶,不動聲色地挪了點位置,“寒叔,您有什麽事請直說。”
鐘寒蹙眉點了點頭,斟酌一番後開口:“你知道今年6月的絕地亞洲邀請賽嗎?”
鐘楚杭當然知道,這應該算是上半年最大賽事了。他繼續說道:“下周選拔賽就要開始了,吃雞分部的指揮前幾天出了意外左手骨折了,因為隊伍本就組建沒多久,替補也都沒選拔好,根本沒人補上。”
鐘楚航依舊不明就裏,看着鐘寒面露困惑。對方擡起頭對上了鐘楚杭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所以,我想代表ZH電子競技俱樂部邀請你加入PUGB線上分部,暫任指揮。”
“…………”
完全始料未及的發展,鐘楚杭眉心緊鎖,陷入沉思。因為愛好相投,他自小就和鐘寒親近,俱樂部的事,力所能及的他也絕不會懈怠。但這事找上他,未免有些荒唐。
思慮周全後,他組織語言斯條慢理道:“寒叔,首先十分感謝您的邀請。但您這個計劃有三個問題,第一,時間:訓練和選拔賽是否與我的工作時間有沖突;第二,身份:藝人身份比較特殊,線下賽肯定是不能參與的,只能打線上而且需要借用別人ID;第三,規則:據我所知電競賽事代打是判定為犯規,所在隊伍直接剝奪比賽資格。因此,您這個想法可能難以實現。”
這婉轉的拒絕完全沒有出乎鐘寒的意料,一個當紅明星,放着綜藝不上商演不接,為他做替補。雖然是親侄子,但自己的确是有些異想天開了。鐘寒苦笑地點點頭,“你就當我開個玩笑,诶,也是我病急亂投醫,你別介意。”
鐘楚杭随意一揮手,表示并不在意,低頭看了看手機13個未接電話,他起身想和鐘寒招呼一聲然後回家。正在電腦上浏覽的鐘寒又開口:“這個葡萄幹你認識吧”
鐘楚杭過去看,電腦上文檔裏是葡萄幹的資料,內容詳實,包括身高體重還有一些游戲數據和履歷等。
“一起玩過,娛樂主播水平,”鐘楚杭直起身子,語氣平淡“炸炸魚塘還行,比賽,太保守了。”
“那這個呢?”關掉後,鐘寒又打開了另一個WORD。
“等等!”
鐘寒懷疑自己聽力有問題,鐘楚杭的聲音中竟透着幾分驚喜。接過了鐘寒手下的鼠标,叉掉了頁面上的文檔,跳出的文件夾裏面有十來個以人名命名的WORD。
鐘寒不解地擡頭,印象中成名後,出于公衆形象的要求,鐘楚杭一貫保持了沉着有禮的形象,幾乎不曾看見過他外放的情緒。
打開了一個命名為“連城主播餘臻”的文件,飛快浏覽完資料後,他側臉轉向鐘寒,冷面上有了些許溫度:“我覺得這個,很不錯!”
重新獲得鼠标控制權後,鐘寒滑動滾軸,仔細看完這名叫餘臻的申請者資料,回憶起了一些模糊的印象
數據排名雖然都不錯,職業經歷卻是空白的。自我簡介看似洋洋灑灑,實則都是一些對ZH創始人的崇敬和仰慕的話,并無幹貨,閃光點也乏善可陳。
鐘寒狐疑地偏過頭,自己這侄子一向眼高于頂,待人接物雖有禮有節,但實際上很少有人能入他法眼,怎麽會突然如此高看這個小主播。
鐘楚杭轉身又坐回沙發上,其實今天他和MILK因為工作上的事吵了一架,連鑰匙都沒帶摔門出來了,悶頭打了幾局游戲後情緒才平穩下來,看到餘臻的名字出現在ZH備選資料庫中,突然心中一動。
默然思索了一陣後,他身體微向前傾,十指交叉擱在膝蓋上,“寒叔,我和這個餘臻以前打過幾局,他的意識和判斷能力十分優秀,潛力很大,絕對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您可以先讓他來試訓。”
鐘寒曾幾何時聽到過如此高的評價從他口中說出,一時倒也有些被唬住,他馬上反應過來鐘楚杭這口氣,竟是在推薦指揮的位置,心中當下就覺得太過兒戲,畢竟指揮是一個隊伍的靈魂所在,需要在各種極端的條件下做出最正确的判斷,一個從未打過職業賽的小主播豈是說上位就能上位的。
看着電腦前陷入深思的鐘寒陰晴不定的臉,鐘楚杭也知道不是三語兩語就能打動他的,這事也沒有那麽容易解決。但不是今天,他連自己家中的爛攤子都還未收拾好,也不想在這事上多做糾纏。
鐘楚杭從鐘寒那離開,回到家時已經将近半夜12點了。乘電梯上樓後,家裏的門沒關。MILK知道他沒帶鑰匙,給他留着門呢。
推開虛掩的門,鐘楚杭發現家裏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他摸索着開燈後,“哇”一聲熟悉地尖叫聲傳來。
MILK閉着眼睛從沙發上彈了起來,耳朵上的耳機連着手機摔在了地上。“瞎了瞎了瞎了,”只聽MILK捂着眼睛抱怨道,“突然開燈幹嘛?”
鐘楚杭看了眼小醜般龇牙咧嘴的助理,面無表情地換了拖鞋,“哦,你怎麽還在?我記得幾個小時前我讓你滾了。”
“我倒是想滾啊,但是老板你出門不帶鑰匙的,電話也不接,我只能給你守門”MILK扭曲的臉又增添了幾分委屈,幾乎都要擠出幾滴眼淚下來了“連覺也不敢睡。”
鐘楚杭早就不吃他這套苦肉計了,“我現在回來了,你可以走了,我要休息了。”
MILK有些尴尬地把扭曲的五官擺回原位,摞了摞茶幾上一疊劇本,啜啜道“我跟黃導求了半天才争取來的……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居然放着大平臺不要,去上一個網綜……”
“項目當時都給你看過了,你也認可了他們的制作能力和發展潛力,現在變卦來不及了。”
MILK看着對方的黑臉在心裏默念:當時還不是因為你終于肯開工了,不管接什麽活都好;現在兩個項目撞車,擺着大制作電影男二不要,去上個綜藝,還是游戲相關,走網絡平臺的。這不是失了智嗎?
鐘楚杭不發一言,松了外套給自己倒了杯水,走向主卧。眼看背影要消失在客廳轉角了,MILK逐漸冷靜下來,試着将腦中混亂的線索拼湊起來,追根溯源他這猶如被下了降頭的脫線行為。
眼前畫面一幀幀串聯在起來:借給他的直播平臺賬號無緣無故就沒錢了;前幾天半夜聽到動靜,打開書房門看到電腦前一張露出詭異笑容的熒光臉;以及偶然看見隐藏的,命名為變聲軟件的文件夾……
最終拼湊出迷霧後的真相。
MILK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這小子!談戀愛了!?
對象還他媽是個小主播?
性別還他媽是男??
“站住!”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中氣,MILK的平地一聲吼将鐘楚杭怔住,轉頭看他又要發什麽瘋。腦內信息量爆棚的MILK一時語塞,半天憋出句,“老板,你也太變态了——裝妹子釣男人!”
鐘楚杭十分淡定地搖了搖頭,就在MILK以為他要否認之際,認真說道:“我沒有裝妹子。”
意思就是說你的确在釣男人咯。MILK一臉黑線,十年前他還沒還沒出道那會兒兩人就認識了,鐘楚杭從未隐瞞過自己的性向。MILK當時盡管震驚但知道對方看不上自己,所以也從未擔憂過自己的菊花。只是這麽多年沒見他談過戀愛,幾乎已經忘掉了這一茬,現在突然找到了目标,感覺非常的奇怪。
“好多魚”MILK絞盡腦汁回憶起了這個名字,似乎是給小朋友吃的某零食名字,居然會有人拿這個做ID,也是個人才。
沉寂片刻,MILK突然扭頭沖着主卧方向喊道:“老板,那咱再放一個月假吧?”
剛合上的門再次打開門,鐘楚杭回到沙發上坐下,看着180度大轉彎的助理,又有什麽花花腸子。下午還在哭窮說家裏要接不開鍋了,這就又要放假了。
不料對方一本正經道:“難得老板談個戀愛,我們做下屬的必須支持啊!賺錢機會有的是,真愛錯過悔不及!”
聽着這蹩腳的押韻,鐘楚杭不禁莞爾,在他面前刻意板了一晚上臉終于松弛了下來,“一個月可能不夠,因為我還處于暗戀狀态。”
“怎麽可能?!”MILK感覺自己的腦子要炸了,“什麽妖魔鬼怪,能讓你暗戀!!”
“不是什麽妖魔鬼怪,你見過的,他叫餘臻。”隐瞞MILK并沒有什麽意義,所以鐘楚杭直言不諱。
“餘臻?”一幅幅照片在MILK的大腦刷過,不是他,不是這個,等等!畫面倒回去,停留在了一張交警回單上:底端一方簽名欄上寫着“餘臻”兩個大字,字跡醜陋。
MILK萬萬沒想到他差點從“老板娘”那兒訛了5萬塊。
對那個冒失的肇事者他只有些支離破碎的印象:黑眼圈紅眼眶雞窩頭,長得倒是白白淨淨的很清爽。但是氣質什麽的和鐘楚杭比起來,簡直一個野雞一個鳳凰,天差地別。所以這小子到底是怎麽被看上的?MILK有些擔心的看了鐘楚杭一眼,不對勁兒,太不對勁兒了!
“我本來的确是想跟你說,MV拍攝時間定了嗎,我得先去寒叔那兒幫個忙。”
“ZH嗎?”MILK有些沒轉過彎來,“怎麽了?”
“有個重要國際賽事,指揮開天窗了。我把餘臻推薦給他補位,但畢竟還是新人,要幫他适應一段時間。”
“老板,”MILK神神叨叨念着,“我發現你可能不是在玩射擊游戲,你是沉迷養成游戲了!你這是把他當兒子養啊?光送禮物不夠,還帶鋪路陪練的?”
不去理睬MILK的胡說八道,鐘楚杭自顧道“也算是為後面的綜藝錄制做準備了。”
MILK一想到那個以“絕地求生”為主題,聚集明星、主播、網紅一通亂炖的綜藝就頭大無比,默默地拿着他帶來的劇本,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我今天就睡這兒了,不回去了哦。”
“好的,別忘了鎖門。”鐘楚杭意味深長的眼神吓得MILK直哆嗦,揉着屁|股,一溜煙進了自己的客卧。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我又想着改文名了,被無情地戳出文名太平淡的問題惹。
各位看倌小天使到時候看到文名改得面目全非的話,可別跑路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