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依依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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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亮的陽光越過窗臺撒在大理石地板上，帶着桂花的芬芳，朗月軒中，玉小霜垂頭跪地，皇上緩緩踱步，踏着陽光。
陳彥和以權謀私之事東窗事發，禁軍采取輪值制度，三個月一換，盡量避免同一隊人在一個地方守衛太久，涉及秋獵案的宮女太監暫時沒有調動，梁太醫也一如既往在太醫院任職，只是對于這些人，會多加留意防範。
看起來毫無波瀾，實則有驚無險的秋獵案就算是收尾了，只是主謀依然逍遙法外，讓人如鲠在喉，指不定哪天就會發炎紅腫，穿透喉嚨，讓人斃命，卻取不出來，只能時刻提防。
對于玉小霜的提議，皇帝心中五味雜陳，以前小钰霜總是被動接受密令，會做到最好，卻并不情願，如今卻知道主動去觸及這方面，去接受任務，去訓練自己。
多年的培養調教終于有了回報，小钰霜懂事了，最近用起來越來越順手，身為舅舅，有如此能幹的外甥女兒，皇帝內心是驕傲的，欣慰的。
這個時節，地板已經很涼了，皇帝讓玉小霜起身，見這個曾經小小軟糯的小丫頭，如今已是亭亭玉立，能夠獨當一面，不免唏噓兩聲，問道：“想清楚了，要入這孔方樓？”
她想清楚了，南宮家與皇帝的關系無論實際上是好是壞，旁人都早已将南宮家當做皇帝的心腹。皇帝在位，旁人會給南宮家三分薄面，皇帝易主，新皇必定會把南宮家作為餘孽連根拔起，因此，保住皇帝何嘗不是保住南宮家？
既然大家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那麽，玉小霜傾盡全力也要保住皇帝太後，保住南宮家，而在孔方樓，消息遍布，她可以發現其中端倪，早做防備，将危險扼殺在搖籃裏。
她點頭應是。
皇帝也點頭，問道：“也決定接這個任務了？”
玉小霜再次應是：“屬下本想回隐門訓練自己，只怕娘親會極力反對，日夜憂思，那便是屬下的不孝了，去族學倒是妥當些。要調查的事發生在鶴雲山，南宮族學也在鶴雲山，旁人去，若被南宮家的人發現，不好解釋，恐會節外生枝。我身為南宮族人，回族學學習，既能鍛煉自己，又能掩護行蹤，豈不正好。”
皇帝的思緒回到當年帶走钰霜之時，南宮夫人極力反對，就差一哭二鬧三上吊了，聽玉小霜如此說，皇帝深以為然。
前幾天任務報備上來時，他一時沒想到南宮族學便在這鶴雲山，如此說來，钰霜确實是最合适的人選。
皇帝神色溫和了些：“去吧，無論能否解決，年前一定要回來。”
玉小霜見皇帝應了，心中雀躍，以為他會長篇大論叮囑自己一番，沒想到只說了這樣一句，她如釋重負，當即點頭應好。
臨走之時，皇帝又說：“去跟太後辭行吧，自家人可說實話。”
皇帝略顯溫和無奈的面容讓玉小霜感覺到，此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只是一個面對外出小輩的敦厚長輩，會擔心自己牽挂自己，但依然鼓勵自己。
玉小霜心中一暖，甜甜一笑：“遵命，表舅。”說完怕皇上翻臉，縮着腦袋，吐了吐舌頭，調頭就跑。
留下皇帝一個人愣半晌，轉而又失笑，儲公公進來正好見到這一幕，旋即垂下頭來，并未出聲打擾。
皇上自登基伊始，身邊一切人事都在發生着變化，皇上自身也不得不改變，可儲公公陪伴皇帝多年，怎會不知他的秉性？骨子裏，皇帝還是渴望真情的，皇後走後，皇帝時常做出冰冷的樣子，其實內心依然趨向溫暖。
皇帝和太後并非親生更似親生，南宮家也是一樣，表面對皇帝敬畏有加，親厚不足，其實心也是向着皇帝的。
古來帝王皆寂寞，還能帶給皇帝一絲絲溫暖的，恐怕也只有太後和南宮家了，這不，南宮二小姐一蹦一跳的出去了，皇帝這會正開心着……
儲公公滿心寬慰不提，玉小霜去壽安宮探望太後，說到離京，太後自然是一番細細叮囑，玉小霜一一應下，南宮钰霜與他們如何相處她不知道，只是現在，親人們的牽挂，讓她心中滿滿。
日頭高挂，街邊院內桂花香氣四溢，氤氲袅繞，玉小霜吸着鼻子趕到樓府，霁月仍是醒醒睡睡，聽到老太醫再三保證霁月已經度過了危險期，只是要調養一段時間，她才放下心來。
認認真真對樓老太醫一禮，不等他開口，玉小霜便悄聲道：“這次因我思慮不周，讓小月身處險境，我深感抱歉，所以，我想去鍛造我自己，小月就留在您這裏調養，拜托您多加照顧了。”
樓老太醫将霁月視為親孫女，霁月出事，他雖對此次做法不甚贊同，可也沒怪過玉小霜，只希望玉小霜能多為霁月着想。玉小霜此番言語，讓他心裏舒服了不少，臉上的褶子都柔和了些，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玉小霜笑了笑，又對立在一旁冷冷盯着她的雲開道：“若是小月醒了問起我，就說我去南宮家的族學學習了，很安全，讓她安心調養身子，好好跟樓老學着，等我回來還有很多地方需要她幫忙。”
霁月醒了肯定要找她的小姐，得知她不是去辦事而是去了族學，才會放心，從而安安心心的養傷。雲開不情不願地點頭：“何時回來？”
“皇上讓我年前回來。”玉小霜表明回來時間由皇帝而定，自己定會守約，不會讓霁月空等。
玉小霜又補了句：“你們兄妹倆就安心待在樓府吧，府裏不必擔心，我自會跟爹爹言明。”
說着拿出一個包袱塞給雲開：“這是小月這次立功皇帝給的賞賜，還有你和小月一直到年前的月俸，以及小月因工受傷的補貼和醫藥費、營養費，你收好。
你們倆的換洗衣物和生活用具，我會讓玲珑給你們送過來，若有短缺的，随時回去拿，我走了，你們多保重，小月就拜托兩位了。”玉小霜一禮到底，起身後拔腿就跑，她怕雲開心高氣傲，拿包袱砸她。
可她噼裏啪啦說一大堆，雲開還沒反應過來，樓老太醫捋着胡子道：“這丫頭挺有心的，怕你不肯收銀子，說這麽多名目，生活方面都幫你們考慮好了，真心是把你們當朋友而不僅僅是屬下，挺不錯的……不過老頭子我也是把你們當自家孩子呀，她用不着這麽客氣嘛，真是的……”
樓老太醫嘀嘀咕咕地往內間去了，雲開還掐着包袱在那發呆，朋友嗎？你到底在玩什麽把戲？
玉小霜一溜煙跑到了孔方樓，銀樓主似乎正在發愁，看到玉小霜雙目發亮，玉小霜趕緊道：“您就別這麽看着我了，忘了剛交給我的任務了？”
銀樓主仔細打量了她，問道：“皇帝恩準你接此任務了？”
玉小霜點頭：“不僅如此，還同意我入隐門了。”
銀樓主心中歡喜，對面的人卻坐下，湊過來低聲道：“我要發任務。”
這小丫頭會發什麽任務，銀樓主心中好奇，微微傾身過去等待下文。
玉小霜将景凰和顏四娘的事跟銀樓主說了一遍，銀樓主聽完面露沉思：“……作風倒像是他的作風，只是一時間還沒有頭緒，你想要我們做什麽？”
“我需要找個密探去保護景凰，如果顏四娘再次出現，要查出她與其背後之人究竟要做什麽，景凰有性命危險之時，無論如何，一定要救下景凰。”玉小霜正色說道。
銀樓主凜然點頭：“放心，我定會安排妥當。”
出了孔方樓，玉小霜看了看天色，心想着還是有手機好，直接群發信息就行，不用跑這麽多地方。
玉小霜邊感嘆邊跳進了景府，正好遇到景凰的大丫鬟雲錦，她面不改色地直接領玉小霜去梧桐苑。
玉小霜讪笑着解釋道：“景府太大，從大門到梧桐苑太遠，爬牆比較快……”雲錦看了她一眼，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腦補一下景府的丫鬟家丁們，排隊爬牆的壯觀景象，玉小霜忍不住一笑。
三言兩語交代清楚，景凰看着玉小霜，不說話，玉小霜戰戰兢兢地瞅了她一眼，補充道：“可以寫信的。”
看來這人是要借着去族學，執行什麽任務了，景凰想着，開始翻箱倒櫃的找東西。
玉小霜有些緊張地攥着衣角，心想：小凰的臉色不對，該不會在找刀準備捅我吧，我身攜好幾把匕首，要不要借一把給她？
景凰悶着腦袋找，玉小霜悶着腦袋糾結，氣氛有些沉悶，好一會，景凰找出一大一小兩只木盒子來，一樣的檀木雕花，推到玉小霜面前。
玉小霜唬了一跳，強自鎮定道：“小凰，雖然我事先沒有跟你商量，你也不用把暗器拿上來吧。”
景凰白了她一眼，拿過小一點的木盒子，才打開一條縫，便溢出香味，完全打開後，滿室生香。
玉小霜完全忘了暗器一說，探頭看去，盒子裏靜靜地躺着一只镂空雕花金球，系了繩結，垂了珠玉流蘇，提起來叮當作響，原來金球中還有一枚金丸。
只聽景凰清悅的聲音緩緩道：“你出入的場合太多，身上沾染的氣味也不一樣，這金球中的是一枚香丸，由郁金香花、熟沉香、蘇合香、茱萸子、檀香、桃花、玫瑰、百合、荷花，還有景家秘香煎制而成，只此一枚，你來我這裏時記得帶着，免得被我認錯随手滅了。”
“嗯……”玉小霜很是喜歡，接過來收好，轉念一想，景凰是要随時提防着什麽人嗎？便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也沒什麽，顏四娘被救走了，對方知道我壞了事，若是謹慎一些，我指不定會被滅口。或是另派其他人來取代我，畢竟對方要做的事情還沒有完成。”
景凰似乎是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她擺手制止玉小霜脫口而出的話語，淡淡道：“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我日日經商，不可能一直躲着不見人，只能多加防備。若他們來了，我便虛以委蛇，趁機套話，若我被殺，我定會給你留下訊息，你記得替我報仇就好。”
這就是玉小霜最害怕的事，只是她此趟非去不可，她握住景凰的手，湊近了低聲道：“你別怕，我找了人保護你，如果顏四娘再來，你別操心，那人自會去調查，如果有人要殺你，那人無論如何都會救下你的。”
還算這丫頭有點良心，景凰有些感動，問道：“那人是誰？什麽時候來？”
玉小霜噎了下，揪了下發辮：“那個……我在……組織裏……發了任務，誰接下任務，就是誰，什麽時候接下任務，就什麽時候來。”
景凰蹙眉，什麽組織啊，靠不靠譜啊？
玉小霜幹笑了兩聲：“靠譜，靠譜，你看我這樣的，多靠譜。”
能讓孔方樓介入調查，又能保護景凰，她也只能想到這個法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