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尋路
姜喬再睜眼時，天剛蒙蒙亮，火堆已經熄滅只留下一堆灰燼。她剛要強撐着坐起來，卻忽然覺得哪裏有些不對，仔細一看，卻發現自己枕在殷季的腿上。殷季發覺她醒了，輕輕一笑，關切地說道：“小巫女，你可算是醒了。”
姜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坐了起來，昨晚的事情在腦海浮現。她記得自己志氣在胡思亂想，想着那傳說中的預知未來的能力，可忽然間便覺得有無數片段湧進自己的腦子裏，她感覺自己腦子要炸了，等緩過來時，她便覺得口中腥甜，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殷季仔細打量了她一番，道：“臉色還是不好。你夜裏是怎麽了？突然間便不省人事，脈搏也虛弱的很。你可是有什麽舊疾？”姜喬想了想那些混亂的片段，她記得她看到了殷季高坐在大殿之上，一個藍衣高冠的男子緩緩走上前去，拔出了匕首刺向殷季……
她只記得這些了。她扭頭看向殷季，眼裏多是疑惑與不忍。殷季只見她一直看着自己，不由得笑了，在她面前打了個響指，問道：“想什麽呢？為何不回我話？”姜喬低了頭，她大概知道她忽然吐血昏倒是怎麽一回事了，但她不能說，只是搪塞道：“我也不清楚。”殷季一笑，湊近了看她，道：“寡人不信，你在說謊，”他看了看她的眼睛，又退了回去，“不過你不想說自然有你的理由，寡人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說着，他捶了捶自己的腿，被姜喬枕了那麽久，還是有些麻的。
說話間，林千楚進來了，他看見姜喬醒了，便問了句好，然後便看向殷季，道：“王上，東西都收好了，可以上路了。”殷季站了起來，微笑道：“寡人知道了。”随即又看向姜喬，笑問道：“你能上路麽？我們一起出去。”姜喬雖然還是有些不适，但還是點了點頭，道：“可以上路。多謝王上了。”林千楚看了兩人一眼，便出去了。殷季伸手拉姜喬起來，姜喬拿上了自己的劍，也出去了。
他們一共三人，卻只有一匹馬。殷季看姜喬身體虛弱，便想着讓姜喬乘馬。可姜喬卻覺得這樣并不合适，殷季總歸是王，讓他走着跟在馬後面的确也不像樣。林千楚并不想卷入這兩人無休止的謙讓中，況且他是三人中最沒希望乘馬的。最後還是殷季做了主，他和姜喬一起乘馬，林千楚在前引路。
幾人便循着記憶中的路線在山裏晃着，可經過了這幾天的大雪，所有的地方看起來都沒什麽區別。走了一早上，幾人還是沒有找到正确的路，便找了塊可以避風的石頭後坐下歇了一歇。姜喬順手便抓起一把雪往嘴裏塞，然後又嚼了一嚼。殷季看在眼裏，卻沒有發聲，只是有些無奈地看向遠方。正坐着，林千楚忽然道：“王上，附近有人。”
林千楚自小習武，又常年在軍營生活，在野外時的偵查能力極強，所說的往往是正确的。殷季忙做了個手勢，林千楚和姜喬便都噤了聲，一點動靜都不敢出。幾人屏氣凝神，仔細聽着，果然有腳步聲從遠方傳來。殷季給林千楚使了個眼神，又點了點頭。林千楚會意，悄悄地從石頭後走了出去。
姜喬有些不安，殷季明顯察覺到了，便壓低聲音道：“沒事的，如果是被困在山裏的刺客，林千楚一人也能對付得了，他武功高着呢。”姜喬聽了，只是稍稍放下心來，笑着點了點頭。
等了一會，只聽一陣紛雜的腳步聲傳來，殷季道：“林千楚回來了，還帶了個人回來。”說着，便拉着姜喬站起身來，只見和林千楚同行的是個獵戶打扮的人。林千楚見了殷季，記起了殷季吩咐他不要再暴露他身份的事情，只是道：“這位姓薛，是個獵戶，見雪停了便進山打獵。他對這裏很熟悉，已答應為我們引路了。”姜喬仔細打量了下這人，只見這人裝扮确實是個獵戶，只是她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似乎有什麽東西讓她反感。她低頭看去，只見這人深踩在雪裏，看不到腳。殷季也仔細打量了這獵戶一番，卻沒發現什麽異常，便只是道了一句：“多謝了。”
那薛獵戶看了一眼姜喬額間，眼神似有躲閃，他又看向殷季，笑道：“舉手之勞。”說着，便主動在前引路了。
那薛獵戶行得慢，幾人便牽着馬一起走着。姜喬一直盯着那獵戶，只見獵戶的腳一直在雪地裏踩着，從來沒有從雪裏□□。積雪雖深也不過是剛沒過腳踝，哪裏能到看不見腳的地步呢？姜喬心下存疑，便悄悄拉了拉殷季的袖子，低聲道：“你可覺得這人有問題？”殷季也壓低聲音：“我覺得他怪怪的，看他動作如此緩慢，肯定不是刺客，但也一點不像個獵戶。”姜喬忽然想起了什麽，臉色一變，又問道：“你可看到他的腳了？他的腳一直深踩在雪裏，從來沒有□□，只是在雪裏趟着。”殷季眉頭皺了皺，一臉疑惑：“他分明好好地走着，沒有一直埋在雪裏啊。”殷季說着，又仔細看了看，可并沒有發現姜喬所說的情況。
姜喬有些急了，她看了看那薛獵戶，又看了看殷季，問道：“你所說的雪怪，可是真有其事麽？”殷季笑了笑：“傳說罷了，誰也沒親眼見過。”姜喬停了下來，拉住殷季的袖子，眉毛一挑：“那會不會是因為見過雪怪的人都死了呢？”殷季猛然一震，指了指那薛獵戶，低聲問道：“你覺得他是…？”姜喬點了點頭。
殷季扭頭看向前方的薛獵戶和林千楚。林千楚發覺身後走的兩人停了下來，便回頭問道：“出了何事？”姜喬忙道：“我有些不舒服，剛才險些倒下，多虧了…”停了停，她扭頭看向殷季，“多虧了殷大哥扶我一把。”林千楚聽了，忙牽着馬過來，道：“姑娘先上馬歇息一下吧。”
可林千楚還沒有走到兩人面前，山裏便忽然起了一陣暴風雪，姜喬沒站穩一下子摔進了一邊的雪坑裏，青玄劍也掉在了手邊。林千楚也被風吹倒在地，被大雪埋住了，那匹小紅馬受了驚，不知跑向何處。混亂中，殷季看到那獵戶緩緩倒下，從那獵戶的身體裏卻冒出一個藍眼的雪人！
果然是雪怪！
那雪人一步一步緩慢地向殷季走來，殷季鎮靜地拔出了自己的劍。他手指被凍得有些僵硬，他輕輕地活動了下自己的手指，等待着有足夠的距離可以刺殺雪怪。五步、四步、三步…殷季看準時機，一躍而起，舉起手中的劍刺向那雪怪！那雪怪本來就行動緩慢，就算知道殷季有如此膽量來殺他也躲閃不及了。果然，殷季的劍刺進了雪怪的胸膛，雪怪嚎叫了一聲。殷季知道刺中了，心中一喜，剛要把劍拔出，只見雪怪又尖叫了一聲，登時把殷季震開，他的劍也不知道摔到哪裏去了。殷季摔倒在地，擡頭看向雪怪，只見雪怪雖然面有痛苦之色，但并未影響到雪怪的一舉一動。
眼看着雪怪越來越近，殷季此時卻是無力抵抗了。他扭過頭去，嘆了口氣，可卻突然聽到雪怪又一聲慘叫，這次慘叫要比方才的凄厲許多。殷季擡頭看去，只見那雪怪登時分崩離析，空中登時飄滿了白色的雪花。他強撐着站了起來，只見雪花散盡，姜喬氣喘籲籲地拿着劍站在他面前。
原來，在殷季和雪怪僵持之時，她拼了命地從雪坑裏爬了出來，繞到了雪怪的後面，拼盡全力刺了它一劍。
“他娘的，可算是死了！”姜喬怒罵了一句，又在地上使勁地蹦了蹦。她發洩完了以後，一擡頭，卻看見殷季正笑吟吟地看着她。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忙收了劍，走到他面前，問道：“你可還好麽？”殷季點了點頭，又笑道：“小巫女，多謝你了。”姜喬有些驚魂未定地道：“我們快去找林将軍吧！”殷季點了點頭。兩人便忙在地上搜尋着，終于找到了林千楚，便忙把林千楚挖了出來。林千楚窒息太久，已經昏過去了，殷季忙掐了林千楚的人中，又按了按林千楚的胸膛。林千楚悠悠醒轉，睜了眼睛，看殷季在面前，有些虛弱地道：“末将無能…王上安好？”殷季道：“沒事，多虧了姜喬姑娘。倒是你不太好。”說着，殷季轉頭看向姜喬，問道：“說來奇怪，為何我刺中那雪怪它便一點事都沒有，你刺中它便死了呢？會不會因為你是巫，而我只是凡人？”姜喬想了下，道：“應該不是因為這個。我實話跟你說吧，我雖然是巫，可我一點法術都沒有學過，也從來沒想別的巫那樣修煉過。”殷季道：“那這便奇了。”
幾人說着，便扶着林千楚站起來了。殷季看見那獵戶仍躺在那，便過去看了一眼，才發現這獵戶已死了幾天了，只是因為天冷而屍體保存完好。姜喬嘆了口氣：“想來是那雪怪要吃他，卻剛好被林将軍撞見，那雪怪便借了這獵戶的身體想要把我們幾人一起騙走做它的午餐。”殷季道：“這獵戶也是個可憐人啊。”林千楚站在一旁環視一周，忽然發現了什麽，忙對殷季道：“王上，這裏和我們方才來時所見之景完全不一樣。”殷季聽見，也仔細看了一番，道：“的确不一樣。想來是那雪怪使的障眼法，它死了這裏一切又恢複原樣了。”姜喬聽了，也四處走走看看，卻忽然愣住了。殷季看她不對勁，便問道：“小巫女，你怎麽了？”說着，他就走了過來。
姜喬卻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不遠處的一塊大石頭一動不動，心中卻是五味雜陳。殷季過來，說着姜喬的眼光看去，也看見了那塊大石頭，但他仍是不解，便問道：“怎麽了？”姜喬苦笑了下：“我就是在那塊石頭邊被馮律刺了一劍又丢下了的。”之後，她也是爬上了那塊石頭，在那裏等了馮律兩天。她看向殷季，道：“我們找到路了。”
太陽出來了，積雪開始慢慢化開。幾人徒步而行，林千楚在前引路，終于順着那條路到了山口，一出山便看見了遠處零零星星的人家。殷季長嘆了一口氣，看向那遠處的炊煙，道：“可算是回來了。”姜喬看着遠處那忙碌的人們，心中竟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安寧。她許久沒有這樣平和的感受了。她擡頭看向天，頭一次覺得這萬年不變的天空也是如此美好。
幾人到了一戶農家，給了那人家一些錢財，便安頓了下來。可林千楚卻沒辦法好好歇一歇，他借來了這村裏的唯一一匹馬，然後便趕去報信了。畢竟殷季身為一國之君一連消失了幾日，定然在朝堂之上掀起了不小的波瀾。姜喬看着靠在門邊的殷季，便走過去，笑問：“在擔心你的國事？”殷季笑答道：“有靳齡丞相在，國事我倒不怎麽擔心。我只擔心回的晚了，那些狼子野心之徒又該按捺不住了。”姜喬聽到這話，不由得想起了那夜她所見之景，一個藍衣高冠的男子手持匕首刺向殷季…
“你可認識什麽喜穿藍衣愛戴高冠的人？”姜喬問道。殷季想了想，道：“這倒沒有。怎麽了？”姜喬微微一笑：“沒什麽。”
又是糊裏糊塗地過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天剛亮，雞鳴聲響起，便有人來叫門了。農家的婆子忙去開了門，只見白袍的林千楚站在門口，門外不遠處還有一支約有兩百人的軍隊。婆子有些摸不着頭腦，正巧殷季也起來了，只見林千楚微微一笑，拜倒在地：“末将林千楚，恭迎王上回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