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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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瀾熱了一杯牛奶進來,發現愛人的情緒又朝着低落的方向發展。
他将牛奶輕輕放在桌上,再次單膝跪地,趴在床沿陪伴着。
感覺身邊出現熟悉的氣息,顧庭深移開手腕,兩行淚不加遮掩,從眼角滑落進發間。
王子用手摩挲他的眼睛,月亮浸在清冷的河水裏,都快泡化了。
“怎麽了?”他小聲地問,小心翼翼、珍視無比。
月亮搖搖頭,想道歉,話語被海水罩上無形的氧氣層,略出泡泡的浮沫,沒有聲音傳出。
拍拍他光滑的手,沈明瀾拿過牛奶遞給他:“說不出來就不說了。什麽都別想,喝完牛奶就睡吧。我在這陪着你。”
第一次有人熱牛奶給他喝。顧庭深怔怔地起身,接過牛奶。
一圈奶色的小胡子黏在嘴邊,沈明瀾被戳中萌點,他從口袋裏抽出手巾,細致地給眼前的小迷糊擦拭,這個過程中,顧庭深認真地看着他的一舉一動,像要把人烙在心裏。
雨水打在窗戶的玻璃上,發出有節奏的、沙沙的響聲。
寧靜的雨季總能給顧庭深莫名的安全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睡着了。
王子輕輕地舒了一口氣,放輕腳步走出去。
“古秘書,這件事不能再拖了。”清瘦的手腕拿着手機,沈明瀾眼尾上挑,眼裏有很深的冷意。
他想重新洗牌,底線快被這個世界的黑暗沖破,讓自己愛的人頂着大雨狂奔,在痛苦中數着生命的倒計時,那不是無奈,只能是他的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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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被沈明瀾找過,組長仍然埋頭工作,除了心裏多了件沉甸甸的事兒,沒有出現什麽異樣。
轉折點出現在某天晚上,他一如既往地來到自己常去的燒烤店撸串。
小店老板笑着招呼他:“來了啊!”因為是常客,已經很熟悉了。組長沖他點點頭,要了幾串雞翅、羊肉、烤腸等。
食物被燒烤架一熏,發出“滋滋滋”的聲音,香氣被風沿街吹的老遠,下班後饑腸辘辘的人們循着味道趕來。
好幾個人搬個小凳子圍成一圈,桌上開幾瓶啤酒,互相訴說自己無法排解的煩惱痛苦和最近繁雜瑣碎的生活日常。
來了一個新的服務生,組長看着眼生,這服務生端着盤子将烤串送上來,組長擡眼借着攤子的白熾小燈打量她,發現是個很年輕的小姑娘。
她看起來有點手忙腳亂,應該是第一次做服務業,手生沒經驗。有的桌菜品還沒上完,就被店裏新來的的客人吆喝着叫去點單。
組長埋頭吃自己的,一邊吃一邊對着呆立的路燈、過路的車輛發呆,有時候起床,上班,下班,睡覺。不知不覺就成了工廠裏的流水工人,起床,上工,下工,睡覺。一個模板一個人生,大家都說人生不可複制,可組長覺得到他這年紀,也就那樣。
他30歲了,只有一套房,車是租的,女朋友還沒一個。本來有個暴富的機會,村裏說,不義之財拿了總要還回去,指不定哪天降下一道雷,就劈了做盡壞事的人。
所以他拿的那部分只夠生存,不夠富裕。唯一值得高興的事是,跟着穆棋生後面做事,不用再受些不明不白的冤枉氣,組長自嘲一笑。
“哎哎哎!你怎麽回事?懂不懂規矩!我們先來的,你不把菜給我們上全,先上新來的那桌是怎麽回事?”粗犷的聲音吸引了組長的注意力。
一個年紀稍大的中年男性,脖子上挂着金鏈子,穿着一身豹紋T恤,黑色皮甲,腋下夾着個錢包,臉上帶有明顯的怒意,他指着不遠處的服務生,大聲斥責。
服務生馬上跑到他所在的這桌,彎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就幫您上!”
說着就往後廚跑,那豹紋男站起來不依不饒:“幫我上!我們都等多久了?這點眼色都沒有?”同桌的勸他算了算了,他卻不肯。
服務生又跑回來彎腰道歉,誠懇地一遍遍鞠躬。店長實在看不過去,也出來解圍:“這孩子最近新來的,做事沒那麽利索,這頓我給您打折,希望你別跟她計較。”
看老板說話,那豹紋男才坐下說,瞥了一眼幾乎要哭出來的服務生說:“快點上吧!老板眼睛擦亮點,下次找個手腳麻利點的。”店長只好堆笑。
這場鬧劇組長從頭看到尾,手上的烤串已經涼透。他拿起剛碰到嘴唇,又皺眉放下了,心裏很不舒服。
這個服務生就和當時從農村到城裏找工作的他一樣,無助地在這個城市掙紮。
他初來這裏,人不生地不熟,除了會修理些家具,基本沒技能傍身,吃了上頓沒下頓,廉價房都租不起。偌大的城市竟無處容身。
好在後來他看到街頭貼的小廣告,發現有夜校可以學習,組長為了找到更好的工作,就開始白天當修理工,晚上去上課的生活。
再後來他靠着自己的能力進了影音。可是人生并不是攻克一個坎就能迎來美好的未來。而是一個坎接一個坎,讓人逐漸喪失前進的希望。
頂頭上司李貫帆看他能力強,對數字高度敏銳,怕他查到公司的賬有不對的地方,就處處針對、事事挑剔。
他在辦公室被罵的狗血淋頭,做的項目被批的一無是處。那個時候,再怎麽卑微地向生活低頭,現實也一絲微笑都沒有施舍給他。
記憶裏天是灰的、暗的,升職無望,加薪無望,最後連工資都以各種各樣的理由被扣沒了。
他的處境岌岌可危,盡管絞盡腦汁、想盡辦法,仍然逃離不開李貫帆的打壓。
直到穆棋生的出現,這根救命稻草是他走投無路之下所能抓住的唯一希望。
李貫帆已死,張經理入獄,穆棋生急需找一個能幫他做假賬的人。組長則需要一筆錢,足以買房生子的錢。
漂泊的人都希望在城市裏有個家,一個可以讓靈魂休息的地方。
“我幫你,但你要給我權利。”組長還記得自己當時說的第一句話。槍打出頭鳥,他沒有要求升職加薪,拿了第一筆錢,就繼續守在自己原來的崗位上。
這一次,誰也不能阻礙他擁抱生活。這一念頭猶如毒瘡,腐爛地長在心口,流膿發臭。組長目光沉沉,打定主意,在黑夜裏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