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因果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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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庭深收到一則秘密來電的時候正躺在沙發上,用手腕遮住眼睛閉目養神。
“喂,怎麽樣了?”他睜開眼,淡淡地問。
“你說的我都做了。我們老總最近心情好像很差。”電話那頭的人不自覺跟他八卦。
“嗯。”能不差嗎?看到自己的下屬抓住這麽大的把柄,是個人都得瘋。
“話說庭深,你都好幾年沒參加大學的同學聚會了。”
“以後會去的。放心吧班長!”他又交代幾句,這才挂斷電話。
打電話的人是顧庭深大學時候的班長,現在是穆棋生的秘書。
張若宇現在應該到高鐵站了,顧庭深起身推開窗,目光注視雲層湧動,眉頭微蹙,眼底有過盡千帆的滄桑。
很多人一無所知地來到影音,都變成了鏡中蝶、籠中鳥,撞得血跡斑斑,仍舊沒能逃出去。
他很幸運,李貫帆自顧不暇,現在就是離開的最好時機。
張若宇把蕭肖來過醫院的事告訴他,臨至末了,雲淡風輕地說:“不欠你什麽了…我好像忘記了本意,我來這裏是為了實現夢想,卻讓它作為深海大魚獻祭給了世俗,死于生繭的二十歲。”
魚躍無法入海,繭生無法破蝶。殘留狩獵飛鳥的殘忍瘡痂。
要走的人對這座城和人沒有留戀,蕭肖毫無牽挂地買了回老家的票,至于他那個愛賭錢的死鬼父親,前幾天被追債的人打死在街頭。
他裝瘋,是為了暫時逃避現實。只有瘋子,能藏進自己的世界裏不被追究。
的确,比秀麗比不過山巒,比靜美争不過江河。可是老家是疲憊的回鄉人唯一能夠躲進去的襁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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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了,再見,這座城。
——再見,陌生人。
***
穆棋生進入辦公室,松開并取下領帶。他不喜歡系這些,脖子會不自在,要不是為了人前體面。
呵,見鬼的體面。嗤笑一聲,他拉開抽屜準備把它放進去。
可是下一秒他動作僵住了。抽屜裏的東西竟不翼而飛!
“楊秘書!”穆棋生推開辦公室的門,朝外怒吼。
“來了穆總!”被喊到的人連忙放下手裏一切工作,關上門來到他的面前。
“今天有誰來過我辦公室?”穆棋生直入主題地問。
“我來送過文件,還有…李總!”楊秘書回憶道。
一聽“李總”,穆棋生彎腰在電腦上調取自己辦公室的監控。
李貫帆的确來過,但監控有異樣,被做過手腳,導致他從門口進來後,人影消失,辦公室恢複空蕩無人的狀态。看上去就像是中間最關鍵的那部分,被剪輯掉後用另一段接上了。
有一團火從牙根燒上來,燒得牙龈隐隐作痛。
“李貫帆呢?”穆棋生陰冷地問。
“李總今天沒來,請假了。”楊秘書公事公辦地回答。
好!好的很!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不請假,就今天辦公室丢東西請假,說這件事跟他沒關系,鬼都不信!
眼裏染上沉寂的黑,血紅從中蔓延開來,穆棋生已然起了殺意。
而不遠處的楊秘書在心裏偷偷捏了一把汗,還好穆總沒有拿去鑒定真假。他做的視頻,連李貫帆來過的這個片段都是從以前的記錄裏提取出來,剪進今天的監控裏的。
被衆多人惦記的李貫帆不知道,死神的鐮刀高懸于他的頭頂,還一副安枕無憂的樣子,陷在情人的溫柔鄉裏。
“哎呀,寶貝,今天怎麽想起來找我了?”他一直很喜歡這個小情人,是如今很火的唱跳組合裏的成員。只不過這個愛豆平時行程太滿,都沒時間出來約會。
今天他忽然提出見面,簡直把李貫帆樂壞了。趕緊推掉公司的事務,來到他們平時開房的地方。
“人家想你了嘛~”小情人趴在這只大蛤蟆不斷起伏的胸口上,後腦勺背對着他,沒有剛剛撒嬌時的嬌柔做作,而是正不屑地翻着白眼。
想你了,嘔!誰會想你,也不找鏡子照照自己啥樣,癞蛤蟆想吃天鵝肉!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無利可圖,我才不會委屈自己。
可惜李貫帆沒有自知之明,因為他一貫不照鏡子。
等辦完事,李貫帆露出酒足飯飽的滿足笑容,準備抽根事後煙。
一打開煙盒,發現全空了。霎時間覺得有點掃興。
小情人已經穿好衣服離開了。李貫帆想了想,反正留在這也沒啥意思,幹脆下樓買包煙。
他們把落日餘晖最後一絲光芒熬幹,在聲色犬馬中荒唐地拉下黑夜的幕簾。
從超市出來,叼根煙,路過一個暗色沉沉的巷口,一只流浪狗從裏面猛的竄出來,湊到他的腿邊,試圖引起路人的憐憫,讨些吃的。
“去去!”李貫帆一腳把它踹開,被踢在柔軟的肚皮上,流浪狗疼的嗚咽出聲,髒兮兮的毛發黏在眼睛周圍,被流下來的淚水沖刷出道道蹊徑。
它蜷縮起肚皮,回頭望那人一眼,顫抖着身體往前走去。
萬事皆有因果報應。
李貫帆看那狗還回頭瞪自己,又想上去追加一腳。這時有幾個陌生的身影悄然靠近,一把用棍子敲暈他,然後用麻袋套住。
“快!上車!”他們把人擡上同夥開來的面包車裏,身手利落地關上車門。
李貫帆醒來時感覺自己處在一片黑暗中,耳邊有清透的水滴聲傳來。
片刻,頭頂的麻袋被拽開,他下意識用手擋住眼前刺眼的光。
白晃晃的燈泡下,一個巨大的廢棄工廠顯露它頹廢的面貌,水滴從廢棄的自來水管裏冒出來,空曠寂寥,李貫帆心裏油然升起驚悚。
讓他脊背發涼的不止這些,還有牽着幾條犬,坐在不遠處的張全馬。
那些狼狗體型比市面上的狗大很多,面露兇光,尖利齒牙間似乎還有血沫。眼睛眼冒綠光,像幽冥地府裏,啃食屍體為生的地獄犬。
“小李啊。你還記得我是誰嗎?”張全馬看看自己的指甲,一眼都不施舍給前面的人。
“記…記得。張總,您這是做什麽?”李貫帆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心裏湧動着強烈的不安。
“那你應該還記得鴿了我兩次吧?”說完抖抖他手上的鏈子,幾只狼狗後爪刨地,做出起跑的架勢。
“冷靜!張總!您總得給穆總一點面子吧!”緊張地咽了一口口水,張若宇等人的賬全算到了他頭上,李貫帆現在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哦,穆總——”張全馬拖長音調,接着笑出聲:“棋生怎麽說的你知道嗎?他說:大哥,我做主!大義滅親,把他送來給你出氣。”
他的笑聲夾雜極致的嘲諷:“不然你以為,你為什麽在這?”
死到臨頭,居然不知道被誰推入火坑的。啧啧啧,真可憐。
“不可能!不會的!”冷汗從李貫帆額頭不斷冒出來,他蹬着腿向後倒退躲藏,可是工廠太大,根本無處遁行。
張全馬懶得跟他繼續掰扯,蹲下身子摸摸自己養的幾條愛犬,輕飄飄地說:“去。”
“啊啊啊啊!”一聲聲凄厲慘叫直沖雲霄。
【作者有話說:“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最早出自先秦的《六道引諺》中。後在西漢著名史學家、文學家司馬遷《史記》的第一百二十九章 “貨殖列傳”出現并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