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連秦換上衣服跟随楚音一塊出門，只見村子裏燈火通明，各戶人家在院牆上插着火把，燃燒的火焰把暗夜照亮，沿着紅光一路走來，與前一夜有着翻天覆地的變化，熱鬧非凡。
村裏人認出她們，不斷朝她們道謝以及歡迎，連秦與楚音在這般祥和景象中被簇擁着來到了村後方的廣場上。
廣場兩側架起了高臺，巨大的火燭将廣場甚至周圍全都照亮，廣場中央早已擺滿桌椅，前前後後幾乎能容下百人，流水席從天黑時便已開始。在她們來此之前，這裏已是氣氛高漲，村民們才從夢妖災禍之中逃過一劫，幸免于難之下，唯有大肆慶祝一番才可驅散恐懼，迎接美好現實。
莫傲早前被村民們擁擠着接受了一波又一波的感謝及招呼，為了不掃他們的興致，趁着不被注意時才逃了出來，躲在角落之中。此時看見走來的連秦和楚音，想了想還是走上前去。
連秦看見莫傲，見他一身白衣站在人群之外，顯得尤為矚目，笑道：“莫大哥，你怎麽不跟大家在一塊慶祝，一個人多沒樂趣。”
莫傲微微嘆息，道：“我不太适應這些。連姑娘，你身體感覺如何？”
“我當然沒事了，先前只是太累，眼下睡了大半日，精神得很。”連秦道，“我聽楚姐姐說，你和莫容受了傷？”
莫傲道：“只是對付夢妖時，激起了一些往日回憶，莫容她有些惡靥，休息過後便好。”
連秦抿了抿唇，沒想到夢妖竟會引發惡靥，但又想了一想，她在夢境之中也不斷出現過往回憶，夢妖這種專戳人心的做法太可惡了，眼前的人和莫容過去肯定也經歷了不好的事才會如此。她看着莫傲，雖然表面上看不出太多，但總歸不好受。
連秦不願提及往事，扯開話題道：“我的肚子好餓，莫大哥帶我和楚姐姐一塊去找好吃的吧！”
莫傲一愣，随即應道：“好。我記得那邊有米飯。”
三人随意挑了位置，連秦以需要好好吃飯為借口，打發走了村民，一邊扒着熱米飯，一邊道：“對了，楚姐姐，還有莫大哥，你們和夢妖怎麽交手的，那夢妖到底是什麽樣子，吓不吓人。”
楚音看着連秦狼吞虎咽的樣子，笑道：“你現下的樣子能好好聽嗎？”
連秦咽下一口飯，頓了頓道：“自然能，我的嘴巴在吃，但我的耳朵能聽啊。”
楚音笑着搖搖頭，道：“那好吧。關于夢妖這事，主要還是靠莫大哥，不如讓他說吧。”
連秦點點頭，看向莫傲。
莫傲坐在她們對面，見此只好道：“其實并非完全依靠于我，當時村民們從夢境離開之後，我便知曉連姑娘成功了，其實該歸功于連姑娘你。”
連秦不解，疑惑道：“但我只是把村民們喚醒了，在夢境中完全出不上力啊。”
莫傲道：“正是因為如此。你可還記得我們來時曾說過什麽？”
連秦想了想，道：“靈氣？村裏的靈氣減弱了。”她聯系起兩者的關系，“是夢妖！”
莫傲道：“正是。不僅如此，夢妖為了維系它的夢境，而它本身能力并不夠，所以會将村民們困住，再通過他們，吸收源源不斷的自然靈氣。”
楚音早已有所疑問，此時聽後，問道：“為何夢妖不直接轉化修煉，而是通過村民？”
連秦也道：“對啊，像是我們修士，不都是吐息納氣，而後在體內進行周天運轉，再化為自身靈力嗎？”
莫傲道：“這便是夢妖與我們，與普通妖物不同所在。我曾說過，夢妖并無實體，也即意味着它無法直接吸收天地之靈氣。”
“原來如此！”連秦道，“村民們實則是它的媒介！怪不得夢妖并不傷害他們，只是控制他們。”
“對，所以在村民們被你喚醒之後，夢妖無法通過他們獲取力量，而它本身實力并不強，我們将其精神夢境破壞，極其容易制服夢妖。”莫傲道。
楚音接着又道：“還有一事其實我還未明白。”
莫傲道：“何事？”
“我記得我們合力擊破夢境之後，便回到現實醒了過來，夢妖真的消失了嗎？”楚音道。
莫傲沉默了片刻，道：“我無法确定，這也是我一開始未說明的原因。所謂夢妖，依夢而生，世間有夢，則夢妖不死不滅。”
連秦微微睜大了眼，她還是頭一回知曉竟然還有妖物可以不死不滅！她道：“夢妖無法死亡，那村裏豈不是還有危險？”
楚音看了看四周，村民們全都沉浸在回歸現實的喜慶之中，她噓了一聲，壓低聲音道：“莫大哥是否還有話要說？”
莫傲蹙起眉，輕聲道：“夢妖依附于夢，我們既已将其夢境擊破，它即便不死，受此重創，席卷重來也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不必擔憂。”他頓了頓，而後略帶着沉重氣息道，“不過，我仍有一事在意。”
“既然夢妖沒了威脅，莫大哥還擔心什麽？”連秦道。
莫傲道：“夢境既已坍塌，此間靈氣卻沒有恢複，那些被夢妖吸收的靈氣卻似憑空不見。”
楚音想了想，道：“或許只是消散于天地間了，我們無可知曉也是正常。”
連秦點點頭，道：“對啊。天地自然，萬象更疊，我們又非全知全能，莫大哥也無需多想。你看村民們，至少沒了夢妖，該好好慶祝才是。”
莫傲的表情終于舒展，道：“二位說得是。天地之大，不可窺視，自然輪轉，終有其道。”
夜深了，村裏的熱鬧慶賀慢慢消停，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逐漸散去，廣場上的流水席結束，留下一片歡鬧後的景象，還未熄滅的火焰像是暗夜的精靈在寂靜中起舞。
連秦幾人坐在高臺之下，閑聊過後緩緩安靜下來，只是靜靜地看着這樣平凡又珍貴的夜色，或許是心境的變化，令三人均有感慨，面對無邊無際的遼闊世界，仿佛看見了另一面。
連秦站起來舉起杯，大聲道：“敬天地！”她轉身又看向從小一塊長大的楚音，還有結識不久但很欣賞的莫傲，“敬我們！”她仰頭喝下一杯米酒。
莫傲眼神閃爍，楚音擡頭看着連秦，只有她一向如此，楚音便是喜歡這樣的連秦，她在不斷成長，但同時也沒有失去本性的豁達。
楚音站起來，走到連秦身邊，同她一樣，舉起杯，道：“敬天地！敬我們！”
莫傲看着她們，心中忽然湧上一股難以表述的感覺，他在谷中生活多年，一向循規蹈矩，跟從師傅修煉學習，做事總是小心謹慎，似乎從未有像這一刻一樣，想要呼喊什麽。
他起身拿起酒杯，從連秦和楚音的眼睛中看到他所沒有的那種肆意灑脫，他舉起手，像是思索了許久，終于朗聲道：“敬天地。敬我們。”
連秦哈哈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線，楚音也露出笑容，三人高高擡起手，在晴朗夜空下碰杯。
靥妖的襲擊來得十分突然，彼時的連秦幾人正打算回村裏，忽然間廣場上的火燭熄滅，連秦只感覺背後一陣涼風刮過，背後遭受了重重一擊，體內氣血翻騰，往前倒去。
楚音和莫傲反應過來，轉身朝後回擊，靥妖已經躲入暗中，他們三人站在廣場內，神色凝重驚疑，望向四周，卻沒有發現任何動靜。
連秦強壓下.體內的不适，堅持了一會，還是忍不住咳嗽出聲。
“連秦，你怎麽樣？”楚音擔憂道。
連秦搖搖頭，道：“沒事，眼下警惕要緊，方才那樣的速度以及力量，絕對是妖，不會有錯！”
楚音眉頭鎖起，幾人均不曾想到會有妖物忽然出現，而且來勢兇猛，令人措手不及。
“妖物此時出現過于巧合。”楚音道，“村民們才安下心回去睡覺，偏偏在這時候……”
莫傲腦海中思緒快速翻轉，道：“無論如何，我先在此設下法陣，妖物出現必有波動。”說罷，莫傲雙手靈力湧現，手指間快速變化起陣，很快廣場內出現一個法陣，發出淡淡白光。
沒過多久，果然看見法陣西南角閃爍異光，在法陣波動的同時，一道黑影迅速從暗中襲來，強烈的破壞力向着距離最近的楚音而去。楚音手持竹簫，身前藍光乍現，與那股力量相撞，她被震開退了幾步遠。
“楚姐姐！”連秦在另一旁喊道，她看見兩股力量碰撞之時，黑影閃現出半邊模樣，只是太快了沒能完全看清，像是籠罩在黑袍之下。
那道黑影一擊退下，再次躲入暗中，廣場內的法陣忽然每一處都開始閃爍，白光像是溪流不停流轉，無法确定哪一方才是妖物的藏匿之處。
“妖物狡詐，我的法陣現在無法确定方位。”莫傲提醒道。
楚音遠遠道：“我知道了。方才交手，那只妖的實力不比我差，你們小心！”
連秦氣得跺腳，眼下妖物來者不善，而且神出鬼沒，實力又不容小觑，比起過往遇見的小妖難纏幾倍，實在棘手。
她眼下只能被動保持防禦姿勢，不知那妖物會在何時突然攻擊，廣場上沒有了火光照耀，陷入一片黑暗。
凝重夜色下，連秦感覺背後升起一股冷風，肩膀似乎被什麽牢牢抓住，幾乎要被捏碎。
她叫出聲音的同時，眼前閃過一片混沌般的暗紫色，接着感覺渾身上下被定住一般無法動彈，她聽見不遠處傳來莫傲和楚音的聲音，聲音遠去消失，她被擊飛，滾落草叢之間，再也聽不見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