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殷梵讓我來的。”
流離走進屋裏,随意地往沙發上一坐,說:“他整天在我那哭,說他知道錯了,你走了以後他就不能活了。我都快煩死了。”
蘇笙平臉上多了些防備,站在門口不動,一副要攆人的樣子。流離便道:“你放心,你既不喜歡他了,那任何人也不能逼你再跟他在一起。只是他确實病得不輕,已經快要死了。
我今天來就是想再最後試一次,既然你确實心意已定,那我就回去,讓他該幹嘛幹嘛,想死就趕緊死吧。”
她起身朝門外走,就快走出去時,蘇笙平到底還是說:“你別想騙我,他上次來我這兒還好得很,怎麽可能會死。”
“那你就等着看他死的那天吧。”流離對着她一笑:“你別誤會,我絕不是在威脅你。他想不想死,想什麽時候死跟別人都沒關系,你繼續好好過你的日子吧,新聞也不用太關注。”
流離走了。
幾天後,蘇笙平果然去了離這裏不遠的一所公寓,在那裏看到了已經三天水米未進的殷梵。
她看着他憔悴不堪的一張臉,心口那裏疼了起來,過去失控罵道:“你這是做什麽!一點兒事情就要死要活,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殷梵就無力地把她摟住,嗓音嘶啞道:“我也不想這樣,可你再不見我了,我連一口水都喝不下!”
蘇笙平心裏所有的恨被他這句話趕得煙消雲散,此時也只有伸手緊緊摟回他,心疼地摸摸他的頭發。
蘇笙平留了下來,每天陪他吃飯,看電影,看他安然沉睡,等早晨的陽光柔柔灑在潔白的被子上,端着早餐進屋哄他吃飯。
殷梵總抱得她很緊,生怕她會突然消失一樣,把她的骨頭都勒得生疼。她就艱難地推開他一點兒,帶着不悅說:“你再這樣我就回去了!”
“對不起。”他的聲音裏透着無盡悔意:“是我對不起你。”
他還想說他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心猿意馬,流連花叢,可他怕她不信。
殷梵的氣色一天比一天好起來,待他完全恢複,蘇笙平說自己還有工作沒完成,硬是回了家。
從那以後,殷梵便每天買了她愛吃的食物過去,有時候蘇笙平讓他進門,有時候不讓,他就坐在她門前,一等就是一天。
夕陽從窗口斜斜地打進來,照着他越發瘦削的側臉,一點一點融解着她的怨。
流離偶爾過來看這兩人進度,這一看竟是看了大半年,整八個月過去,蘇笙平才好不容易徹底被殷梵感動,信了他的真心。
兩個人重新在一起的第三個月,殷梵拿出了自己全部身家,一分不剩全都交給了蘇笙平,跪下向她求婚。
蘇笙平向來并不在乎那些東西,可也知道他待她确實是存了破釜沉舟之心,當下沉默半晌,到底還是含淚點了頭。
然後皆大歡喜,完結撒花。
這差事倒是省心,流離都沒怎麽出面就成了,要是人人都像他們這般該有多好。
流離拿着怨念石,回了過路客棧。進門時,看見裏頭坐着一位仙氣飄飄的美貌婦人,婦人旁邊一左一右站着兩個侍婢。
小二見她回來,遠遠地沖着她使眼色,用口型告訴她,這位就是劉荊的主子,天上的南溟夫人。
南溟夫人已看見了她,沖着她遙遙一笑,說道:“你就是流離吧?”
看面目倒是和善,可誰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流離小心翼翼過去,走去櫃臺那邊裝模作樣撥起了算盤,并不與她對視。
南溟夫人依舊是笑盈盈的樣子,輕抿一口淡茶,說道:“事情我也聽說了。都是我那侍女糊塗,不過就是去人間一趟,竟被點黃白之物迷住了心竅,害得那麽多人家破人亡。
這是我的不對了,是我沒教好她,縱得她為禍人間。要說她自我飛升成仙之日起就在我身邊伺候,這幾千年來也頗規矩識禮,誰能知道她心性竟這樣不堪。”
臉上适時地現出一股愁容,真誠地望住她:“我還聽說寒淵神君因為此事動了肝火,本仙心中惶恐,今日特來賠罪。等寒淵神君回來,請姑娘一定代我轉達。”
流離也看不出真假,當下并不說什麽。又過了大半個時辰,南溟夫人吃了幾碟子小菜瓜果,喝了半壺茶水,盈盈起身告辭離去。
當日并無什麽不妥,只是次日清晨,天庭派了十幾個兵将過來,口口聲聲說流離犯下重罪,要把她押過去審訊。
小二和廚娘攔在流離面前,讓他們等寒淵神君回來再鎖人不遲。那些天兵不肯罷休,當下硬是把流離帶走了。
流離上了天庭,見了天帝。殿中閑閑散散站了十幾個仙官,一身紅衣的月老就在其中,自流離入殿以來就用憂心忡忡的目光看着她。
“大膽妖孽!”天帝聲如洪鐘般開了口,他一向看不大起流離,這回直接用妖孽稱呼了:“你可知罪!”
這是什麽老生常談的臺詞,流離撇撇嘴:“不知。”
天帝從鼻子裏冷哼一聲:“你出身低微,膽子倒是比天大,天庭的仙姑都敢擅自處置,還把她扔去了石磨地獄裏,你還把不把我天庭放在眼裏!
這也便罷了,我本不欲與你計較,可你竟得寸進尺,肆無忌憚,為怕南溟夫人遷怒于你,你就下毒害她!你如此行事,就不怕牽累了你師父?”
流離震驚地擡起頭:“我何時下毒害了南溟夫人!”
天帝道:“你自己做下的事,自己心裏清楚。幸虧南溟夫人及時得了醫治,這才救回半條命來。若她真有不測,朕就是把你挫骨揚灰都不解恨。”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不管流離如何辯解,天帝都只當她在狡辯,揚聲喚來掌刑仙官,當着衆仙家的面下令重打了她五十鞭。
那鞭子直比師父的碎魂鞭還要厲害,每打她一下都讓她恍覺自己全身的骨頭都碎了。五十鞭下去,她鮮血淋漓地趴在地上,重重昏死過去。
天帝讓人潑了她幾盆涼水,她這才好不容易醒來。她睜開眼睛,看着殿裏模糊的人,和玉座上面色冷肅的天帝,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錯了什麽,惹得天帝如此恨她,非要置她于死地才肯罷休。
或許是她本沒資格留在師父身邊,她卑賤的身份和癡心的妄想,就是她最大的罪愆。
“快快認罪,免再受皮肉之苦。”天帝給下方一個仙奴使了個眼色,那仙奴捧着一張口供朝流離走來,躬身要她畫押。
流離只是倔強地看着天帝:“我沒罪!”
“不知悔改!”天帝的耐心已然快要用盡,示意掌刑官再去打她。
月老忙忙站出來,停在流離身邊,說道:“天帝息怒,再打下去恐她有性命之憂啊!”
天帝眼睫微動,卻沒再說什麽,只讓仙奴過去硬執了流離的手,在口供上摁下一個鮮紅的血印。收了口供,讓人把她打入天牢,暫時看押起來。
那天牢設在十二重天上,四面都是雪原,風從栅欄裏透過來,凍得她背上傷口一塊塊地結了冰。
她覺得自己很快就要死了,認命地睡在地上,任風雪吹了自己一天又一天。
月老有時會來看她,先時只是給她服用太上老君處拿來的療傷聖藥,後來又從織女那兒偷了一件禦寒的披風給她蓋在身上。
如此十幾天過去,她倒還留了一口氣在。
外面的風雪日複一日地在吹,她覺得自己會這樣在這裏被關到死。
越簡仙子得了怪病,連日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這可急壞了天帝,叫來寒淵讓他去西境群山上找一種靈草。
寒淵遍尋無果,等要離開之時,那靈草卻在他面前百米處現了真容。
他拿着靈草回返天庭,把東西交給天帝。甫一回去過路客棧,小二和廚娘卻是憂心忡忡地跑來,對他道:“天帝把流離抓去天庭了!”
寒淵這才覺出不對,立即回返天庭找天帝要人。天帝早料到有此一出,當下沉了眉目,理直氣壯道:“她是天煞孤星,我怎能讓她留在你過路客棧裏害你。往日是看她沒犯什麽大錯,這才暫不動她。
可如今她竟敢毒害南溟夫人,我要是再坐視不理,如何給衆仙家交代。你也不必再尋她,她已自覺受了地火焚身之刑,形神俱滅了。”
寒淵心口猛地一窒,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襲裹上他全身。他雙目赤紅死盯着天帝,一字一句道:“你說什麽!”
天帝默默打個冷戰,握了握拳頭,硬着頭皮道:“她已形神俱滅,再也回不來了。”
寒淵心念劇動,平地一陣凄厲風起,空氣開始扭曲地撕裂起來。有凜凜劍氣尖聲嘯叫而來,迫得天帝不得不起身,勉強運氣護住周身。
他在萬千寒芒中難以置信看着寒淵,顫聲道:“寒淵,你是瘋了不成!”
寒淵聽不見他的話,也不知道現在正在發生什麽事,他唯一清楚的,只有自己心口處不可緩解的滔天怒火。
他被情緒壓裹着,不停往外釋放神力。殿中凄厲之聲更盛,金光沖破瓊頂直透九重天而去。整個淩霄寶殿猛烈顫抖起來,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作一片廢墟。
突然一聲巨響,南溟夫人被一股巨力拉扯着從自己閨閣中直直飛了過來,砰地破窗而入,重重摔跌在寒淵面前,寒淵伸手緊扼住她咽喉,怒斥一聲:“你去給她陪葬!”手下使力就要将她扼死。
“神君住手!”月老從外頭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遠遠地沖他喊:“流離沒死!她還活着啊!”
這一句話硬生生地讓寒淵停了滔天之怒,收住一身四溢的怒氣,松開了掐住南溟夫人的手。
四周瞬間歸于平靜。可他心火大動,如今又驟然收了神力,不免反噬到己身,忍不住捂住胸口半跪下去,噴出一口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