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篇十二、萬花叢】
流離在客棧裏過了兩個月安生日子,一日天降大雨,攪得外頭彼岸花搖搖欲墜。
她正在大堂裏頭往一把紙扇上亂塗亂畫,頭頂的鬼鈴就又響了。
難得今日闖進來的生魂是個男性,一張臉倜傥俊美,目若朗星。流離看他生平,發現他出生在一個富三代家裏,從小到大過得委實潇灑,不缺錢不缺妞,不缺豔遇不缺風流。
生活發生轉變是在一個叫蘇笙平的女孩離開後,那女孩在一個晴好的日子裏陪他在西餐廳吃完了一頓飯,晚上若無其事地跟他揮手道別。
一天過去了,他公司裏事忙,沒想起她。五天過去了,國外回來的姑娘勾住了他幾夜,沒想起她。
半月過去了,媽媽讓他陪着去三亞度假,沒想起她。一月過去了,他回到家,看見茶幾上她随手塗鴉的他的簡筆漫畫,突然就想念起了她。
蘇笙平長相也有幾分甜美,可跟他身邊常年更換的美女相比,實在是小巫見大巫,不值一提。
她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從四線城市來到這裏,每天還為了幾千塊的房租發愁,夜裏畫畫到一兩點,白天七點起床去學校上課,回來繼續沒日沒夜地畫畫,供養着自己不被這個城市的燈火趕出去。
他們本不會相見,後來是公司下屬子公司的分公司用了一張畫做宣傳,她在網上看見,追過去找那家公司老板說他們剽竊,那畫明明脫胎于她貼在網上的某幅畫,不過就是改了幾個配色和文字。
那老板并不把她當回事,叫來保安把她趕出去,再不讓她進公司的門。
蘇笙平怎能罷休,知道這公司雖然小,卻是殷氏集團旗下的附屬。而殷氏集團最近正因為一樁員工過勞猝死案陷入輿論漩渦。
她找好了七寸,聯系了一家媒體,經由媒體之口告訴公衆自己的畫作被人剽竊商用。
新聞一出,動靜雖小,卻也折損了公司不少名望。父親知道以後大為光火,派他去那公司主持事宜,穩定局面。
殷梵過去的那天也是一個晴好的日子,黃歷上卻說忌出行移徙,諸事不宜。
他打扮得衣冠楚楚,穿着剪裁合體的西服,随手撈了一個美女來給自己系領帶。
殷大少身邊從不缺美女是世人皆知的,他也從不遮遮掩掩,總是帶着美女四處亂逛。
那天他身邊也跟着一個風情萬種的美女。所以當他在會議室裏看到蘇笙平時,他心裏毫無波動。
就像是在馬路邊上看到了一個面目不詳的路人乙。要知道路人乙能引起自己注意的只有自己一張驚豔的小臉蛋,顯然,蘇笙平并不具備這個條件。
可他還是記住了她。因為那天的事情實在太過混亂,當他把五萬賠償款随手扔在她面前時,陪她一道前來的愣頭青弟弟突然發了火,把幾摞錢拿起來,狠狠摔在了他頭上。
“有個臭錢了不起啊!”
粉紅色鈔票紛紛揚揚落了他滿頭滿身,身邊的美女見這是個好機會,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了手。
可她掌掴的對象卻不是蘇笙平的那個愣頭弟弟,而是蘇笙平。她今天新做了指甲,指甲上還有挂件,挂件尖利地在蘇笙平臉上刮出了幾道血印子。
會議室裏安靜了那麽幾秒鐘,愣頭青幾次想動手,無奈對方是個女子。
而他從小就聽人教過,男子漢大丈夫,決不能動手打女人,于是他猶豫了。
這時他姐姐站了出來,伸手把他拉到自己身後,走到那美女身邊,看了她一會兒,使出自己最大的力氣朝她狠狠打了一巴掌,直把她打得站立不住跌倒在地。
美女捂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她,想還手,可要是上去撕扯,殷梵豈不是會覺得她是個潑婦。
于是她猶豫了,她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從地上爬起來,窩進殷梵懷裏,哭哭啼啼起來。
殷梵懷抱裏摟着她,眼睛卻是擡起來,看着面前的女生。這時候他才發現,這女生一雙眼睛生得極美,尤其是冷冷瞧着他時,更是讓人心生意趣。
事情的結尾是殷梵承諾會以公司名義公開向她致歉,并給她合理賠償。
蘇笙平并沒有跟他扯皮,等得到了自己應有的,帶着弟弟一起離開了公司。
她走了,不出意外兩個人應該不會再見。他也很快忘記了她,不就是一雙眼睛,比她好看的多得是,媚眼如絲,清純可人,盈盈秋水,我見猶憐,顧盼生輝,脈脈含情,想要什麽樣的沒有,他如何會被一個小女子牽絆住心神。
直到那年的寒冬臘月裏,城市破天荒一連下了兩天的雪,處處籠罩在一片溫柔裏。
他的一個發小薛恒從國外回來,去酒吧蹦迪時因為一個妞跟人幹起了仗,無意中卻傷到一個無辜的人,把那人腦袋砸了個頭破血流。
蘇笙平是去酒吧找自己弟弟的,恰巧碰上了那混亂一幕。她過去護着自己弟弟要逃出去,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自己後腦勺上就挨了那麽一下。
薛恒不敢自己去醫院瞧她,就硬拉着殷梵讓他陪着一塊去。
殷梵在醫院走廊裏看見了她,頭上纏着紗布,映襯着她一張慘白的臉。
薛恒不好意思地朝她走過去,笑了笑,說:“真是對不住啊,那實在太黑了,我沒看清。你放心,你的醫藥費我都替你付了。”
蘇笙平就擡起眼睛看他:“不然呢,要我自己付嗎?”
薛恒不以為意地笑開,見這女生多少有三分姿色,國外養成的輕浮屬性便湧了上來,伸手摸上她的背,說道:“對對對,我這是廢話了。我傷了你,多少得拿點意思出來,你盡管說,要多少,我不說一個‘不’字的。”
蘇笙平并未躲開他的手,這讓他覺得這女生對他也是有意思的,不由臉上的笑就更燦爛了。
可下一秒,蘇笙平的弟弟蘇安平卻是猛地把他推了個趔趄,沖他道:“你媽沒教過你不要随便吃女孩豆腐啊!”
薛恒就愣了下來。
殷梵在一邊噗嗤笑了笑。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在蘇笙平經過自己身邊時,他擡起腳朝她面前走了一步,說道:“蘇小姐,咱們又見面了。”
這本是句平平無奇的話,勢必要引起平平無奇的後果。可是下一秒,他卻看見蘇笙平朝他滿是疑惑地擡起頭,臉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在告訴他:你是哪位?她甚至連這句話都懶得說出來,只是用自己略蹙的眉向他表達自己的觀點。
他的虛榮心就在那一秒被點燃了,想他京城着名纨绔子弟,千萬少女夢中情人,頭條都不知道上了多少次了,這個女人怎麽可能不認識他,又怎麽可能在見過他一面後不認識他!
“你不記得我?”
他問。很快他又恍然起來,這個女人很有可能是在玩欲擒故縱。如今的小姑娘心眼子太多了,勾引男人的方式真是防不勝防,他必須要保持理智。
果然,她如計劃般沖着他搖了搖頭。
這确實是欲擒故縱!他告訴自己,要保持冷靜,不能在她面前失了先機。結果是女孩目不斜視繞過了他,沒有再跟他多說上一句話。
很好,這女人不認識他,竟是真的不認識他,不是她太有心計就是她其實是個山頂洞人,一百年也沒上過網。
殷梵看着她背影無語而笑,晚上回去以後,床上香肩半露等他品嘗的一個美女讓他瞬間就忘了那個不知好歹的女人,扯散了自己領帶過去撲進溫柔鄉裏。
幾天後他去薛恒就讀碩士的那所大學裏找他,然後就看見他跟在蘇笙平後頭問東問西,聊得正是熱絡。過去一問才知,這女人竟與薛恒同班。
這天以後,蘇笙平才正式走入他的生命之中。她是個畫畫頗有天賦的女生,女生一旦有了些小才藝,總是會給自身平添幾分魅力。
薛恒就被她的幾幅畫深深勾出了仰慕之心,總是找她請教技法,又以請教技法的借口請她出去吃飯。
有時候殷梵也在,就看着薛恒這個養了一身國外浪蕩毛病的公子哥對蘇笙平極盡谄媚,又每每被潑一盆冷水。
蘇笙平這女人簡直軟硬不吃,幾個月下來,硬是沒讓薛恒碰上一手指頭。
薛恒何許人也,怎麽可能在一棵樹上吊死,結果就是失去了耐心,轉而去追求學校裏那位看上去就很好追的校花去了。
那校花倒是給了他點甜頭,只是每到關鍵一步就推三阻四不肯讓他入甕。
薛恒以為她是半推半就,一次出游時,還在喜滋滋琢磨着要怎麽樣霸王硬上弓。那邊校花卻是敲開了殷梵的門,投懷送抱起來。
事情就發生在那一晚,那天除了殷梵,薛恒,校花雅榕,蘇笙平也在其中。
薛恒雖沒把她拿下,可一直以來對她的仰慕并未減少半分,平時去各處游玩時偶爾也會帶上她。那次請她時倒是順利,沒說什麽她就答應了要一起去。
屋子裏雅榕反手一鎖門,摟住殷梵的脖子送上自己殷桃小口。只要是個美女,殷梵向來來者不拒,瞬間也熱情地擁抱住了她。
門鈴就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起初他還不想管,可外面那人卻是越來越暴躁,伸腳一下一下地踹起門來。
殷梵忍無可忍,暫時推開自己身上樹袋熊一樣的女人,過去打開了門。
門外的人是蘇笙平,那個對任何人任何事向來都不屑一顧的女生。此時她額上生了些薄汗,睜大了眼睛看着他,又看看他身後同樣瞪大了眼睛的李雅榕,對她道:“我有事找你。”
李雅榕很快讓自己鎮靜下來,十分不滿蘇笙平打斷了她的好事,一雙美目裏怒火叢生,沖着她冷冷道:“有什麽事明天再說,你看不見我正跟殷大公子辦事呢嗎?”
李雅榕站在那裏,絲毫不讓。
蘇笙平似乎微微發起了抖,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什麽,臉上慢慢泛起紅來。
她咬了咬唇,最後實在是沒有辦法,擡起頭看着殷梵,在他滿眼疑惑裏,踮腳吻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