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司臨沒來,她如何能再回去。她又成了舉目無親的,沒有人要的孩子。
每天一個人上學,放學,晚上在賓館噙着淚睡去。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的心一分一秒陷入絕望。
其實她是可以哄的,只要他肯說幾句軟話,她就不會再生氣了。可是那個女人怎麽辦,如果司臨堅持跟她在一起,自己還能原諒他嗎?
短短兩天,像過了一輩子。
當她背着書包無精打采走出學校的時候,她終于又見到了他。他似乎有些尴尬,低着頭,不小心看到她眼睛時臉上就浮起一絲無措的暈紅。
也不知道是努力了多久,終于朝她走了過來,兩只大大的手握住她的小手,使勁暖了暖,問她:“冷不冷?”
他還是關心她,在乎她的。湯晚晚又有了籌碼,狠着心把手從他手裏抽出來,說:“不用你管,你只管談戀愛去好了,再把她娶回家,生幾個孩子,這樣就有理由把我趕出去了!”
司臨不明白她為什麽會這樣想,看周圍都是放學的學生,便牽着她的手把她放進副駕駛裏,自己坐在她旁邊,習慣性地探身過來把她的安全帶系上,卻是并不發動車子,只是拿出了一個紙盒交給她。
紙盒裏是她愛吃的一家甜品,做成小豬的模樣,脖子上圍一個紅紅的圍巾,頭頂着一個鮮豔欲滴的大櫻桃。
她看着甜品,心裏一陣翻江倒海的難過與歡喜,兩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麽。
她十六歲,他三十三歲,中間隔了十七年,是要承受無數人異樣眼光的十七年。
他是警察,身份特殊,警局裏的同事又都知道她是他領養的義女,她如何能毀了他的仕途。既知道不可能,索性放下執念,成全他吧。
她只是這樣想着,身體都忍不住打起戰來,額頭上一層又一層的冷汗。
司臨趕緊脫下外套裹住她,雙手把她牢牢護在懷裏,用自己所有的溫度去暖她。
她閉上眼睛,這時候倒并沒有淚哭出來了,心裏反倒一片空蕩蕩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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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跟那個姐姐結婚嗎?”
聲音也沒有任何異樣。
抱着她的人低頭湊近了她,看着她通紅的鼻尖,見她并沒有任何異樣,這才放了心:“沒到那一步呢。”
“那什麽時候到那一步?”
“誰知道呢,先看看吧。”
那一年的除夕是跟那個女人一起過的。女人叫倪雪,平平無奇的名字。
今年二十九歲,平平無奇的年齡。雙親俱在,身體健康,平平無奇的身世。
平平無奇得與司臨十分相配。司臨就是需要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人,來讓他的下半輩子安安穩穩。
倪雪也為上次的事羞臊不已,對她笑時臉上全是不自在的表情。她收起自己全部的心事和厭惡,回報一個同等規矩的笑。
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雖然司臨總是在給她夾了菜之後才給倪雪夾,可她還是覺得倪雪分走了自己所有的寵愛。
正低頭往嘴裏扒着飯,耳邊聽得倪雪帶着讨好的口氣問了她一句:“學校功課還好吧?”
她低着頭,輕輕地說了一個“嗯”字。
倪雪好像是笑了笑:“乖孩子,等以後出息了,你爸有的是福氣享呢。”
她身上的毛立即炸起來,像個被人闖入領地的狼狗,騰地一下摔了筷子從凳子上跳起來,尖着嗓子喊道:“他不是我爸!”
她憤然回屋,“砰”得一聲把門拉得搖搖欲墜,振得客廳的吊燈好像都顫了顫。
倪雪被吓得不輕,撫着胸口無辜地看着司臨,心有餘悸道:“你女兒怎麽了?”
司臨臉色已經十分難看,在椅子裏坐了一會兒,到底還是去了她的屋子,對她道:“去給阿姨道歉!”
她一哭起來就更加像個孩子,舉手一下一下地抹着眼淚,袖子浸得濕漉漉的。
司臨的心又一次軟了下來,在她旁邊坐下,揉着她的頭發說:“你怎麽能這麽不懂事呢。”
外頭的倪雪看着屋裏的兩人,覺得一顆心在微微抽蓄。
晚上倪雪要回家休息,司臨看天色已晚,讓她先在家裏住一晚,等明早再送她回去。
說完看了看湯晚晚,好像在示意她挽留客人。湯晚晚抱着司臨買給她的生肖小豬,如他所願地開口:“在家住吧。”
倪雪十分開心,過來摟了摟她,要陪她一起睡。她搖了搖頭說:“司臨哥哥那屋床大,你去那裏睡吧。”說完轉身回了屋去,沒看倪雪臉上乍青乍紫的神色。
晚上湯晚晚一個人躺在床上,留神聽着隔壁的動靜。當初她執意要把床換個位置,貼着司臨那屋的牆靠着,每晚對着牆壁睡覺,就好像待在司臨懷裏一樣。
今夜隔壁卻仿佛是一個夢魇,稍微風吹草動都讓她的寒毛直豎起來。
好像什麽“咚”了一聲,是不是兩個人正抱在一起?有喘氣的聲音悠悠地傳來,司臨是在親她。親她哪兒?嘴巴?耳朵?脖子?還是其它地方……
她越是想,一顆心就越是無望地冰冷。
此時隔壁兩個人只是合衣靠在床上,中間隔着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倪雪看了看屋裏的裝飾,跟身邊這個男人的氣質一樣,簡單大方,不事雕琢。
她喜歡他剛毅的側臉線條,是她小時候幻想過的威風凜凜的警察模樣。想着想着,她就羞怯地輕笑起來。
屋子裏一時安靜,她想找個什麽話題來說,便問他:“你那女兒是什麽時候領養的?看她跟你感情很深呢。”
不知道為什麽,司臨也被她話中的某個詞眼刺了一下,微蹙了下眉說:“兩年前。”
“兩年前?”倪雪激動地坐直身體,莫名緊張起來:“為什麽要領養一個年紀這麽大的孩子?”
司臨擡頭看着她:“不管多大,不都還是一個孩子嗎。”
倪雪平複了幾口氣,重新披上自己溫柔的表情,朝他挪近了些,側躺在他懷裏:“她都這麽大了,跟你也該避嫌了,以後就別讓她來你這屋了。”
想了想,又說:“再過兩年她也該上大學了,是個大人了。她長得這麽漂亮,學校裏肯定好多男孩子追呢。怎麽樣,是不是有種自己千辛萬苦種的好白菜被豬拱了的感覺。”
說完還故作輕松地笑了笑,過了幾秒,悄悄擡眼去觑司臨神色時,卻見這個男人嘴唇白得厲害。
她努力壓制着心裏那個可怕的猜想,朝他更貼近了些,去碰他蒼白的唇。
男人起先并不排斥,可兩唇兩貼的那一瞬間卻是扭過了頭,說道:“晚晚還在呢,別耽誤她休息。”
她已經驚出了些許冷汗,可還是不停地跟自己說:“不會的,不會的。”她繼續對他溫柔地笑,什麽也沒說,在他身邊安靜地睡了一夜。
司臨和倪雪穩定而和平地發展着,很少吵架拌嘴,卻也并不是蜜裏調油。
倪雪覺得或許是司臨工作的緣故,讓這個男人的性子稍許冷硬了些,并不懂得那些風花雪月。可是沒關系,等兩個人關系更近,她會好好教他該怎麽樣談戀愛。
更或許,等湯晚晚長大了,去了別的城市讀大學,也就好了。
倪雪一天天地等着,想着。時不時地去司臨家裏吃飯,在廚房裏一陣忙碌,聽見司臨接湯晚晚回來了,就扭頭甜蜜蜜地對兩人笑笑,說:“快洗手準備吃飯吧。”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飯桌上熱情地給湯晚晚夾菜,話裏話外都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更重要是司臨的女兒。
湯晚晚沒再對她發過脾氣,只是一副性子卻是越來越沉默,不愛說話。
司臨越看越擔心,總覺得她會不會是患上了青春期憂郁症,或在學校受到了霸淩。
一日送她上學路上問她:“晚晚,有什麽事要跟我說,別自己壓在心裏。”
看她仍是不說話,伸出一只手使勁握了握她的:“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你跟我說,我一定替你解決,讓他們再不敢找你麻煩。”
湯晚晚仍是沉默,一雙眼睛寂靜得可怕。司臨把車停在路邊,堅持不懈地一遍遍問她,看她耳朵有些紅,知道她向來怕冷,便伸了手捂住,說道:“晚晚,你有什麽事就告訴我,無論是什麽,要什麽,我都會幫你。”
湯晚晚的眼睛動了一下,她的耳朵在他微有些粗糙的大手下慢慢變得溫暖,那溫暖是燎原的火苗,把她內心深處的渴望燃燒得轟然大響。
“我要跟你永遠在一起。”
她說。
朝他探過身子,捧住他的臉吻上了他。
他什麽也不知道,只知道那唇柔得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