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空氣仿佛凝結在一起, 顏歡見他神色冰冷，猜到他肯定是聽到顏雨婷和她說的話，知道了她和他結婚的原因。
她以前想過沈浩煜知道這事後的反應, 甚至想好了說辭。
在她們這個圈子裏, 很多人的婚姻都是利益籌碼，沒有感情的商業聯姻是最常見的事，只要各自背後的家族合作愉快, 他們的夫妻關系就會很愉快。
婚前寥寥見過幾次面, 結婚的時候彼此就應該知道，在對方心裏這只是一場有利可圖的婚姻，至于對方選擇自己的真正原因, 根本不重要。
她自覺可以輕松應對這件事, 但真到了此刻, 在他夾雜着淡淡嘲諷的目光下，心裏瞬間被心虛吞沒。
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說些什麽。
房間裏安靜的異常，隐約還能聽到樓下傭人走動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樓梯上傳來腳步聲。
陳伯走上來，察覺到氣氛不對，不動聲色的走到沈浩煜面前，恭敬道：“沈總, 顏先生醒了。”
沈浩煜目光終于從顏歡身上移開，微微側身, 看向陳伯。
顏健民身體不好，又是長輩, 于情于理, 沈浩煜到顏家, 都要去問候他一聲。
大概是不太好拿着玫瑰花去見岳父，下樓前，沈浩煜把玫瑰花和那套鑽石首飾都塞到了顏歡手裏。
等人消失在樓梯口，一直躲在屋裏不敢出聲的顏雨婷才走出來，目光落在她手裏的玫瑰花上，眉頭微皺。
她聽說顏歡和沈浩煜的感情并不好，這會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顏家，還給顏歡帶了禮物。
她心裏琢磨着這兩人是不是故意在這裏假扮恩愛，因為說了顏歡和沈浩煜結婚是為了沖喜不小心被沈浩煜聽見的驚慌逐漸消散，隐隐生出一種報複的暢快感。
像沈浩煜這種天之驕子，應該不會容忍別人做出拿他來沖喜這種荒唐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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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勾了下唇角，幸災樂禍的說：“沈總的臉色不太好，妹妹，你想好怎麽跟他解釋了嗎？可別結婚不到一年，就離婚了啊。”
顏歡心煩意亂，“你再亂叫，信不信我抽你。”
“你敢。”
她嘴上硬氣，身體卻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
顏歡從小就霸道，什麽事都做的出來，半點都不會給她留臉面，她要是真的和顏歡打起來，就算爸爸不偏向顏歡，顏悅那個瘋女人肯定也不會放過她。
看到她閃躲的動作，顏歡嘴角噙笑，擡腿向樓下走，經過她身側時，直接用肩膀撞開她，走了過去。
顏雨婷氣得臉色發白。
到了樓下，坐在客廳沙發上等了會，沈浩煜和顏健民從書房裏出來，不知道聊了什麽，顏健民臉上帶着笑，心情似乎不錯。
顏歡掃了眼沈浩煜，見他還是那幅緊繃着臉的表情，心裏惴惴不安。
沈浩煜走到顏歡面前，聲音平靜而冷漠，“走吧。”
顏歡嘴角扯出一抹笑，若無其事的說：“你先去車上等我一會，我有話跟我爸說。”
陳伯送沈浩煜出去。
顏歡目送他的背影走出門外，目光轉向顏健民，言簡意赅，“爸爸，顏雨婷把我們家讓沈浩煜沖喜的事告訴他了。”
顏健民皺眉，“什麽？”
看來沈浩煜應該沒和顏健民提起這事。
顏歡下巴擡向顏雨婷，“你問她。”
顏雨婷從顏歡讓沈浩煜去車上等她預感就不太好，聽見顏歡果然把這事告訴了爸爸，咬了咬牙，維持鎮定，“爸爸，我沒有，顏歡是在污蔑我。”
兩個女兒各執一詞，剛好陳伯回來，顏健民問道：“你剛剛上樓，有沒有聽見什麽？”
陳伯掃了眼顏歡和顏雨婷，實話實說：“我上樓時，二小姐沈總和雨婷小姐都沒說話，但是沈先生看起來很不開心。”
顏健民目光不悅的看向顏雨婷。
顏雨婷慌了，“不是，我沒跟沈總說，我只是跟顏歡聊起了這件事，我不知道沈總是什麽時候來的，爸爸，我真的沒有告訴沈總。”
顏歡冷笑一聲，“話是從你嘴裏傳到沈浩煜耳朵裏的，怎麽叫你沒告訴他。”
顏歡看向顏健民，面帶憂心，“爸爸，沈浩煜似乎很生我的氣，我不知道他心裏怎麽想的，他還在車裏等我，我先走了。”
接下來顏健民會不會因為這事對顏雨婷發怒，她不用親自在這裏看，會有傭人打電話告訴她。
司機等在外面，見顏歡出來，替她拉開車門。
顏歡上車後，司機坐上駕駛座，啓動車子，開出顏家院子。
車廂裏溫度似乎比外面低很多，顏歡等着沈浩煜興師問罪，但他一直沒說話。
顏歡擡眸偷瞥了眼身側的男人，他身體微微向後靠在椅背上，抿着唇，眼睫微垂，看不出什麽情緒，但身上散發着一股濃烈的疏離氣息。
顏歡幾次欲張口說些什麽，在對上他生人勿近的臉色時，想好的話就卡在了嗓子裏，似乎也沒什麽可以解釋的，只有用他沖喜這個事實可以闡述，說了只怕會火上澆油。
她心存僥幸的想，或許，她裝聾作啞，兩人繼續像往常一樣，誰也不搭理誰，這事就這麽揭過去的。
顏歡糾結了一路，車子開回頤濱公館，司機停下車，恰好此時沈浩煜手機鈴聲響起。
沈浩煜接起電話。
“沈總，您大概幾點到餐廳，我讓廚師先把菜備上。”
沈浩煜餘光掃了眼顏歡，淡淡道：“不過去了。”
顏歡聽不清沈浩煜手機對面的人說了什麽，但他隐隐察覺到沈浩煜看自己那一眼時，目光裏帶着怨念。
從在顏家看到他起，這一整路，她都像脖子上懸了把刀一樣，不知什麽時候掉下來。
她覺得，這事還是一次性挑明了說清楚吧。
推開家門，走到沙發旁坐下，顏歡看向坐在客廳另一邊沙發上的沈浩煜，清了清嗓子，“沈浩煜，你都聽見了吧。”
沈浩煜淡淡的嗯了一聲。
顏歡心裏嘆了口氣，“隐瞞和你結婚的真實原因，是我不對，但沖喜這種封建迷信的事，我是不信的，我心裏也并不是真的拿你沖喜，只是我爸那時候病的很重，喬秋華想要用沖喜的借口嫁給他，我不想讓她進門，只能跟我爸說，由我來結婚沖喜，事情發生的很突然，我需要一個結婚對象，而你是我見過的男人裏，家世最好，長相最帥，最優秀的男人。”
顏歡一連串的彩虹屁，希望能讓他的火氣消一些。
沈浩煜目光淡漠的盯着她看了會，冷嗤道：“這麽說，讓你在見過的男人裏選了我沖喜，還是我的運氣了。”
顏歡被他的陰陽怪氣噎了一聲，“我沒有這個意思。”
沈浩煜幽深的眸凝視着她，抿唇不語，等着她繼續說。
“我的意思......”顏歡斟酌片刻，“我的意思是，良禽擇木而栖，婚姻亦如是，你是我當時最好的選擇，現在光馳集團和亞輝集團的合作也很順利，如果你真的很介意沖喜這個說法，再給我一段時間，等我姐徹底接管亞輝，我們可以離婚。”
話音落，沈浩煜的臉更加陰冷。
客廳裏再次陷入沉寂。
半晌，沈浩煜沒什麽語氣道：“你要我給你多長時間？”
顏歡聽他這意思似乎是有戲，正色道：“兩年。”
兩年應該夠她姐徹底掌控亞輝集團了。
她的意思是，兩年後就和他離婚，沈浩煜眸中閃過一抹諷刺，利用他的婚姻奪權，奪完權就把他給踹了，倒是挺會算計。
顏歡見他面色不滿，以為他嫌棄時間太久了，改口道：“一年，一年可以嗎？”
顏辰遠被顏健民當繼承人培養多年，又有顏健民在背後撐腰，一時半會想把他踢出公司，不是容易的事。
沈浩煜淡聲道：“我憑什麽要浪費一年時間？”
既然是談判，那就得籌碼，不能只占着好處，什麽都不付出。
這個道理，顏歡懂。
顏歡：“你想要什麽，都可以提。”
“什麽都可以？”沈浩煜冷嗤一聲，“好大的口氣。”
顏歡并不介意他語氣惡劣，“只要是我能辦到的事情，我一定會盡全力。”
沈浩煜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目光一寸寸在她臉上審視，像是評估她的價值。
顏歡擡眸，不甘示弱的同他對視。
他突然俯身，臉湊近她，鼻尖若有似無的碰了一下。
顏歡吓了一跳，正想向後躲，耳邊傳來他低沉的聲音，“真的，什麽都可以？”
顏歡神色微怔，身體頓了下，目光撞上他深不見底的眸，隐約看清他眸底的熾熱，帶着無聲的，沉甸甸的壓迫。
顏歡被他高大的身軀籠罩着，眼睫輕顫，胸口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她抿着唇，眸光微轉，思索着眼下的情況，權衡利弊。
良久，他冷笑一聲，漫不經心道：“可惜，我不缺什麽值得我用婚姻換取的東西。”
顏歡：“......”
他起身，面上笑容蕩然無存。
包圍周身的濃烈郁氣消散，顏歡坐起身，平複了下心情，側目看着男人消失在樓梯口的身影，心情複雜。
這男人，什麽意思？
戲弄她？
顏歡回想着他說的話，心裏一驚。
不缺什麽值得用婚姻換取的東西，這意思不就是她手上沒有東西能跟他交換，讓她跟他維持一年的婚姻嗎？
他這是，要跟她離婚？
她坐在沙發上考慮了一會，心裏亂的厲害。
這件事是她理虧在先，他如果想現在就跟她離婚，她沒有理由阻止，也阻止不了。
如果她和沈浩煜離婚，顏健民頂多只是因為顏雨婷亂說話，訓斥她一頓。
但顏雨婷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顏健民心裏那個可以給顏家傳宗接代的獨苗，顏辰遠。
沒了沈家這門婚姻的牽制，顏健民肯定會為了給顏辰遠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娶了喬秋華。
她拿起手機，點進微信，想問問她姐現在的勝算有多少。
消息編輯好，沒發出去，又删了。
不行。
不能在這種時候給姐姐發消息問這個問題。
她今天才回顏家，發生的事也瞞不過她姐，當初她姐就不同意讓她和沈浩煜結婚沖喜，發這種消息過去，她姐肯定會直接讓她離婚。
現在顏健民不能去公司，正是她姐大刀闊斧的好時候，她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添亂。
要不然，她再去求求沈浩煜？
她托着腮，站起身，繞着沙發轉了一圈，餘光瞥到窗戶，發現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
腹中隐隐傳來饑餓。
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才想起來已經過了她平時吃晚飯的點，有些奇怪。
蘇姨今天怎麽沒來做飯。
她中午走的時候，蘇姨還問了她晚上想吃什麽，要給她做。
難道身體不舒服了？
她拿起手機，給蘇姨打電話。
鈴聲響了兩秒，對面就接通。
“太太。”蘇姨打招呼。
顏歡笑着問：“蘇姨，你今天是有什麽事情嗎？”
蘇姨：“沒事啊，怎麽了？”
沒事？那怎麽不來做飯。
不等顏歡問，便聽蘇姨說道：“你回家了嗎？先生說今天要帶你去外面吃飯，我跟他說你回了顏家，他去顏家接你了，你們沒碰上嗎？”
原來如此，難怪這麽晚了蘇姨還沒來做飯。
“哦，碰上了，我跟他一起回來的。”
蘇姨笑着說：“那就好，我看先生還給你買了束花，可漂亮了，以前都不知道先生這麽會哄女孩子。”
顏歡聽蘇姨提起了花，目光看向茶幾上的花和禮盒。
沈浩煜今天怎麽突然想起來給自己送這些東西了，還要帶她出去吃飯。
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結束和蘇姨的通話，顏歡給常去的一家餐廳經理打電話，讓他安排人送晚飯過來。
随後翻了翻手機上的日歷，看不出是什麽特殊的日子。
難道是因為昨天的事，在向她賠罪？
她打開茶幾上的禮盒，眼睛一亮。
盒子裏的項鏈是一圈白鑽中間點綴着紅寶石，璀璨奪目，是她一眼就會喜歡上的款式。
她伸手把項鏈和耳墜拿出來，走到鏡子前戴上，對着鏡子照了照，越看越喜歡。
沈浩煜這回這項鏈真是送到她心坎上了。
想起項鏈是沈浩煜送的，顏歡腦海裏浮現傍晚在顏家發現他捧着花，站在她卧室門口的場景，心裏突然湧起一股微妙的感覺。
沒多會，餐廳的晚飯送到了。
知道沈浩煜也沒吃晚飯，懷着愧疚和一些其他想法的顏歡頭一回體貼的把他的晚飯也安排上了。
經過這些日子和沈浩煜的相處，她覺得這個男人雖然面冷，但也不是絲毫不講人情的。
沒準她求求他，他一心軟，給她一年時間，暫時不離婚的事還是有希望的。
她把飯放到餐桌上，轉身上樓，走到沈浩煜的卧室門前。
這還是她第一次到他這邊來，她伸手敲了敲門，沖着裏面喊道：“沈浩煜。”
沒有回應。
她聲音大了些，“沈浩煜，我讓人送了晚飯過來，你要不要下去吃點。”
“不用。”
一道冰冷的聲音從身後房門裏傳來。
顏歡愣了下，轉身看向書房，擡腿走近，耐心道：“還是吃點吧。”
從來都是別人勸顏歡吃飯，她還從來沒勸過別人吃飯。
她學着蘇姨平時勸她吃飯的話，勸道：“晚飯不吃對身體不好，容易胃疼。”
她說完，裏面靜悄悄的一陣沉默。
沈浩煜沒理她。
她瞥了瞥嘴，上身微傾，把耳朵湊到房門上，想聽聽裏面有沒有什麽動靜。
書房門突然從裏面打開。
顏歡神色微怔，擡起頭，看見沈浩煜站在門前。
裏面黑沉沉的，連燈都沒開，客廳裏的光線透過門縫洩進去，只照到他一個肩膀。
他大半個身體隐沒在黑暗中，冷峻的臉龐緊繃着，濃眉微蹙，看起來很是不悅。
顏歡心裏突地一慌，後悔上來叫他吃飯了。
她身體還維持着向他傾斜的動作，仰着脖子，一雙靈動的眼睛在錯愕片刻後，眼梢微挑，沖他笑了笑。
沈浩煜垂眸，靜默地注視她幾秒，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項鏈時，突然伸手勾住她纖細的腰，把她拖了進去。
“砰”一聲。
房門關上。
顏歡被他抵在門板上，屋子裏黑漆漆的，只有透過窗簾縫隙穿進來的月亮隐約勾勒出兩人臉上的輪廓。
顏歡吓懵了，伸手推他，“幹什麽，放開我......”
沈浩煜緊箍住她腰，把她圈在懷裏，修長的手指捏住她下巴，滾燙的唇貼近她耳廓，喉結滾動，聲音低啞，“別動。”
大概是黑暗中，人的感官會被放大。
顏歡此刻仿佛能清晰的感受他胸膛的跳動和那撫過臉頰的溫熱氣息，她心裏有點慌，睫毛簌簌顫動，緊張道：“你......你放開我。”
沈浩煜聲音低涼，“你跑到我房間門口，一直不走，不就是想勾引我？”
“誰......誰想勾引你了。”
顏歡本可以理直氣壯喊出這一句，但因為心慌，反而讓她的話聽起來有些欲蓋彌彰。
雖然，她在樓下時，确實動了些小心思，但她并沒有考慮好具體要怎麽做，現在上來，真的只是單純的讨好他。
沈浩煜低笑一聲，“讓我親一口，我考慮考慮，要不要給你一年時間。”
“沒......”
顏歡本想說沒門，後面的門字到了嗓子眼，下意識的動搖了。
這一猶豫，那個門字就徹底沒機會說出來了。
她眸光微轉，覺得親一口，換他維持一年的婚姻關系，這筆交易，似乎并不吃虧。
“怎麽樣？願意嗎？”沈浩煜在她耳邊催促，“快點決定。”
顏歡沒再考慮，嗯了一聲。
“嗯是什麽意思？”
顏歡垂頭，躲開他的視線。
沈浩煜卻不放過她，捏着她下巴的手微微用力，“說話，你不說話，我怎麽知道你是什麽意思？”
顏歡羞得滿臉通紅，知道他是故意調戲她，但她有求于他，不得不低頭。
她憤忿的瞪了他一眼，小聲道：“我願意。”
沈浩煜：“願意什麽？”
顏歡咬了咬唇，在他灼熱的目光下，破罐子破摔的說：“願意給你親一口。”
“聽不見，大點聲。”
你聾了嗎？
顏歡心裏罵了一聲，揚聲道：“我願意給你親一口。”
沈浩煜唇湊近她，顏歡以為他要親了，眼睫顫抖得閉上，胸口劇烈跳動。
好一會，也不見他有什麽動靜。
顏歡睜開眼，茫然的看着他。
沈浩煜眸光幽深的看着她，拇指從她下巴移到唇上，輕輕摩挲，啞聲道：“你想勾引我，可惜，我對你沒興趣。”
他冷聲說完，從她身上退開，摸黑走到書桌前坐下，淡聲道：“出去。”
顏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