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自從愉快的晚餐之後,妮娜就惦記起了魏小天的手藝,當然也許是因為她嘗試了幾次,發現總是會把肉烤焦,之後便開始了每天天不亮就蹦跳着來找魏小天去狩獵,然後一起烤肉吃,風雨不改。
對于妮娜的造訪,魏小天是十分樂意的。
自從重生之後,整個世界對他而言都是陌生的,哪怕是自己。而妮娜不止可以跟他說話,陪他吃飯,最重要的是,魏小天總是能在妮娜身上學到許多的東西。
在剛到這片森林的時候,魏小天曾經嘗試着尋找些植株做備用食物,但發現所有的植物都不像能吃的,随意掰開來,總是會有濃稠的汁液和詭異的顏色,讓他望而卻步。唯一讓他能夠接受的,就是可惡的松鼠們每天蹲在樹上抱着啃的醬紫果子,可惜他很難得才能得到一個。
妮娜卻總能在那些看似有毒的植物中,找出些可以入口的,這讓魏小天不由地在心裏小小地膜拜了她一下。
因為妮娜辨別是否能吃的辦法,便是親自用嘴巴吃進去。
在兩人相伴着去捕獵的時候,妮娜總是對四周的一草一木格外關注,在她認為周遭沒有威脅的時候,便會在行進的路途中,随意拽下看到的各種植物的枝葉根莖,直接就往嘴巴裏塞。
初初看到的時候,魏小天還天真地以為那是可以食用的,畢竟談到對這片森林的認識,比他早出生了兩個月的妮娜,絕對是學霸一級的。
魏小天對她的舉動,報以一百二十分的信任——然後他發現,自己就是個蠢貨。
當他摘下妮娜剛剛吃過的草葉,萬分珍惜激動地往嘴裏塞之後,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草葉的皮肉十分厚實,牙齒壓下去後,汁水滴到舌頭上的瞬間,苦澀和麻木刺癢便一起湧上大腦皮層,更別提那彌漫口腔的古怪味道,活活能把死人熏得清醒過來。
副作用當然也很明顯,他的喉嚨火辣辣的疼,連吞咽口水都很困難,而舌頭腫脹得快要從嘴巴裏掉出來。為了一片葉子,他啞了足足兩天。
在受到足夠的教訓之後,他才知道,原來妮娜并不是認為那些東西能吃才往嘴裏放,她只是在尋找哪些真的能食用。而且,仔細觀察後,他發現,其實妮娜并不會把整片葉子或者根莖吃下,而是淺嘗即止地用牙齒咬下一丁點,然後也不嚼碎,直接就吐出來。
站在人類的角度,也許這并不是一個好辦法,只有神農那個不怕死的家夥才幹得出來。但是對身為蟲族的它們來說,也的确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捉什麽活物來實驗也是沒有用的,這在一只長耳兔吃過的野草卻讓他全身麻痹了将近十分鐘後,他終于放棄了。
這裏的植物和動物,都不能用人類的角度去探索,他只能依靠自己的蟲族身|體去得到答案,獲得食物。
于是他便開始了和妮娜一起‘嘗百草’的日常活動,收獲也是有的——比如吃到再臭的食物都能面不改色、比如他偶爾可以減減肥之類的,當然他也真的找到了一些可以吃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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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多是一些味道古怪的東西,其中最讓他驚喜過望的是一種花。比周遭的植株矮小許多的對葉生野草,其上點綴着點點淡紫色的小花,花朵聞上去沒有味道,吃到嘴巴裏會有淡淡的清香,葉子厚實富有汁水,嘗在嘴巴裏會有淡淡的苦味,但也沒什麽麻痹刺痛的感覺。
這種花深埋在地下的根須非常長,連根拔起的時候,常常能拽出一長串附着其上的大疙瘩,運氣好的時候,能挖到十幾個拳頭大的大疙瘩。
魏小天嘗試過很多不同的吃法,生吃、烤着、曬幹念成粉末,諸如此類,大疙瘩吃起來就像澱粉質的東西,細膩黏牙,口感很好。
但是嘗一口可以,只要他試圖大口吞咽的時候,妮娜總是堅定地阻止他,且不說任何理由,表情就像每次不能告訴他更多秘密一樣略有緊張,他只好把收集到的大疙瘩都搬運回樹洞封存好,并且再三答應妮娜,絕不會去把它們當食物充饑。
他還找到了一些可食用的果子和樹葉雜草,甚至還意外發現了一種藥草。在他們悄無聲息地潛伏的時候,一頭像豬一樣大小的三角獸正在使用它。
三角獸的腦袋上有三支像鹿一樣的短小角,臉部長得很像家養豬,但是鼻子很小巧,尾巴短小,四肢粗壯,肚子圓滾滾的。它的肉很好吃,很是軟嫩,但是不好捕捉,因為它們總是成群結隊地出沒,他們偶爾會碰到一兩只掉隊的,那天就是他們的幸運日。
當他們發現它的時候,它正一瘸一拐地蹒跚前進,前蹄血淋淋地少了一塊肉,也許是被什麽野獸襲擊後剛剛逃脫。在妮娜試圖攻擊的時候,魏小天堅定地阻止了她,因為他注意到三角獸的目光緊盯着灌木叢。
動物會在受傷後,自己尋找療傷的草藥,這是難得的機會。
魏小天的猜測沒有錯,三角獸直接走到灌木叢中咬了一口,嚼了嚼之後,直接吐在了自己受傷的地方。在它重複了這個動作三四次後,魏小天和妮娜結束了它的生命。
在妮娜忙着收拾獵物時,魏小天賣力地用爪子切斷灌木的根莖,他有注意到,那頭三角獸是連葉帶莖一起咬下來的。
随處可見的翠綠菱形葉片,深紫色根莖,這種灌木唯一有辨別度的,便是葉片的脈絡有些發黑,邊緣處有着淺灰色絨毛。若不是這頭倒黴的三角獸帶路,哪怕他們嘗過也不會知道可以用來止血療傷。
當然在妮娜的陪伴下,他得到的不止是更多種類的食物,最重要的,便是捕獵技巧。
妮娜雖然只是一只年幼的小雌性,但在獵殺方面,絕對是一只合格的猛獸。
當她踏入捕獵區的時候,她的腳步聲輕得連近在身邊的魏小天都很難分辨,呼吸也會有意識地刻意放緩延長,豎瞳經常警惕地掃向四周,發達的聽力和嗅覺讓她連一絲風聲都不會放過。
潛伏時,她就像一株植物毫無存在感,追擊的時候,動作迅猛而敏捷。
追蹤獵物的時候,妮娜也會保持最輕的腳步聲,但卻不會減緩行進的速度,魏小天發現妮娜在奔跑時,會小心地避開貼身的各種植株,這很困難,她做的比魏小天好很多。
妮娜攻擊的動作明顯比和大鳥對峙時好很多,也許因為當時她受了傷,也許是她在不斷地在捕獵中成長學習。
妮娜從不會攻擊四肢,她的目标永遠是獵物的致命處——脖頸和面部、胸口。
經過幾次後,魏小天發現和自己想象中不同,妮娜不會過分依賴尾巴。在攻擊時,尾巴就像輔助器一樣,幫助她更高更遠地彈跳,幫助她靈活地在空中改變方向,妮娜會靈活地運用全身。獵殺時間,四肢、尾巴、牙齒、甚至是鱗片,都會被充分地使用,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是她的武器。
但她從不貿貿然出動,她有着最好的耐心,一點點地尋找最佳攻擊角度和時機,為此她甚至可以掩身在草叢或者随便哪裏大半天也不動彈,直到她認為自己已經準備好了為止。
而她也從沒有失手過,總是一擊致命。為了那一秒的攻擊,她甚至常常會付出上萬倍的等待時間,但她總是那麽做,她總是可以成功。
跟在她的身邊,魏小天才更清晰地發現自己所欠缺的東西。他就像一塊幹燥的海綿,源源不斷地在妮娜身上學習着各種東西。
而妮娜和他混熟之後,也漸漸暴露出來暴躁和火辣的本性,魏小天覺得自己還是不要把妮娜當成小女孩比較好。
每次碰到其他蟲族的時候,她總是惡霸一樣先甩着尾巴沖上去,等到把小蟲族揍得半死之後,再聲音輕快地開始打招呼。當然了,被揍得半死的小蟲族通常都是狠狠瞪着她,然後氣呼呼地轉身就走,任妮娜在背後如何呼喊都堅決不回頭。
慢慢地,他們也不怎麽常看到其他小蟲族了,魏小天猜測也許他們都情願避開這片地方,繞道走也不願意再碰到妮娜了。他總算是明白,為什麽妮娜總是抱怨沒有其他小蟲族願意和她一起玩。
當然妮娜也不會輕易放過他,每次吃飽了飯,妮娜就吵鬧着要玩,她所謂的玩,就是拼個你死我活。開始的時候,被揍到毫無還手之力的總是魏小天,慢慢地他也不光是挨揍了,有時候還能狠狠給妮娜幾爪子,或者甩她一尾巴。
随着對戰的次數越來越多,魏小天發現自己的身手明顯有質的飛躍,他便開始反過來每天積極地纏着妮娜玩。
這種游戲每次都以另一方受傷爬不起來結束,但是妮娜常常會耍賴,被打得疼了,便哼哼唧唧地一屁股坐到地上,非得魏小天去烤上一大塊肉來哄。
如果說一開始是出于愧疚,那麽現在的魏小天是真的把她當成了朋友,一個可以充當老師角色的朋友。他對妮娜充滿了感激,卻又覺着自己像有個小妹妹一樣,也樂意事事遷就着她,時不時像哄小孩一樣哄着她。
然而,妮娜卻在某天的清晨跑來告訴他,她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