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再也不想重生了

第24章 (24)

下自然就好了。”謝琅煞有介事地道，“見着別人病情加重。”

額……

楚傾看着謝琅，又看了看德妃，難道這倆人有了什麽龃龉？

德妃眼中不悅一閃而過，卻是垂眸沒有說話。

謝琅纏上楚傾的手臂，靠過來道：“陛下，臣又想到一首詩，你去寫出來好不好？”

楚傾挑眉，剛想讓德妃起身，卻被謝琅用力掐了下，胳膊內側的軟肉最是敏感，這一下疼的他想跳腳。

楚傾瞪着謝琅，疼！

謝琅撇嘴，誰叫你心疼她。

她是我女人啊！楚傾哭笑不得。

她是壞女人！謝琅理直氣壯。

兩人互相瞪來蹬去，楚傾當然拗不過謝琅，被他拉扯着轉身進了亭子。

“德妃你也起吧。”楚傾轉身還是不忘喊了一聲，“沒事就回宮去歇着。”

德妃謝恩起身，看着楚傾被謝琅拉着，兩人親親熱熱地進了亭子，眉頭微蹙，雙手擰着帕子站在原地沒有動。

謝琅今兒反常的很，難不成他察覺到了什麽？可怎麽會呢，德妃飛快地回憶了一下自己的表現，不應該啊。

還是說，這人原本就是這麽一副嚣張跋扈的樣子，以往不過是裝的。

亭子裏小竹帶人重又把紙張鋪開，謝琅似乎說了什麽，楚傾看起來有點尴尬，但最後還是提筆寫起來。

他一邊寫，一邊轉頭和謝琅輕聲調笑着，亭子後面是冰封的湖面，清淺的陽光射在兩人身上，好像他們都在發光似的。

德妃垂頭想了一下， 還是走過去，笑着問道：“陛下在寫什麽呢？”

楚傾心裏“咯噔”一聲，下意識地拿眼去瞄謝琅，心道人家可是沖我來的，你就別攔着了。

謝琅也不理會，只垂眸收拾桌上的東西，楚傾手上一停，他就把毛筆從他手上抽出來。

楚傾沖德妃招手：“安華你來看，這是青少君作的詩。”

德妃有些驚訝地看了眼謝琅，又看了看楚傾。

楚傾的字好，如果他不是皇帝，那他一定是當世的書法名家。可他從來沒給後宮的女人們寫過什麽，不是他不愛寫，也不是沒人求過他的字，而是他不願意。

他的這個不願意，本來是沒什麽的，後宮的女人們誰也沒得到過皇帝的墨寶，也是相安無事。可他卻給謝琅寫了字，這說明什麽？

德妃眼光轉了一圈，自己到這之前，似乎已經寫了不少。皇上，是真的很喜歡謝琅吧。

謝琅當然不會放過德妃失落的樣子，他頂着作逼的鍋，不管不顧地拉楚傾跑到這大冷天裏寫字，難道真是詩興大發玩情調？鬼才信好嘛！

他等的就是德妃這個酸溜溜又不能說的樣子啊！

謝琅當然知道楚傾的毛病，他骨子裏瞧不上後宮這些女人，縱然連皇後求他寫一副字，他都能直截了當地拒絕掉，更不要說德妃了，根本連想都不敢想的。

謝琅覺得自己也算是小小地出了口氣，可就是有點對不住楚傾了，沒商沒量地把他拿來當了搶使，還是想想怎麽善後的好。

德妃強壓下心中酸楚，扯了扯嘴角笑道：“陛下寫的自然都是極好的。”

楚傾笑道：“要不是少君的詩妙，朕也發揮不好。你瞧瞧，月映雪時梅更好，梅橫月處雪争明。這兩句真是好極了！”

謝琅不好意思地道：“陛下別誇了，臣可不禁得這麽誇贊。”

楚傾搖頭：“少君是有大才的，不必自謙。”

說着又對德妃道：“你是不知道，阿琅哪裏是病了，是詩性發了，一大早拉着朕跑出來，朕差點沒凍死你知道嗎？”

謝琅眼角抽抽，楚傾你果然是來氣死我的……暗嘆一聲，還是怪自己沒有溝通好，畢竟，作逼不好當啊！

“不過這首詩是真的好！”楚傾低頭有看了一眼那首詩，揮手命人好生收起來，才擡眸望着德妃，笑問道，“安華，你說是不是？”

德妃暗暗咬牙，面上卻是一副欣羨的樣子：“這首真的好，陛下，賞了我吧？”

“這是給阿琅寫的。”

太監遞過帕子，楚傾笑咪咪地接過來擦了擦手，又道：“德妃你去雙雪殿做什麽了？”

#####（注：月映雪時梅更好，梅橫月處雪争明。這兩句出自宋代楊公遠的七律《雪月梅》）

128、朕就是你任性的資本

德妃笑笑，自然早就準備好一套說辭：“回皇上的話，上個月臣妾從寧淑儀那借了本佛經，今兒過去還了她的。”

楚傾聽了也沒有再說什麽，把帕子丢開，便道：“明兒是除夕，過年還有好多事，你位列四妃，別老是自己躲清閑，也合該着去和貴妃走動走動。六宮諸事繁雜，宴會又要進來好些人，你們不幫着，難道指望朕？”

德妃福身道：“陛下教訓的是，臣妾是懶了些，往後會多幫着貴妃娘娘和皇後娘娘的。”

楚傾點點頭，擺手道：“外邊冷，你穿的也不多，趕緊回宮吧。”

德妃柔順地應了一聲，便行禮告辭。

看她走遠，楚傾才跺腳給自己的手呵氣：“朕要被凍死了。”

樹以把手爐捧過去，楚傾抱在懷裏，這才舒了口氣，又問：“步辇呢？”

“在前面停着呢。”樹以趕緊帶路，“陛下随奴才來。”

楚傾揮揮手：“快走快走。”

樹以也不敢耽擱，快步走在前面。楚傾什麽也顧不上，直接邁步出了亭子。

忽又轉頭，朝謝琅伸出手：“來啊。”

謝琅心裏一松，趕緊過來捉住他的手，竟真是冰的很。不由得心中愧疚，臉色也委頓了下來。

楚傾顧不上說什麽，拉着他快步往龍辇走，直到龍辇裏熱氣撲面而來，他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哎呀，朕還以為自己要做史上第一個被凍死的皇帝呢！”

謝琅脫了自己的大氅幫他蓋在腿上，然後抓起他的手放進自己懷裏。

楚傾掙了一下，道：“別這麽弄，不是有手爐嗎。”

謝琅搖搖頭，執拗地把他雙手都按在胸口上，那冰涼的觸感讓他哆嗦了一下。

楚傾抿了抿嘴，嘆道：“你呀！”卻也終于什麽都沒說，靠在軟枕上，任由他幫自己暖手。

一路無話，龍辇到了珍菀閣外，樹以在外面喚了一聲。

楚傾擡眸看了眼謝琅，把手抽出來，又幫他披好衣服，看了看他的臉色，微微一笑道：“沒事了，阿琅。”

謝琅垂眸點頭，沉默地跟着楚傾下了龍辇。

獨橋上，謝琅亦步亦趨地走在楚傾身後，幾次都欲言又止。

楚傾微微側身，還是去拉他的手。

“還記得那天下雪在這橋上朕說過的話嗎？阿琅，朕是要和你一路到白頭的。你放心。”

謝琅一怔，反手攥緊了他的手，喚了一聲：“陛下。”

“嗯？”楚傾給他描繪起來，“你想想，等你老了，滿頭白發，眯着惺忪睡顏，就着火爐打盹。朕呢，就在旁邊看着你，怎麽都看不夠。覺得怎麽樣？”

“很好。”

“那你想要那樣的未來嗎？”

謝琅有些詫異地窺了他一眼，未來？這個詞他是真的從沒想過，兩世了，他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可以有未來的人。

現在有人問他想不想要一個未來，他真的有些慌亂了。

謝琅垂着眼微微地點了下頭，楚傾看了他一眼，也沒非要他說什麽。

此時兩人已經過了獨橋，早有珍菀閣的宮人迎了兩人進門。楚傾拉着他往寖殿走，路過院子的時候指着那兩株新移栽的梅花樹，道：“阿琅喜歡梅花，自然是因其高潔而不同于俗流了。

謝琅不知道他究竟想說什麽，也只是胡亂應了。他腦子現在亂的很，德妃的事，還有剛才楚傾的表現，他腦子裏有些東西閃過，卻是快的叫他來不及抓住。

“阿琅愛竹愛梅愛雪愛月，是個骨子裏清高孤絕的人。既如此，又為何要做流于俗套的事呢？”

楚傾含笑說了一句，卻又好像沒事人似的，反而笑着拉謝琅進了屋。

房間裏暖意盎然，楚傾舒服地把外衣脫了，由樹以伺候着換了常服，看謝琅還在換衣服，便自己往榻上靠着坐了。

直到謝琅收拾停當，宮人們盡皆退了出去，寖殿裏才驟然安靜了下來，只有滴漏一點一點地滴着水的聲音。

楚傾微微睜眼，正好瞧見謝琅在盯着自己看，不由得一笑，坐起身來朝他招手。

“來，到朕身邊來。”

謝琅走過去，被他一下拉到懷裏，也沒掙紮就那麽靠着他的胸口，耳朵裏都是他有力的心跳聲，滿是生機的樣子。

楚傾吃吃地笑起來，他的胸口一下一下地起伏着，胸腔裏發出悶悶的聲音。

謝琅擡眼看他，卻撞進了一汪清澈的泉，那泉水流淌着的，全是綿綿不斷的情意。

他一時有些迷惘，耳邊卻傳來楚傾磁性又滿是戲谑的聲音。

“阿琅，以後想做什麽先跟朕打個招呼，你總是這麽沒頭沒腦地，萬一朕沒弄明白給你搞砸了，可怎麽是好？”

他說着低頭看了一眼，謝琅還是那個糊塗樣，忍不住點了點那精致的鼻尖。

“你呀，折騰來折騰去，除了把朕凍得賊死，你說你是報了仇了還是解了恨了？平白的又去招惹德妃，朕知道這兩日她纏你纏的緊，你就這麽對付她呀？還以為你多聰明呢，原來也就對着朕能耐些罷了。”

“陛下你都知道了。”謝琅的聲音有些洩氣，卻是緊緊的攥着楚傾的衣襟，好像受了驚的小動物似的，張惶又無助，“都是我不好。”

“嗯，何止是朕，你以為德妃真那麽傻？她爹可是薛平。”

楚傾刺了他一句，果然見他咬住了嘴唇，似乎是陷入了某種思緒之中。

“說到底，阿琅你是信不過朕，對不對？”

“陛下何出此言。臣是最信你的！”

楚傾搖頭：“朕若是值得你信，你不會什麽都不和朕說。朕問你，若是今兒一直等不來德妃，你待要如何？”

謝琅一愣：“這，臣沒想過。陛下，你什麽時候知道臣是要等德妃的？”

楚傾點了點他的腦門，卻還是耐心地解釋：“那個亭子就在驚鴻宮旁邊，德妃只要回去，必定會路過那。起初朕當然是沒想到，可朕都要凍死了，你還在那磨叽，朕就覺得你肯定有什麽事。後來安華果然回來了，你倆說話又疙疙瘩瘩的，讓朕想不知道都難。”

“那也還是陛下聰明厲害。”謝琅狗腿地贊了一句。

“哎，阿琅呀！”楚傾将人抱住，“朕沒有怪你的意思，你在這宮裏自然是想如何便如何的。至于朕，你就當朕是你任性的資本，你喜歡氣德妃也好，你喜歡對付皇後也罷，怎麽都随你。好不好？”

他忽然煞有介事地這樣說，謝琅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只手足無措地被他抱在懷裏，小心地環住他的腰。

“陛下，臣以後再也不敢了。”

楚傾感覺得到他的試探和小心，不由失笑，剛還作天作地，現在反倒一副被吓着的樣子。

“阿琅，你怎麽還是不明白，朕說的都是真心話呀。”楚傾垂眸和他對視，“你不信？”

“沒，沒有。”謝琅連忙搖頭，“陛下，謝謝你。真的！”

楚傾笑笑，他好像還真當得起這麽個謝字，只是……

“朕不用你謝，朕待你從來都是心甘情願，也從來甘之如饴。”

謝琅眼眶一熱，剛一張口眼淚就湧了出來：“陛下，你還覺得冷嗎？”

楚傾将他拉起來和自己面對面，湊到他臉旁邊，伸出舌尖舔掉了一滴淚。

“鹹的。”

謝琅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卻沒躲開，反而迎上楚傾的目光：“陛下，讓臣給你暖暖身子吧？”

129、年終習慣性胡思亂想

除夕一早，宮裏到處都是一片喜氣洋洋，今日一整天楚傾也沒什麽事，醒了也不想動，就窩在被子裏打盹。

謝琅倒是早早地起來，翻箱倒櫃了半天，都跑出去不知道忙活什麽去了。

楚傾睜了睜眼，樹以正好從外面進來，來到床前低聲道：“陛下，已經查明了，昨兒德妃娘娘确實去過雙雪殿。不過卻不是還什麽佛經的，她和寧淑儀在雙雪殿裏摒退下人，談了有一盞茶的功夫，然後就匆匆離開了。”

“都談了什麽？”

樹以搖頭：“似乎是和青少君有關，咱們的人不敢靠的太近，具體沒有聽着。”

跟謝琅有關，德妃也在聯絡人對付謝琅嗎？

可她腦子壞掉了，去找寧淑儀，難道不該去找皇後？

楚傾沉默片刻道：“知道了。青少君上哪去了？”

樹以笑笑：“方才奴才瞧見青少君似乎在找什麽東西，這會應該在偏殿裏。陛下要起嗎？”

楚傾深吸一口氣，真是不想離開溫暖的被窩啊！

“起吧。”楚傾還是條下了床，張開手臂等着樹以伺候。

樹以趕緊拿了龍袍來給他穿，一邊穿一邊道：“陛下，還有一事，奴才不知當講不當講。”

楚傾哼哼兩聲：“你自己想。”

樹以一噎，暗道自己傻了才會這麽開場，竟然忘了皇上從來不走尋常路！

“是，奴才是想說，瑾妃娘娘最近時常往坤寧宮跑，每日幾乎都要去給皇後娘娘請安，兩人似是十分親密。”

楚傾倒似是不甚在意：“她的臉毀了，扒着皇後也是常理。對了，她就只是去坤寧宮嗎？就沒見過其他什麽人？”

“其他人倒還真沒有。”樹以幫楚傾系好玉帶鈎，又扶着他坐下，幫他穿鞋，“不過陛下，蔡将軍倒是曾派人進宮送過東西的。”

樹以說的蔡将軍正是鎮南将軍蔡坤，也就是瑾妃的父親。瑾妃雖是姨娘生的庶女，卻頗得蔡坤喜愛，從小栽培還送進了宮來。

楚傾對蔡坤倒沒什麽喜惡，前兩世裏這人一直在滇南沒有回過錦繡城。等北國軍隊打進來，蔡坤做什麽不做什麽，也都晚了。

以前他從沒往深裏想過，現在才覺得有些不大對頭。錦繡城并不十分靠北，從滇南過來，急行軍也要不了幾天的功夫，尤其上一世，楚傾內外交困下旨勤王，可直到他被人抓住，也沒見蔡坤有什麽動靜。

上一世瑾妃出事，楚傾是到死才從謝琅嘴裏知道內情，雖然他自己也推波助瀾過，可蔡坤遠離錦繡城，他是怎麽也不可能因為瑾妃而不帶兵勤王的。

且不說瑾妃只是他的庶女，若是大夏亡了，對蔡坤又有什麽好處呢？

好處？

楚傾有點後悔沒早點關注蔡家，他回來之後都是被上輩子的事牽着鼻子走，自己真正琢磨出來的問題幾乎沒有。

現在才發現，恐怕比起段家，蔡坤一家才更有問題。

樹以伺候楚傾穿好鞋，見他沒有什麽要說的，便退了出去，臨走還把內室的門給帶上。

楚傾坐在椅子裏，許久都沒有動上一下。

再次重生回來的這段時間，他似乎每時每刻都是緊繃着的，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細細思索前世的諸多問題。他只是自以為是地做着讓自己心安理得的事情，可到底結果會如何，他根本不敢去想。

有時候他也想不通到底自己為什麽會三番兩次地重生，難道說，如果他做不好這一任皇帝，就要永遠重生下去嗎？

楚傾忽然一個激靈，猛地想起地藏經上說無間地獄的一句話，“以此連綿，求無出期”。

那可真是玩笑開大了！

楚傾眉目沉沉，現在去查蔡坤在南疆的事倒是不難，難的是怎麽處置蔡家和瑾妃，難的是如何波瀾不驚地處置蔡家和瑾妃。

雖然還沒有開始，但他卻似乎已經預料到結局一般，再回神，身上竟已是出了一層冷汗。

楚傾有些不舒服地動了動身子，禁不住苦笑，上輩子身邊坑貨實在太多，一個接一個地坑他，最後都把他坑死了，蔡坤也沒輪到出場，也不知道蔡坤什麽感受。

擡了擡頭，有心喚龍十七出來，可又忽然想到他已經帶人先一步往蜀地去了，便也只好壓下心思，有些事急不來，且等他們把成文越找到再說吧。

想到成文越，楚傾心猛地一沉，糟了！

成文越在青城山出事，那裏離滇南只有一天路程，如果說蔡坤早就有了別的心思，那這次的事，會不會是他和榮王聯手？

畢竟榮王就算在朝廷裏手伸得再長，要往蜀地調遣那麽多人馬，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可如果那些人馬本就在附近呢？

榮王和蔡坤……可能嗎？

謝琅手裏抱着一大堆東西推門進來時，正瞧見楚傾一臉苦逼地坐在椅子裏思考人生。

他臉色不大好，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不開心的事，眸子閃着陰鸷的光，和平日裏判若兩人。

謝琅吓了一跳，走過去把東西放在桌上，在他身前蹲下，擔憂道：“陛下這是怎麽了？可是有什麽煩心事？”

楚傾看了他一眼，眼神幾乎不帶任何溫度，謝琅被那眼神刺了一下，渾身汗毛都束起來。

這眼神，叫他莫名地害怕。

然而楚傾卻立刻變了臉，笑着揉了揉謝琅的小臉，眉目也柔和起來。

“朕可能起的猛了，剛才頭有點暈。”

他胡亂扯了個理由，然後換了個話題：“你拿了什麽過來？”

還是原來那個楚傾，謝琅松了口氣，并沒懷疑這個糟糕的借口，點頭道：“那就別坐着了，去床上再躺一會。臣還要準備一下，等會再給你瞧。”

楚傾卻伸手去扒拉他放在桌上的東西，覺得有些不對，再擡手看是，指尖竟然全都染紅了。

“這是什麽啊？”楚傾把手指伸給謝琅看，“染了一手，你可別弄了。”

謝琅“哎”了一聲，從懷裏掏出帕子給他擦手，又起身去收了那包東西。

“都說了還要點時間準備，你別沾手了。”

楚傾卻來了興趣，非要看個明白。謝琅無法，只好攤開給他看。

“你昨兒寫那些字，我想着倒不如弄到紅紙上，做成剪紙，貼在門上窗子上，看着還喜慶些。哎，這些紅紙掉色的，你別摸了。”

楚傾不信：“你會做剪紙，我怎麽都不知道？”

謝琅白他一眼：“你要是事事都知道，那不成神仙了。”說着又推他上床去。

“陛下你且歇歇，別管我了。”

楚傾轉身抱他：“上床怎麽能獨個？要兩個人才能睡踏實了！”

“哎呦陛下，你是我祖宗成嗎？你快別鬧了，這才剛起啊！”

楚傾“嗯”了一聲，道：“朕餓了。”

“啊？”謝琅從他懷裏掙出來，“頭不暈了？那臣去叫人來擺飯吧，這會粥也該弄好送過來了。”

謝琅開門去喚了樹以進來，自己則把桌上的東西收成一堆兒，便出去說是弄粥了。

樹以道：“陛下，剛禦書房派人過來，說是剛丞相遞牌子求見，還有欽天監秦大人也過去候着了。”

楚傾皺眉，抱怨道：“好容易過年了，就不能讓朕消停兩天。”

“許是有什麽急事呢？”

楚傾嘆了口氣，敲了敲桌子，雖然心裏犯懶，可想想自己胡思亂想一早上，到不如找點事做，興許丞相有什麽好消息呢？

想着，終于還是起身道：“拿衣服，叫步辇，擺駕禦書房。”

130、多情卻被無情惱

楚傾說走就走，謝琅也習慣了，知道他這人從來說風就是雨，想一出是一出。只按着他把粥喝了，才送人出門去。

楚傾站在橋頭，拉着她的手：“今兒晚上守歲，朕恐怕還是得去坤寧宮，你也別熬夜，困了就睡，知道嗎？”

謝琅點頭：“陛下不用擔心，臣就在珍菀閣裏不出門，明日晚間飲宴再去永福宮。倒是您，明兒醜時就得起吧？今晚務必要好好休息。”

後宮裏只有皇後有資格在初一祭天時出現，謝琅自然也是不用折騰得。其實這種時候，最累的只有皇帝一個人，初一一天，皇帝從早到晚就那麽一件事：磕頭。

一天把一年的頭都磕出來，楚傾以前很為自己委屈，現在倒是覺得沒什麽所謂了。

做人總是有些身不由己的地方，就好像旁人見了自己要磕頭行禮，難道他們就真的從心底覺得自己了不起？還不是被禮法束縛着，不磕頭就是死罪。

楚傾笑笑，今兒自己這是怎麽了，一點點小事都能搞得像要大徹大悟似的。

“知道，這些事朕是做慣了的，不會有事的。朕明兒再來尋你。”

“臣恭送陛下。”

謝琅屈膝行禮，看着楚傾轉身坐上龍辇，這才起身往回走。

“公子，雙雪殿傳來消息，昨德妃和寧淑儀密談了一陣，不過說了什麽沒人知道。”小竹窺着四下無人，這才悄悄開口，“樹總管也知道了這事，估摸着一會陛下就該知道了。”

“知道了，盯緊點，靜觀其變就好。”謝琅此時眉目冷清，神色間帶着俾睨，“老墨人呢？成文越的消息确實嗎？”

小竹皺眉道：“這我也不知道，對了公子，疾風進宮來了，晚間會找機會過來。不如您現在先見見他？”

“算了，你叫老墨去偏殿候着，我有事和他說。”謝琅神色寡淡，扶着獨橋的欄杆停了下來，“你先回去，我在這呆一會，透透氣。”

因是出來送楚傾，謝琅就只帶了小竹一個，此時小竹先回去，他便成了獨自一人立在橋上。

這幾日天氣有些回暖，陽光也清亮得正好，不刺眼，可灑在身上還是暖洋洋的很舒服。

謝琅迎着陽光偏頭，微微仰起臉，冬日裏的空氣帶着一股冰寒凜冽，用力吸進鼻子裏，那凜冽便一路直逼肺腑，讓整個人都激靈一下振奮起來。

他半眯着眼睛，微微笑了笑，真好，忽然覺得活着真好。還在大夏，還有楚傾，一切都還來得及。

謝琅出門比較匆忙，墨發在腦後用木簪松松地固定着，剩下一半長短的發絲還是垂在腦後。一陣風吹過，有些不聽話的頭發便被吹到他臉上，他也毫不在意似的，就那麽站在那兒。

他今兒外面罩着一件長及腳踝的淡紫色兜帽披風，一只手輕輕地搭在欄杆上，正仰頭眯着眼睛向天上看。日光傾瀉而下，遠遠看去，他整個人都好似鑲了一層金邊。

碧亭裏，楚修靠在亭柱上，一時間竟然看得癡了。

楚修今日是随着榮王入宮的，那日在別院分開之後，他當晚也便回了榮王府。第二日親自去尋了榮王，父子二人長嘆了兩個時辰。沒人知道他們談了什麽，只是待楚修從書房出來，他的臉色愈加蒼白了幾分。

榮王準備了兩日，今天一早就帶着楚修進宮來，說是給皇帝請安，其實楚修知道，榮王是被自己逼的沒法子了。

剛才兩人走到禦花園，榮王提出要去更衣，引路的太監帶着他走開，楚修就獨自到亭中等候。

碧亭和珍菀閣不遠，楚修瞧着謝琅送楚傾離開，之後又遣走了身邊的小童，自己站在獨橋上。

遠遠地他瞧不清謝琅的神色，可他總覺得，謝琅有心事。從見面時，他就有這種感覺，此時此刻，這種感覺則更加強烈了。

只不過這種感覺剛一生出來立刻就被沖淡了，随着謝琅唇邊現出的一抹笑意，他整個人好似一瞬間亮了起來，再不是被陽光包裹着的，而是由內而外地發着光。

楚修也笑了起來，也終于松了口氣，好像謝琅原本就該如此。他不該有難過，不該有心事，就合該輕松快樂地過每一天。

片刻後，謝琅扶着欄杆轉了轉身，往禦花園裏看了一眼，自顧自地又笑了笑。然後他終于轉頭朝着珍菀閣邁開步子，緩緩地沿着獨橋走了回去。

他走路時姿态優雅，楚修就那麽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看，直到他走進院子，大門在他身後關上。

楚修心裏一空，有些着惱，又有些不甘。眨眨眼，不由得輕輕喟嘆了一聲，苦笑着想，自己有什麽好惱的呢？

牆裏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裏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難不成自己真的成了那牆外的癡人？

身後腳步聲傳來，楚修轉身，榮王正走過來，身後跟着的是之前那個引路的太監。

“父王。”楚修喚了一聲，快步走出碧亭，神情恭順。

131、當講不當講

禦書房外，徐時清正和秦銘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欽天監是個比較特立獨行的衙門，就連徐時清也不常能見到作為監正的秦銘。不過自上次大雪初時見過一次後，徐時清就對這個看起來很年輕，做事又穩妥的年輕官員留了心。

其實是有心提拔，徐時清此時卻沒露那個意思。

倒是秦銘這次學乖了，要來見楚傾，出門前先給自己蔔了一卦，竟然是利見貴人。秦銘開心地整裝入宮，果然在禦書房見到了遞牌子求見的丞相大人。

難道這就是自己的機遇？師父說自己是要幹大事的，恐怕就是現在吧！

秦銘心裏樂開了花，表面上卻還是小心翼翼地和徐時清對答，并沒絲毫露出躍躍欲試或者激進急躁的樣子，反而一拍沉穩端凝，氣度泰然，叫徐時清更是又多滿意了幾分。

楚傾過來時，就見兩人正在回廊下聊着天，看起來氣氛還挺熱絡。

還是秦銘率先發現了楚傾，當下躬身疾走幾步來到廊下，跪地行禮。

“行了，地上涼，起來吧。”楚傾對秦銘還是沒什麽好氣，擡了擡手就沒再理他。

又看向顫巍巍走過來的徐時清，笑伸手去扶他道，“朕不是早就跟老師說，以後觐見去偏殿候着就成，天這麽冷，您在廊下站了許久冷不冷？”

徐時清被楚傾扶了一把，笑眯眯地道：“老臣進宮一路走着，身上暖和，站了片刻倒是不覺得冷。皇上今兒是該歇一天，又叫臣等給攪了。”

“不礙的，閑着也是閑着。”楚傾說着，擺擺手，邁着大長腿當先進了禦書房。

秦銘跟着兩人身後，心道難怪徐時清在朝中那麽多年屹立不倒，皇上對他信重成這樣，誰倒也輪不到他呀。

楚傾給徐時清賜座，至于秦銘，就只能站着了。

“陛下，老臣今兒是來給您看這個的。”徐時清掏出一本奏折，笑眯眯地道，“福建巡撫李長安的奏折，您瞧瞧？”

“福建？”楚傾茫然地接過奏折，李長安他倒是記得，是個沒什麽本事的。這大過年的，呈請安折子也晚了呀。

翻開奏折看了一眼，楚傾哭笑不得，把奏折一推：“這個李長安，真是吃飽了撐的。”

“陛下當初只在朝會上提了一句，也是老臣的不是，竟然忘了提醒您明發上谕。”徐時清思忖了一下，又道，“不過也好，既然河道冰封，陛下不如就……”

“老師，大過年的，你是來寒碜朕的嗎？”楚傾打斷徐時清的話，“且不說天子金口玉言，便是普通人，也知道一諾千金。說了就要做到，朕說不修皇宮就是不修了，并不是一時興起。”

“可木料石料都已經啓程，這，總是要運到京城的吧？“

楚傾修長的手指微微蜷曲，在桌上敲了敲，道：”算日子，該是到了漢口。這個李長安，真是！”

“陛下莫動氣，這也是李大人一片孝心。”

楚傾撇撇嘴，知道徐時清這是說反話，也是攔着自己拿李長安開刀，畢竟他只是拍馬屁而已。

楚傾垂着眼睛思忖片刻，道：“既然到了漢口，今日明發上谕，六百裏加急，東西往株洲運，年後修築堤壩可以用上。對了，跟陸思林知會一聲，黃河的事由他調派。”

這話說完，徐時清倒是還好，秦銘差點繃不住了。那木料石料原本可是用來擴建皇宮的，用去修築堤壩？皇上腦子抽抽了吧！

然而這會哪有他開口的份，要說話也是丞相來，秦銘擡眸盯着徐時清的側臉，心道，趕緊怼他，怼皇帝啊！

誰知徐時清只是沉默片刻，就點點頭：“陛下這樣安排倒是很，嗯，叫老臣意外。”

他其實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楚傾這種異想天開的事一直都沒少做，拿修皇宮的木料石料去修堤壩，這倒不是能不能這麽做的問題，而是，朝廷不要面子的啊！

可楚傾忽然靠譜起來，徐時清是打心眼裏不願意跟他擰着，幹脆就什麽也不說，你讓怎麽幹就怎麽幹呗。

楚傾看他一眼，笑道：“朕知道，這裏面有個面子的問題，搞得好像我楚家窮的沒邊兒了，房子都修不起，直接拿去修堤。不過老師啊，朕這麽做說到底也是不想勞民傷財，而且這些木料已經砍伐，總不能給它們重新插回地裏去，倒不如物盡其用。”

徐時清沒說什麽，秦銘卻實在是忍不住了，開口道：“陛下，您心系百姓臣實在佩服，只是，臣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樹以挑眉，秦大人要撞槍口了，看好戲看好戲啊！

果然，楚傾瞥他一眼：“你自己想。”

秦銘一滞，怎麽辦，皇帝不按套路出牌！還有，樹總管那是什麽表情，幸災樂禍是幾個意思？

“那個，從福建運來的木料和石料，原是擴建皇宮所用，選材上佳規格也有嚴格要求，若是拿去築堤，恐怕不太合适。”

“嗯，怎麽個不合适法？”楚傾鼻子裏哼了一聲，淡淡地掀了掀眼皮，丢給秦銘一個“說下去”的眼神。

秦銘有點忐忑，看了眼徐時清，見他一點反應也沒有，更是有點心慌。然而話已出口，那便只能說下去。

“回陛下的話，這用修建宮殿的材料去修築堤壩，自然要考慮三點，其一規格是否合适，其二數量是否足夠，其三皇家宮室材料不能讓草民随意踐踏。請陛下三思！”

楚傾瞄了一眼徐時清，老家夥半眯着眼睛，一副八風不動的樣子，顯然是不打算開口了，估計是心裏已經對秦銘贊同了大半吧。

楚傾笑笑：“你說的三點，其一，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規格不合那就改嘛，改到合适為止。其二，本來就不是專門用來修築堤壩的東西，數量當然不夠，不夠就用其他的來補嘛。至于什麽皇家顏面，幾塊石頭幾根木頭而已，難道朕不要了那些死物，皇室的顏面就回來了？老師，你說呢？”

132、彙報時要分輕重緩急

徐時清擡眸，笑道：“陛下說的是。”

額？

楚傾和秦銘對視一眼，丞相什麽意思？

徐時清點點頭，轉頭換了一個話題：“秦大人今兒是為何來求見陛下的？”

是啊，秦銘一大早的過來幹嘛？

楚傾好奇地轉頭看向秦銘：“秦銘啊，明兒就過年了，你欽天監是不是算出什麽好事啦？”

秦銘這才忽然肅了神色，拱手道：“回陛下和丞相大人的話，下官夜觀天象，發現紫薇星旁有一顆小星冉冉升起，漸有喧賓奪主之勢。特來禀告陛下，此小星此時雖尚未沖撞，但其勢逼人，還請陛下提早提防。”

紫薇星旁邊有個小星星要撞？

楚傾一臉茫然：“朕，要提防什麽？”

秦銘暗暗撇嘴：“陛下，紫薇星主帝王，帝王星被沖撞，此非吉兆。”

哦，楚傾這才聽明白，合着有人要撞自己。

“那顆小星星，是誰？”

秦銘瞪眼，我特麽怎麽知道是誰？我要是知道，我早就登仙了好嗎！

楚傾看他幹瞪眼的樣子，不由得有些煩躁：“你說說你，什麽都不知道就跑來說三道四，拿這種無稽之談擾亂君心，很有趣嗎？跟你師父都學了什麽好啊！”

秦銘無語，這跟他死鬼師父又有什麽關系！

徐時清插言道：“陛下，觀察天象，推算節氣，制定歷法，這些本就是欽天監的職司所在。秦大人是該來報您知曉的。只不過，天象一說，虛無缥缈，多為後人附會，也無需太過放在心上。趨吉避兇，早做準備也就是了。陛下乃九五之尊，有百靈護體，不用太過憂慮。”

楚傾點點頭：“還是丞相會說話。”

秦銘撇撇嘴，肯定是說這個你愛聽，誰不愛聽好聽的！

“秦銘啊，你還有別的事嗎？”楚傾很想把這個礙眼的家夥趕走，“沒事就……”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