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再也不想重生了

第8章 (8)

謝琅留給夏國皇帝，恐怕這會謝琅早被梁王給玩壞了。

只不過這一世，謝琅長到十二歲，便離開了梁王府到江湖上闖蕩，在北帝的直接支持下，有了自己的勢力，這才漸漸擺脫了梁王的掌控。

可他永遠也忘不了，兩世裏梁王對自己做過的那些事，雖然這一回他為了楚傾主動選了這一條路，可對于梁王，他還是打心眼裏覺得惡心。

梁王走到近前，笑眯眯地伸手去拉謝琅：“許久不見，你是越發地動人了。敢情那小皇帝對你好得很，玉露滋潤不斷吧，哈哈！”

謝琅覺得胃裏翻騰，忍着惡心看了眼自己被他牽住的手，寒聲道：“放手。”

梁王一愣，不悅道：“小沒良心的，這才幾天就翻臉不認人！見了我沒規矩也就罷了，這是什麽态度？你心裏還有沒有皇上，還有沒有北國了？”

謝琅懶得廢話，直接抽出手來：“我心裏有誰，關你什麽事。你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梁王冷笑道：“好啊，我看你是瞧見小皇帝英俊對你又好，就樂不思蜀了吧！我可警告你，別忘了你發過的毒誓，還有吃過的毒藥！”

謝琅不以為意，輕嗤一聲：“那你別給我解藥了，我死了算了。你反正娈童多得很，再挑一個來嘛，看看楚傾是不是喜歡。”

梁王瞪着他，見他果然不似說假話，便噗嗤一笑，一邊去抓他的手，一邊笑：“你看你這孩子，什麽死啊活的，多不吉利！我跟你開玩笑怎麽還當真的？就你這倔脾氣，難怪皇後要罰你呢！”

謝琅退後一步，躲開他的糾纏，垂眸道：“原來你是為這來的，徐林告訴你我在這嗎？”

“你別管誰告訴我的，我只問你，今兒是怎麽回事？好好地怎麽跟瑾妃對上？”

謝琅諷刺一笑：“她挑唆皇後針對我，難道我要上她的套，給她當槍使嗎？”

說完不等梁王開口，又肅聲道：“如今我既已入了宮，在宮裏做什麽便都要随機應變，不需要別人來指手畫腳。徐林若是覺得我不行，那叫他來替我好了。”

梁王難掩尴尬：“你又胡亂扯些什麽，徐林可不是那樣！”

“他不說，你怎麽會來？”

梁王哼道：“你還說？我早告訴你靜雲這事你不要管了，現在搞成這樣，我不得來瞧瞧啊！這回去還不知道怎麽交代呢。”

“随你怎麽交代。”

“剛那些人什麽來頭？”

“江湖上一個神秘組織，查不出來頭，叫飛鸾。”

梁王皺眉：“從沒聽過夏國有這種組織，難不成是新冒頭的？這可不成，回頭叫你的人徹底收拾了，免得再生事。”

“知道了，我會辦的。”謝琅點點頭。

梁王卻有些疑惑地看他：“你可別陽奉陰違，我警告你……”

“我知道，我發了毒誓還吃了毒藥，不聽話就是死。”謝琅不耐煩地打斷了梁王，“我知道自己是北國人，你放心好了。”

梁王盯着他瞧了半響，終于點點頭：“你明白就好，阿琅，我從小看着你長大，也是心疼你，你心裏有數那是最好。成，那我回去了。”

梁王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留下一排清晰地腳印，謝琅拍拍肩上的積雪，掏出絹帕，把剛才被梁王握過的手仔仔細細地擦了，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轉過身去，緩緩地離開巷子，又在街上走了一陣，才縱身躍上屋頂，幾個起落便消失在了雪夜之中。

不遠處的龍影衛皺了皺眉，積雪數寸，這人竟然沒有絲毫腳印留下，輕功已臻化境的可要怎麽跟？

雪月湖旁，謝琅套上水靠潛入湖中，一路游了回去。

進了房間，剛換好衣服，就聽見外面響動，心裏一緊，趕緊翻身上床。

半晌，內室的門輕輕打開，楚傾蹑手蹑腳地走了進來。

謝琅想閉着眼睛裝睡，可是楚傾身上的龍涎香味鑽進鼻子裏，忍了許久還是打了個噴嚏出來。

擡眸，楚傾有些歉然地看着他：“吵醒你了，是不是朕帶了冷風進來？”

謝琅搖搖頭，掀開被子下床行禮：“陛下萬安。”

“起來吧。”

楚傾伸手去拉他，謝琅的手溫熱柔軟，這讓他心裏的疑慮散去大半，卻也還是有些不确定。

謝琅窺着他的神色，心裏疑惑，難不成龍十三這麽快醒了？可他也沒見着自己的真容，應該不會和楚傾說什麽吧？

趁着楚傾往床邊走，謝琅飛快地低頭擡手看了一眼，心一沉，暗道糟糕####周末了，加更一章。麽麽噠！

攻受還沒有分清的小天使，我該說點啥好？車都開了好幾回啦！

44、小犬一

“陛下怎麽這麽晚過來呢？外邊冷吧？”

謝琅趕着到了楚傾身邊，幫他把大氅脫了挂在屏風上，又去幫他解蟠龍紋的玉帶鈎，卻被楚傾攥住了手，拉到面前。

楚傾的手很涼，他整個人似乎都是凍透了的，湊近他就能感受到絲絲的寒意。

謝琅被那寒意侵襲，不自覺地打了個冷戰，低頭在楚傾的手上呵氣：“陛下很冷嗎？”

楚傾盯着他看，眼神裏是說不清的東西，雖然一句話沒說，他卻下意識地察覺出楚傾似乎心裏憋着話，想說卻不肯說。

“冷。”

楚傾吐出一個字，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說的是真的，他也跟着哆嗦了一下。

“那讓臣幫您更衣，上床去躺一會吧，被窩裏暖的很。”謝琅說着，有些臉紅地垂了頭，“臣身上也，也很暖的。”

楚傾一邊的唇角微微勾起，親了親謝琅的手：“好。”

謝琅于是幫他寬衣，又從櫃子裏取出寝衣伺候他換了。

楚傾則任由他做這些事，不動不說話，像個提線木偶似的，謝琅讓他擡手便擡手，讓他轉身便轉身。

等到終于弄完，楚傾低頭看了看身上的寝衣，問道：“這不是朕的寝衣？”

謝琅笑笑：“是臣自己做的，原想着找機會送給陛下，今兒正好用上。”

楚傾走了兩步，動動胳膊，點點頭贊道：“你沒給朕量過尺寸，難得做的這麽合身，相見你是聰明絕頂的。”

謝琅走過去，環住楚傾的腰，頭枕着他的肩膀，輕輕地道：“臣不用量，抱住陛下時臣就是尺子。”

楚傾身體一僵，卻沒有回抱謝琅，只是道：“上床去吧，朕累了。”

謝琅點點頭，伺候楚傾上了床，自己則在外面躺好。

楚傾仰面躺在床上，被子裏還殘存着溫熱的氣息，一切都似乎在證明謝琅的清白——剛剛在十字巷截殺龍十三的不是他。

可影衛拿給自己的玉飾，剛才進門時謝琅手串上的缺失，卻都是實實在在的證據。

最重要的，楚傾知道，這世上也只有謝琅能把龍十三傷成那個樣子。

只不過，以謝琅的為人，他為什麽不幹脆殺了龍十三？

“陛下，您在想什麽呢？”

謝琅柔軟的身體纏了上來，抱着楚傾的胳膊輕輕問了一句。

楚傾閉上眼：“睡吧。”

謝琅卻似乎動了情，湊上來開始親楚傾，從臉到耳朵到脖子，一個勁兒地不停地親，認真又虔誠，仿佛他親的不是楚傾，而是自己的信仰。

楚傾終于被他這連番的濕吻搞得沒辦法再假裝鎮定，猛地睜眼瞪着他：“少君想做什麽？”

“陛下，求陛下憐愛。”

謝琅的聲音低而沙啞，充滿了情欲，狹長的鳳眸半開半合，望着楚傾滿是哀求和期待。

像是，一只乞憐的小犬？

楚傾忽地笑了起來，謝琅這樣子還真像是只小狗，搖着尾巴求自己親近，只不過……

他一手捏在謝琅的颌骨上，輕輕地掰開他的嘴，另一只手則伸進他嘴裏細細地摩挲。

謝琅不明所以地被他在嘴裏掏了一遍，趕緊捂着嘴巴道：“陛下這是做什麽？臣嘴裏有什麽嘛？”

楚傾看了看自己沾滿了津液的手，搖搖頭：“沒有。”

“陛下找什麽？”謝琅疑惑地問了一句，忍不住自己摸了摸自己的嘴巴。

楚傾從鼻子裏噴出一口氣，嘆道：“找找有沒有尖銳獠牙。”

謝琅皺眉：“陛下以為臣是狗嗎？”

楚傾轉頭看着他，幽幽地道：“要是條狗可能就好了，可惜，你不是。”

是條狗，就能放着他的獠牙，或者幹脆把牙拔了叫他再也不能傷人。

可謝琅不是，他的獠牙藏得太深，不到最後圖窮匕見，不被他咬的鮮血淋漓，根本發現不了。

“陛下今兒到底是怎麽了？”謝琅幹脆趴在楚傾身上，“怎麽說話奇奇怪怪的，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楚傾擡手輕輕撫上謝琅的長發，猶記得這些發絲帶給他的切膚之痛，那時他以為是碰到了傷口，現在想想，淩遲都沒那麽痛，當時恐怕還是心在痛吧。

“朕沒事，只是，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阿琅，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嗎？”

45、小犬二

楚傾問了一句，卻似乎并不打算等回答，反而喃喃自語起來。

“朕還記得自己小時候，似乎是很早很早以前了，有一次出門去玩，遇到一個老道，他說朕命格奇特，有當皇帝的命，但卻不是十全皇帝，求仁得仁，萬事得則失之，失則得之。當時朕還不懂，求仁得仁不是好事嗎？追着他給個說法，可你猜老道說什麽？”

謝琅被這故事吸引住了，忍不住在楚傾身上擡起頭，追問道：“他說了什麽？”

楚傾卻根本沒想過要答他，只微微一笑翻了個身，将謝琅壓在身下，深深地吻了上去，直吻的謝琅手腳酸軟，呼吸急促，面色酡紅，這才稍稍擡頭。

謝琅大口喘着氣，楚傾卻忽然側身，将他翻了個身，猛地扯下他的亵褲，整個人長驅直入。

“啊，陛下，輕點，疼。”

謝琅呼痛，反而叫楚傾的動作更加激烈起來，他再不敢求饒，只皺着眉頭默默承受。

楚傾趴在謝琅的身上激烈地動着，毫無憐惜，甚至可以說粗魯。

謝琅想要回頭看，卻被楚傾按住頭，臉被迫紮進軟枕，眼前瞬間一片漆黑，不止張不了口，連呼吸都有些艱難起來。

心裏委屈又煎熬，偏又不得宣洩，除了被動地承受，什麽都做不得，似乎連呼喊一聲都會惹得楚傾不快。身體随着楚傾律動，眼淚卻慢慢地洇濕了枕頭，也只能在心裏回憶前世那個待自己如珠似寶的楚傾，想着他曾經也對自己愛得滿是柔情。

暴風驟雨似的歡好，楚傾很快沒了耐心，嘶吼着在謝琅身體裏宣洩。

謝琅剛剛松了口氣，卻立刻身子一輕，被楚傾抱了起來。

“少君也想要吧？”

楚傾仰面躺着，一手向下握住謝琅充盈的欲望，輕輕地摩挲，唇角帶着邪邪的笑，一手則捏着他那紅豔的櫻桃，用指甲細細地掐。

“總是叫你忍着，是不是忍得特別辛苦？”

楚傾的聲音似乎帶着魔力，一種魅惑的魔力。

謝琅被他搓弄的難受，可他是絕不能在楚傾面前自贖的，這對男妃而言是大罪。

不知道為什麽這一世楚傾添了這種奇怪的癖好，總是喜歡逗弄自己，看着自己上不了下不去，好像比他直接來做都要開心。

緊緊的皺着眉頭，謝琅閉着眼睛，死死地控制着自己，雙手卻不敢去推楚傾，只輕輕地搭上他那兩只不安分的手。

“嗯，陛下，別，求您了。”

“別？剛不是還求朕憐惜嗎？這會就變了？”

“陛下，嗯，臣，臣不行了，啊，疼！”

楚傾的指甲陷入敏感處，謝琅疼的身體猛地縮成弓形，死死地咬着嘴唇。

楚傾看着他痛苦的樣子，眼神微閃，輕輕地把他的手換了上去：“自己弄，給朕瞧瞧。”

謝琅震驚地擡頭，被楚傾雲淡風輕的樣子紮了一下，他點點頭，聽話地按着楚傾的意思套弄起來，眼神卻漸漸轉冷，望着楚傾開口道：

“不念舊惡，怨是用希，求仁得仁，又何怨乎？”

說罷，身體猛地繃直，熱流從身體中湧出，謝琅癱軟下來的瞬間終于有了一絲得逞的快意，眼睛緊緊的盯着楚傾。

果不其然，楚傾身子一僵，面上神情先是疑惑，再又是驚訝，接着則變為了然，最後更是冷笑着坐了起來，盯着謝琅道：“少君對朕大不敬，你說，該怎麽罰？”

謝琅翻身跪起：“陛下恕罪，臣知錯了。”

楚傾看了眼錦被上的污漬，淡淡地道：“把這拿開。”

說着，再不理會謝琅，直接面朝裏面躺倒。

謝琅輕輕嘆了口氣，輕輕地收起錦被拿到外間，又從櫃子裏取了幹淨的被子給楚傾蓋上，自己則坐在床邊發呆。

那些話，是上一世楚傾告訴過自己的，也是他最忌諱聽到的話，雖然那只是《論語》裏的句子。謝琅雖然不明白他到底忌諱什麽，可還是沒忍住說了出來。

轉頭看看側身躺着的楚傾，寬闊的脊背随着呼吸的節奏起伏着，雙腿微微蜷曲，一只手放在胸前，這是他慣常睡覺的姿勢。

又嘆了口氣，怎麽就沒忍住呢？惹他生氣了，對自己又有什麽好？

感覺得到楚傾沒睡着，可謝琅不想現在求和，他忽然不想那麽順着楚傾了，原本對自己就忽冷忽熱，若總是委屈求全，反倒讓他變本加厲。

興許，梁王說得對，男人都是賤種，就該遠着冷着，吊着他們？

回憶一下，上一世自己起初對楚傾無意，被當做禮物送過來是身不由己，可也确實是吊着他的，反倒讓他神魂颠倒起來。

那，要不要試試用上一世的法子？

打定主意，謝琅站起身想去清理一下自己，可楚傾卻忽然轉身，牽住了他的衣角。

謝琅低頭，楚傾正定定地望着自己，那樣子，仿佛一只被遺棄的小犬，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陛下，您沒睡？”

“你要去哪？”

“臣去清理一下，陛下，您先睡吧。”

“別去。”

“啊？”

“別丢下朕一個人，阿琅，別走。”楚傾無措地動了動身體，“朕睡不着，你別走。”

謝琅心軟得一塌糊塗，暗道罷了罷了，什麽遠着冷着吊着，管他那麽多呢！

“陛下，臣不走，不走了。你誰吧，我在這陪你。”

說着，謝琅仍舊翻身上床，讓楚傾轉過身去，從後面抱住他。

“這樣舒服嗎？”

楚傾卻轉過身來，紮進謝琅的胸前，悶悶地道：“你為什麽要說那些話？那些朕不喜歡聽。”

謝琅輕輕地拍着他的後背：“好，以後再也不說了，陛下喜歡聽什麽臣就說什麽，其餘的全都不說了，全都不說。”

“阿琅，你會一直陪着朕嗎？”

“會。”

“要是有一天，我是說如果有一天，如果！”楚傾擡起頭來，他的眼眶紅紅的，盯着謝琅。

謝琅心裏一震，記憶中楚傾唯一一次這麽看着自己，還是前世那一回發現自己的身份，楚傾那委屈無措，發現自己被背叛的樣子，現在想來都叫他心裏揪的難受。

“陛下，陛下你說，臣聽着呢。”謝琅抱緊了楚傾，喃喃地道，“如果怎麽樣？”

“如果有一天，朕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會不會再也不理朕了？”

46、不再查了

“陛下說什麽呢，你不會的！”

謝琅語氣堅決而不容置疑。

楚傾卻道：“如果呢？如果你發現朕對你不好，對你很壞很壞，你會離開朕，不理朕嗎？”

謝琅想了想，搖頭道：“不會。”

“真的？”

“是。”謝琅笑笑，“是真的。”

“那你不傷心嗎？”

“傷心，可還是會忍不住喜歡上你啊，陛下。”謝琅笑的溫柔又美好，他豔麗的五官滿是慈和的光彩，仿佛聖潔的仙女一般，“喜歡你就不會不理你，你說是不是，陛下？”

楚傾終于放松下來，在他胸前輕輕地蹭了蹭：“阿琅，朕的阿琅。”

謝琅輕輕地拍着楚傾的肩膀，看他呼吸漸漸平緩，悄悄地動了動身子，誰想楚傾立刻驚醒，抓着他驚道：“怎麽了？”

謝琅詫異地搖頭：“陛下，是臣動了下，把您鬧醒了。”

楚傾這才重新躺下，擡手按在額頭，卻是沒有再睡的意思。

“幾更了？”

謝琅望了望窗外：“大概五更了。”

楚傾深吸一口氣，坐了起來：“你睡吧，朕回去了。”

“陛下！”謝琅抓着楚傾的胳膊，“陛下您跟臣說實話，是不是您總是睡不好覺？”

楚傾一滞，抿了抿嘴唇：“什麽叫總是睡不好，朕不過現在不想睡罷了。”

“陛下！”

“好了！朕沒事！”楚傾甩開謝琅跳下床，轉身道，“一會自己到廊下跪上兩個時辰，辰時前到坤寧宮去奉茶，別忘了規矩。”

謝琅下床跪在地上，道：“是，恭送陛下。”

楚傾從珍菀閣出來，獨橋上的積雪已經被清理幹淨，站在橋上轉頭回望，謝琅已經在廊下跪着了。

珍菀閣的大門緩緩關上，楚傾的目光膠着在那一束孑孓孤立的身影上，久久地回不了神。

“陛下，外面冷，咱回吧？”

樹以瞥了一眼正在落鎖的朱琦大門，心裏嘆氣，只得撐着傘勸了一句。

楚傾深吸一口氣，擡頭看天：“這雪要下到什麽時候？”

樹以笑笑：“俗話說瑞雪兆豐年，陛下，眼看着就要過年了，入冬下雪可是祥瑞。您怎麽反倒還擔心起來呢？回頭奴才叫人把宮裏各處的積雪都清了，您要上哪都還是一樣的。”

楚傾搖搖頭：“你不懂，凡事過猶不及，這麽大的雪下一兩天那是祥瑞，若是下起來不停，你想想，咱們在宮裏尚且覺得不便，百姓們要怎麽辦？”

樹以神色一凜，卻是賠笑點頭：“陛下心系百姓，奴才自是不及您萬一，這眼睛也只是瞧着眼前這三寸之地，瞧着奴才的陛下爺，那也就是了。”

楚傾失笑：“你呀！”

乾元殿裏，龍十三被人扶着進來，捂着胸口行禮，卻被楚傾揮手攔住。

“你都傷成這樣了，何必非要親自來。坐下說吧。”

龍十三謝了恩，由人攙扶着坐了，咳嗽兩聲，才道：“陛下，您瞧見了屬下轉交的那顆玉視了？”

楚傾點點頭：“那是個碧玉雕琢的小元寶，很普通的東西，能說明什麽？”

龍十三道：“回陛下的話，說明不了什麽，屬下決定按着這個線索去查千手鎖魂的真實身份。不過要請陛下的示下，這枚雕琢精細的小元寶，可否容屬下拿回去細查？”

楚傾想了片刻，道：“四喜班的人既然都處理幹淨了，這事便不要提了，你且好生休息，把傷養好了再說。”

龍十三目中掠過驚異，卻仍是應了一聲：“陛下既然有了決斷，那屬下無話好說。”

“段展鵬的書信你瞧過沒有？”

楚傾的手在桌案上無意識地敲了敲，只有龍十三知道，每次楚傾做這個動作，都是思路有些亂的時候。

“屬下是，是瞧過的。”龍十三猶豫片刻道，“正是因為瞧過這些書信，屬下才發現有些問題解釋不通。”

“哦，什麽問題？”

龍十三捋了捋思路，道：“回陛下的話，首先，從內容上看，大将軍和北國大妃之間是少時情意暗生情愫，卻被迫分隔兩地，兩人通信也只是互訴相思之情。但是，屬下覺得奇怪的卻是，大将軍總是在信裏有意無意地問起北國的內政，大妃似乎也毫不避諱地什麽都說，卻從沒見大将軍提起夏國的事情，這不是很奇怪嗎？”

楚傾微微颔首，這個問題他也發現了，只是後來又瞧見了那首反詩，差點氣炸了肺。

龍十三說了些話，胸口有些悶悶地，忍不住扶着胸前喘息兩下，才又續道：“再有就是，那首詩，他年若遂平生志，敢笑項羽不丈夫。屬下學問粗淺，但總感覺這首詩有點奇怪。”

“哪裏奇怪？”楚傾被說中心事，趕忙追問。

47、你還有多少秘密？

龍十三眨了眨眼，道：“反詩不像反詩，情詩不像情詩，不倫不類，看着他是想造反，可再讀又像是為了女人，怎麽都說不通，又好像都沾點邊。”

楚傾一拍桌子：“着啊！就是這個意思！昨兒朕也是氣的要命，可再一尋思，又不太對，總覺得差點意思。”

“是，屬下也是這種感覺。”龍十三點頭，“所以，臣鬥膽，請陛下三思。”

“三思什麽？”楚傾不明所以。

龍十三笑笑，正色道：“無論對大将軍做什麽處置，都請陛下三思而後行，大将軍一職在朝中甚為重要，無論是否有真憑實據，只要陛下處置他，都難免牽一發而動全身，難免會人心浮動。”

楚傾咂咂嘴，不得不承認龍十三說的太對了，上輩子自己怎麽沒發現身邊的暗衛首領竟然是個胸有溝壑的大才子哇哇！

“朕知道了，段府還要繼續盯着，段展鵬就算沒事，他兒子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龍十三想了想，道：“陛下何不直接從宸妃下手，一了百了？”

楚傾挑眉：“這會兒不叫朕三思了？敢情不是你媳婦是吧？”

龍十三撇撇嘴，嘿嘿笑了起來，尴尬地撓撓頭：“屬下，嘿，光棍一個。哪懂那些情情愛愛的事，是屬下失言了，陛下勿怪，勿怪啊。”

楚傾看他臉色蠟黃，擺手道：“行了，回去歇着吧。”

龍十三悄悄離開，楚傾嘆了口氣，還真有點羨慕這小子的沒心沒肺。

“老大，皇上怎麽說？”龍十七追了出來，悄悄地扶住龍十三，“那個元寶呢？”

龍十三嘆了口氣：“陛下沒給，說是先不查了。”

“什麽！”龍十七滿臉地不可思議，“皇上難道怕了那個江湖人？”

“你別特麽嚷嚷！”龍十三趕緊敲了他一下，牽動傷處，又捂着胸口呲牙咧嘴起來。

“老大你消消氣，我不喊了。”龍十七吓了一跳，“可就這麽算了？”

龍十三喘息一陣，沉思道：“陛下定是發現了什麽才不叫咱們查的，不過……”

“不過什麽啊，老大！”龍十七是個急性子，這會見他吞吞吐吐的已經急的不行。

龍十三瞥了他一眼，不過什麽，不過皇上那人歷來是不靠譜的，他說不查萬一出大事怎麽辦？可這話我能跟你說嗎？

“不過這事還是不能掉以輕心，你還是分派人手去查，那玉雕的元寶看起來雖是普通，可必定是什麽飾品上的一部分，能做這種精細飾品的地方不多，一個都不要漏掉，懂嗎？”

龍十七躍躍欲試：“老大你就放心吧！”

“你可別心急，免得又惹上那人，我都不是他對手，你們對上他也是白給。那人心狠手辣，昨晚似乎是易了容的，這樣的人最難對付。”

“知道了，我們會小心的。”

楚傾并不知道暗衛們背着自己已經決定徹查所謂的“千手鎖魂”了，他不讓他們查，也是怕自己的懷疑真的成立。

雖然昨晚，自己一直在給謝琅找借口，找他沒有離開過的線索，可他知道，他終究騙不了自己。

龍十三走後，楚傾便尋了那顆玉雕的小元寶捏在手裏，坐在窗前出神。

謝琅就是那個“千手鎖魂”，能一招就把龍十三給打成重傷，還能踏雪無痕來去無蹤，統領江湖勢力獨霸一方，地位超然不受任何人掌控。

可是，他卻甘願在自己身下淺唱低吟，甘願在後宮裏戴上枷鎖被囚禁在一方小天地中。

楚傾攥緊了拳頭，謝琅，你還有多少秘密是我兩世都不曾知曉的？

雪還是下個不停，一天一夜了，楚傾嘆了口氣，自己重生的太早，這年的大雪竟然忘得死死的。

只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

“陛下，時辰差不多了。”樹以走了進來，手裏提着拂塵，道，“奴才幫您更衣吧。”

楚傾起身道：“今兒是青少君給朕和皇後奉茶，穿那套入冬新做的吧。”

樹以笑道：“陛下說的是，添人進口，總是件好事呢。”

“對了，雪下的太大，給珍菀閣分派一個步辇吧。”

樹以眸中帶笑：“論位份，青少君平日也是可以用步辇的。奴才剛才已經吩咐下去了，只說是陛下的意思。”

楚傾一愣，瞪他一眼：“自作主張！”

樹以嘿嘿一笑：“奴才哪裏敢啊，還不是知道陛下心疼青少君，奴才做的只是本分罷了。”

楚傾哼了一聲，沒再言語，自己是心疼謝琅，無論他做什麽，都是心疼他，忍不住、停不了地心疼！

出了乾元殿，一路往坤寧宮去，楚傾仍是步行。

不遠處一行人從假山後面緩緩行來，見了楚傾，便都停了下來，跪下行禮問安。

楚傾瞥了一眼後面跟着的步辇，上前拉起謝琅：“給了你步辇，怎麽也不坐？膝蓋疼嗎？”

48、謝琅這個賤人！

謝琅搖頭：“謝陛下關心，臣沒事。”

楚傾牽着他慢慢地前行，見他總是恹恹地，心裏也是打鼓，捏了捏他的掌心：“怎麽， 朕罰了你，在生朕的氣嗎？”

謝琅擡頭：“陛下說哪裏話，臣不敢。臣做錯了事，自然是該罰的。”

楚傾望着他，可能因為身上不适，他今日走的有些慢，飛墜的雪花中，他瘦削的側身顯得有些料峭，讓人見之油然而生一種孤寒絕決的感覺。這與他奪人心魄的容貌大不相同，甚至可以說相去甚遠。

楚傾從來不懂，為什麽謝琅的容貌豔麗奪目，明媚似火，可他給人的感覺卻總是孤絕清冷，淡泊高華到絕不可攀。也許，這種反差才是自己對他總是欲罷不能的原因吧。

感覺到楚傾的注視，謝琅偏過頭回望着他：“陛下在看什麽？”

說完，他忽然笑了笑，那雙眼裏仿佛有漫天的星辰，眉目間卻隐含着憂思之色，似是遲疑，又似是決絕。

楚傾一下看得癡了，迷醉在他點點星火閃耀的眸子裏不能自拔。他的嘴似乎動了下，自己卻是聽不到聲音了。

見到謝琅前要是有人說，你會愛上一個男人，被他迷得暈頭轉向，甘願被他搞的死去活來，還是會五迷三道地撲過去，把心捧給他看。

他一定會對那人說三個字：你、去、死。

然而，現在楚傾微微皺眉，自己果然是撇不清這一輩子的糾葛。

“沒什麽，朕只是想不明白，佛家常說四大皆空，可若凡事皆空，那愛恨癡纏又是從何而來？貪嗔癡怨又是從何而來？總不是那空裏來，空裏去的吧。”

“陛下怎麽忽然想起這個？”

謝琅笑着挽上楚傾的胳膊，他低了低頭，光潔漂亮的下巴就隐在了肩領上那一層狐貍毛中，只露出鼻梁和眼睛，仿佛風雪中躲在洞口的小白兔。

楚傾看了一眼身後殘雪上的兩人淩亂的腳印，再次轉過頭來，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他笑了笑，拍拍謝琅的手：“胡思亂想罷了。阿琅，咱們坐步辇過去吧，免得皇後等急了。”

謝琅點點頭：“陛下先請，臣随後就到。”

這個時辰宮裏人已經多了起來，楚傾也沒再拉着他上自己的龍辇，聽他這麽說便點點頭走了過去。

謝琅見楚傾的龍辇走了，這才快步地上了自己的步辇。

坤寧宮外早已有宮人在候着，遠遠地瞧見楚傾的儀仗，便匆忙轉身跑了進去。

不一會兒，皇後就帶人在院門接駕。

楚傾下了龍辇，只叫了句“平身”，便急匆匆地轉身，去接謝琅的下步辇。

皇後看得眼角直抽抽，深吸一口氣，裝作沒瞧見似的，含笑立在原地，只靜靜地瞧着，只是眼睛裏似乎有風暴在醞釀。

樹以不經意地瞟了一眼，立刻被皇後的眼神驚了一下，眼珠一轉，飛快地湊過去，幫楚傾去扶謝琅，借機用自己的後背幫謝琅擋住了皇後的視線。

謝琅從高處下來，自然早就瞧見皇後目光不善，但是樹以跑過來卻又叫他有些意外。

“小心點。”楚傾見謝琅有些心不在焉地，便出聲提醒了一句，“想什麽呢？地上滑。”

謝琅笑笑：“臣瞧見了，陛下，皇後還在等着呢。”

說着指了指皇後的方向，又惴惴地望着楚傾。

楚傾“嗯”了一聲，仍是牽着他的手，輕笑道：“你身上不方便，地面又濕滑，跟着朕慢慢地走。”

謝琅心中一暖，感動道：“想不到陛下還記得。”

楚傾失笑：“難不成你以為自己走路的姿勢很自然？”

謝琅臉一紅，輕輕地推了他一下表示不滿，楚傾哈哈一笑将人攬進懷裏抱了一下。

說話間，兩人已都到皇後跟前，楚傾笑道：“皇後冷不冷，快進去說話。”

說着又皺眉道：“怎麽也沒拿個手爐，這下人都是怎麽伺候的？”

皇後身後的一衆宮女太監，包括挽秋和徐嬷嬷盡皆跪下請罪，皇後趕緊道：“陛下莫怪他們，臣妾不冷，倒是您，一路過來，快進去暖和暖和吧。”

楚傾本也不過随口一說，聽着這話便也點點頭，依舊牽着謝琅的手徑直往坤寧宮正殿去了。

皇後跟在後面，目光落在楚傾和謝琅交握的手上，暗暗咬牙。身後徐嬷嬷見狀，趕緊扯了扯皇後的衣袖，沖她搖搖頭。

皇後深吸一口氣，擡頭移開目光，誰知偏生謝琅狀似無意地轉了臉，眸光裏滿是嘲弄，在皇後臉上飛快地打了個轉兒，又不着痕跡地轉了回去。

皇後氣的眼中噴火，卻又無可奈何。雙手在袖中死死地絞着帕子，強忍着怒意。

謝琅這個賤人！本宮早晚要你好看！

49、杖斃

大殿上只有楚傾和皇後并排坐在主位上，因了之前楚傾特意囑咐過，皇後今日便沒叫其他嫔妃過來觀禮，也是免得給謝琅太大壓力。

謝琅在兩人座前的蒲團上跪好，挽秋端來托盤，謝琅雙手捧起一盞茶，高高地舉起獻給楚傾。

“陛下，請喝茶。”

楚傾接過茶碗，只抿了一口便放在邊桌上，道：“青少君以後都要好好的。”

謝琅規規矩矩地回道：“臣謹遵聖訓，今後定會嚴守宮規，絕不逾矩。”

楚傾笑笑：“賞。”

樹以上前拿了個厚厚的荷包交給謝琅，謝琅雙手接了，然後給楚傾磕了個頭。

然後是皇後了，謝琅從挽秋的托盤裏端起剩下的一盞茶，卻不料那茶碗從上到下俱是滾燙。

謝琅擡頭看挽秋，卻見挽秋垂眸靜立，仿佛無知無覺。

心裏冷笑，謝琅咬咬牙，仍舊端起茶碗照着方才的樣子給皇後敬茶。

皇後眸光微閃，卻也不伸手去接，只淡笑道：“再見少君，風華更勝昨日，往後少君在宮中也不必忌諱什麽，只要守着規矩，咱們都是皇上的人，算是，嗯，姐妹吧？”

楚傾轉頭看了眼皇後，笑道：“皇後說的是，兄弟姐妹都好，大家以後都是一家人了。要和和睦睦的才好，萬可不再出昨日那等事了。”

皇後點點頭：“少君可聽見陛下的話了？”

謝琅點頭：“是，臣明白。”

楚傾望向皇後，皇後會意，笑着接過謝琅的茶碗，一邊道：“你看看我這記性，多謝少君了。”

然而謝琅還未收回手，就見皇後驚呼一聲，那碗滾燙的熱茶便盡皆傾倒在他手上了。

謝琅雙手立刻被燙紅，還起一片水泡，然而面上卻依舊淡然從容，仿佛那雙手不是他的。

皇後的手也被燙到，惱怒地拍了下桌子：“青少君也太不小心了！”

謝琅垂眸，雙手隐入袖中，俯身叩首：“請皇後娘娘息怒。”

皇後眼眸微眯，只是息怒，卻不說認錯嗎？好你個謝琅！

“青少君覺得自己沒錯？”

皇後的聲音冷肅，聽得周遭人俱是一寒，尤其是坤寧宮的宮人，禁不住把頭垂得更低了些。

謝琅匍匐在地，沉默片刻，直起身道：“皇後娘娘覺得是臣錯了，那臣便錯了。”

皇後還待說話，卻見楚傾忽然起身：“皇後，準備了賞賜嗎？”

皇後一愣，不明所以地看向楚傾，正對上他冷厲的眸子，不由得頭皮發麻，自己怎麽就忘了皇上之前的囑咐！

“啊，有，自然是備好了的。”皇後擡手，徐嬷嬷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