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39 腦袋被門縫夾了
腦門突了下, 他竟然大聲喚了聲,“雲巧。”
她轉過身,遲疑, “唐鈍, 你喊我嗎?”
“嗯。”唐鈍抓起凳上她用過的竹扇, 不緊不慢走上前。
晚霞漫天, 浸得他臉頰微紅,他問, “你明天還來嗎?”
她愣了愣, 看向靠牆堆積如山的玉米棒子,點頭, “要來啊, 活兒沒做完呢。”
“哦。”他搖着扇子,沉吟,“晌午的雞蛋炒菌子好吃,你明天撿些菌子來,我拿東西跟你換。”
雲巧眼神一亮,燦爛笑道,“好啊。”
說完, 回過頭去和春花說, “春花,你想吃菌子嗎, 我給你拿些...我和翔哥兒撿菌子很厲害的...”
春花偷偷回眸望了眼那道颀長挺拔的身形, 臉紅如血, “菌子你給唐公子, 我就不要了。”
雲巧勸, “菌子很好吃的, 晌午你聞着味兒沒有流口水嗎?”
春花嗔她,“我又不是你,我流什麽口水?”
雲巧舔舔唇,“也是,我就流口水了,沒辦法,太香了,比我奶煮的肉還香,春花,我給你菌子,你回家拿來炒雞蛋。”
春花意動,望向秦大牛。
秦大牛想了想,沒有說話。
雲巧又道,“我不問你要錢的...只問唐鈍要...”
唐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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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腦袋被門縫夾了才追出來說這些!然而當着幾人的面不好把話收回,繃緊牙,面色鐵青地朝村長家去了。
春花抵雲巧胳膊,提醒,“唐公子好像不高興。”
走得比剛剛快很多。
雲巧瞥了眼,漫不經心道,“他就是這樣的啊。”
“......”
秦大牛注意到唐鈍步伐趔趄了下,擺明聽到雲巧的話了,想到唐鈍奶對雲巧的态度,他心裏不舒服,問道,“巧姐兒,你和秀才爺交情很好嗎?”
雲巧歪頭看他,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問。
秦大牛說,“只有關系好他奶才會喊你進屋吃飯。”
雲巧想了想,老實道,“我不知道啊。”
雲妮怎麽教她就怎麽做,但唐鈍好像不喜歡,都不給她飯吃了,她呆呆問,“他和我交情好嗎?”
這個秦大牛哪兒清楚?
“唐公子和雲巧哪兒有什麽交情?”春花不喜歡雲巧和唐鈍的名字綁在一起,太侮辱唐鈍了,按下心頭酸味,撇着嘴替雲巧解釋,“有年我和雲巧在河邊洗衣服,唐公子見着後想繞路,其他姑娘認定雲巧冒犯了唐公子,将雲巧推到河裏...”
這事雲巧記憶猶新,點頭附和,“對,我回家就病了,差點死掉呢。”
春花恍惚一陣,彎唇輕笑,“是啊,從那以後雲翔就警告她離唐公子遠點...”
雲巧不住地點頭,還把當時雲翔警告她的話只字不漏複述了遍。
已經到村長家門口的唐鈍氣噎。
百八年前的事兒記得清楚,吃他的喝他的倒是全忘了,什麽白眼狼啊!
還有,他耳朵沒聾,都聽着呢。
她們是不是該收斂些。
經春花提醒,雲巧心驚膽顫地瞄着周圍,生怕稍不留神蹿出幾個姑娘打她,眼神東張西望,滿是不安。
秦大牛替她背着豬草,目光随着她望了望,“你看什麽呢?”
“會不會有人打我?”
秦大牛好笑,“我在呢...她們不敢來。”
“哦。”雲巧還是擔心,腳邊的花兒也不摘了,埋着頭走得飛快,秦大牛亦步亦趨跟着,心思轉得飛快,“你要是害怕,明個兒就不來了。”
他總覺得秀才爺待雲巧過于寬容了些,不是什麽好苗頭。
男人對女人好,無非就為那點事。
想再試探雲巧兩句,前邊和沈來福說話的沈來財突然轉身,眉梢不悅睨着秦大牛,“雲巧不來誰給秀才爺送菌子?”
他們這麽多人,秀才爺獨獨和雲巧提了這話,擺明了想和雲巧處處...打聽雲妮的事兒...娶妻娶賢...秀才爺謹慎些是好的。
天知道看秀才爺和雲巧聊天他多想插幾句話啊,太怕雲巧直腸子把人得罪了。
索性這天過得還算平靜。
等不及回家和爹娘商量這事,他叮囑沈來福,“你幫着雲巧摘花,別讓她磕着摔着了。”
雲巧出點事,秀才爺那邊誰去?
沈來福心裏明白着呢,拍拍他胳膊,“我知道的。”
雲巧得知有人幫自己摘花,臉上樂開了花,走出長流村地界就帶着沈來福他們往山坡走,那兒有片荊棘叢,叢上開着花兒,花朵紅似火,豔麗無比,但刺兒多紮人,她都不敢伸手摘,眼下有人幫忙就不同了。
她站在坡邊,眉飛色舞指着坡下紅似殘陽的嬌花,“二伯,那些花我全要。”
“......”
雲巧怕不是變着法報複他們吧?
沈來福站着沒動,雲巧催他,“二伯,快點啊。”
秦大牛和春花先回家了,背簍給沈雲金背着的,他剛擱下背簍,瞅了眼密密麻麻的荊棘,果斷把背簍背了起來,“爹,你們下去,我背背簍呢。”
沈來福:“......”這就是他親兒子!
雲巧又催了幾遍,看在秀才爺的份兒上,沈來福放下撩起的袖子,咬牙道,“這就給你摘!”
兩刻鐘後,沈來福龇牙咧嘴地爬起來,看着散落滿地的花,從牙縫擠出幾個字來,“夠了吧?”
雲巧蹲着撿花,刺兒已經拔掉了,花枝光滑不膈手,她慢慢撿起,點頭,“今天就摘這麽多,明天再來。”
臉頰幾處破皮流血的沈來福:“......”
每個人懷裏都抱着大紅色的花枝,比起田野那些花,這些明顯好看得多,顏色豔麗但不俗氣,香味不濃不淡剛剛好,一進門,雲月她們就欣喜地圍上來,抱着沈來福的腿喊爹爹,“爹爹,給我的嗎?”
躍躍欲試要接那些花。
沈來福手上滿是劃痕,身上到處都隐隐作痛,見小女兒仰着頭,眼巴巴望着自己。
抽了一朵開得最盛的給她。
雲月高興地湊到鼻尖嗅了嗅,看着他懷裏的花,歡呼道,“我還要,我還要。”
“我的。”雲巧鼓着眼,站去她身前,“花兒是我的。”
雲巧朝西屋喊,“爹,爹,我摘了花,你出來幫我搬。”
沈來安手裏捏着竹篾,猛地看幾人懷裏堆滿了花,紅通通的花瓣紅得跟胭脂似的,震驚,“哪兒來的?”
“山坡摘的。”雲巧下巴點點沈來福的手,“爹幫我搬回屋。”
沈雲金他們懷裏也有,沈來安跑了兩趟,雲月看那麽多花兒沒有自己的份兒,鬧脾氣哭鬧不止,曹氏和沈來財說了會兒話,心情正好,見她哭頓時不悅,發火罵了起來。
小曹氏端着飯菜進屋,忍不住袒護雲月,“雲巧也是的,雲月多大點,給她幾朵花怎麽了?”
雲妮入了秀才爺的眼又怎麽樣,八字還沒一撇呢,嚣張個什麽勁兒。
曹氏不懂她話裏的酸味,順勢罵起雲巧來,“多大的人了還和幾歲孩子搶東西,你丢不丢臉哪...別以為兩背簍豬草就了不起,說了不給你飯吃就不給...”
和沈來安描述花架模樣的雲巧聽到最後這話,忍不住反駁,“爺說給我飯吃的。”
要不然她才不幹活呢。
“你爺說的找你爺去...”曹氏火氣來了,抄起木棍就要去西屋打她,沈來財攔着,“娘想打她也等雲妮的事兒定下再說...”
曹氏丢了木棍,去桌邊盛飯,“她這些天是越發嚣張了。”
“不着急,我也想收拾她呢。”沈來財拉開凳子坐下,“你不知道她多氣人,我和來福在茅廁商量點事兒,她跑到秀才爺面前說我們偷懶,要不是怕秀才爺看輕咱,我當場一耳光就扇過去了。”
雲巧靠着牆比劃來比劃去,喜悅溢于言表,沈來安眼熱,喉嚨堵得厲害,“巧姐兒,聽到你大伯的話了嗎?”
明明是自己的孩子,他們想罵就罵,想打就打。
媳婦說孩子們認他們做爹娘是喜歡他們,世上那麽多好人家,偏偏跟着他們受苦,不是喜歡是什麽?
是他做爹的沒本事,總讓她們受委屈。
他掖掖眼角,嗓子有些啞,“明天爹就給你做。”
雲巧高興地歡呼,臉上沒有半點愁緒。
沈來安心裏愈發難受,“巧姐兒,你大伯打你你就喊爹知道嗎?”
他沒辦法忤逆他娘,但不會由着大哥打她閨女。
“好。”花兒放在木箱子上的,她歡喜地抱起一捧,“爹,這個能編花嗎?”
花枝硬實,稍微用力就折斷了,沒法彎折,沈來安道,“爹試試。”
雲巧更高興了,歡天喜地去隔壁屋找黃氏,要黃氏待會陪她去山裏撿菌子。
黃氏坐在木窗後,月光透進來,照着她清瘦的眉眼,她看着雲巧,小聲道,“天黑了,奶不讓娘出門。”
“偷偷翻牆出去。”雲巧搬來小凳子坐在她腿邊,眼神亮晶晶的,“唐鈍要買菌子,咱撿得越多賣的錢就越多...”
黃氏揉揉她腦袋上的幾撮碎發,柔聲道,“娘就不去了,待會讓你大伯她們幫你。”
雲巧皺眉,“他們會搶我的錢。”
黃氏笑了笑,擡眼看向月色朦胧的窗外,輕輕道,“娘教你怎麽說...”
是夜,曹氏背個背簍,領着小曹氏她們幾人進了山。
月光透亮,山裏卻黑漆漆的,過林的風呼呼響,小曹氏心裏發毛,“娘,山裏會不會有狼啊?”
秀才爺家就三人,吃菌子能吃多少?
她懷疑雲巧故意折騰她們。
秀才爺是想吃菌子,沒說多少啊,雲巧張嘴就要她們進山撿菌子,不睡覺的嗎?
飯桌上她就不太情願,耐不過曹氏積極。
除了沈老頭和沈來財他們,其他人全被叫進山撿菌子。
這麽大個背簍,幾時裝得滿?
夜裏涼,濕氣又重,進山不到片刻褲腳就濕了,雲惠嘴裏抱怨不止,期間還摔了一跤,走路一跛一跛的,小曹氏看不下去,和曹氏商量,“娘,不然讓雲惠她們回去,我和雲山他們就夠了。”
曹氏點着火把,虛着眼仔細盯着地上,略微不耐,“來都來了,撿完一背簍菌子再說吧。”
真要攀上秀才爺這座靠山,沈家就有好日子過了。
吃菌子還不簡單?她天天來山裏給他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