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更深露重,再加上黎绾穿得單薄,出來時只裹了件真絲睡裙,冷風一吹,她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簡喬輕輕瞥了黎绾一眼,随後拉着她起身,牽着人慢慢往回走。
兩人并着肩,一路靜默無話。
草叢兩旁持續傳來動聽的蟲鳴聲,黎绾低垂着眸,借着銀輝月色瞧着腳下形态各異的鵝卵石。
走到二樓的樓梯口,簡喬松了手,細聲和黎绾說了句:“我回房間了。”
“好。”
午夜時分,黎绾獨自去了別墅的密室。
密室裏沒開燈,周遭漆黑,只有監控屏幕上的那一方光源。
畫面裏,左昂起身挪了位置,去了警寶的右側。
警寶神情防備,連忙從椅子那跳到了桌面上,欲要逃竄,卻倏地被左昂用力按住了後頸。
它膽怯地顫抖,還未來得及出口喵喵就被左昂緊緊捏住了嘴巴,如此一來警寶就很難發出聲音了。
左昂陰森地盯着警寶,深色眸子射出憎惡的冰冷目光。
驚恐憂懼之下,警寶慌亂地掙紮扭動,并且愈發激烈,最後許是出于本能的求生意識,警寶突然爆發出一股極強的力量,對着左昂的手臂亮出鋒利的爪子,狠狠劃了幾道口子。
左昂當即慘叫了兩聲,下意識松開了警寶的嘴巴。
不過這突如其來的劇痛以及刺目的血痕也徹底惹怒了左昂。
警寶只短暫地發出了兩聲嘶吼,就被左昂兇狠毒辣地扼住了脆弱的前頸喉部,在窒息中絕望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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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绾痛惜不已,雙手用力攥緊了拳,怒瞪着屏幕,咬住後槽牙……
待憤然的情緒漸漸熄滅,眼眸裏重新恢複清明時,她才從口袋裏緩緩摸出U盤,将視頻內容拷貝下來。
過後,她靜靜地伏趴在桌面上,盯着手中的U盤出神。這是從千行港口回來的那天晚上,衛滄給她的U盤。
這裏面除了方才的視頻資料還存儲了一份秘密文件,是關于她父親黎鑫的。文件記錄得很清楚,黎鑫是她爺爺黎崇從孤兒院收養來的孩子。
黎绾當時大為震驚,亦不敢相信,于是連夜去了佟叔那裏,下了一番苦功夫求證,沒想到事實果真如此。
二十多年的時間裏,黎绾一直被蒙在鼓裏,絲毫不清楚真相。
不過話說回來,其實她很小的時候就相當困惑和不解,為什麽父親的性子總是那般冷漠無情,與寬厚待人,善良慈愛的爺爺奶奶完全不同,現下才明白過來是怎麽一回事。
佟叔說爺爺奶奶的孩子黎珉不到三歲就夭折了,倆人悲痛得肝腸寸斷,傷心欲絕。誰承想兩年後的一次偶然機會,在孤兒院做慈善的他們竟然遇到了與黎珉長得九分像的黎鑫,這就好似行走在廣袤無垠的沙漠裏的無助者突然發現了綠洲,枯竭的生命頓時迎來了希望的甘泉。
那種失而複得的念頭,以及萬分驚喜的情緒,驅使着爺爺奶奶收養了黎鑫,并帶着他從富安遷到荊郡,之後創立了黎氏。
後來為了融資擴建公司,黎鑫在爺爺的安排授意下娶了母親關瑤,雙方的結合屬于聯姻性質,并非自願。
母親結婚前有過一個男朋友,倆人很是相愛,但是不知因為其中何種原因,他們最後沒有走到一起。
黎绾的印象裏,母親性子極為清高,不是那種依附于男人的小女人,而且她隐約記得母親對床笫之歡很是排斥,有一次她還不小心撞破了倆人的秘事:醉酒後想要霸王硬上弓的黎鑫被母親狠狠踢中了裆部。
思及過往黎鑫對待自己的種種做法,黎绾心裏暗暗猜測她可能不是黎鑫的親生女兒。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讓黎绾起了疑心,外公外婆意外離世後,沒兩年母親就患了怪病,她直覺這事和黎鑫脫不了幹系。
原本她想回公司,只是單純地希望把爺爺費盡心血,歷經辛苦創下來的基業發展壯大,現下卻是有了別的想法:她要從黎鑫手裏奪回公司!當然如果最後查明真相,确定母親的腦瘤、癌化與黎鑫有關,到時候她定會讓這人渣身敗名裂,生不如死!
不過在重返黎氏,掌握局勢之前她只能隐忍,包括虛以委蛇地穿梭在左家兄妹、白歐、衛滄荊霖這些人中,她需要布羅自己的關系網,所以對于警寶的死,她現在無能為力,也清醒地明白不能因小失大。
黎绾在暗室裏抽了半盒煙,将自己知道的事情捋了又捋,琢磨分析了許久,包括對爺爺和佟叔倆人心思的揣測。
爺爺生前應該就料到了黎鑫會找準時機将她從公司裏踢出去,所以除了股權他還給自己留下了豐厚的存款和房産豪車,并刻意隐瞞一些事情的真相。這樣性子冷傲,不喜趨炎附勢的自己,就算中途因為種種原因沒能再回黎氏,也能倚靠這些財富輕松無憂地度過後半生。
而佟叔也是為了不浪費爺爺的苦心,才選擇閉口不言,要不是這次衛滄給的私密文件,以及自己苦苦地哀求他,老人家恐怕是要把這些秘密帶到棺材裏。
約莫淩晨五點鐘,黎绾撚滅了手裏的香煙,從氤氲缭繞的煙霧中起身回了房。她深呼一口氣,壓下心頭紛雜的思緒,卸下難言沉重的負擔,放軟了身子,閉眼裹進了被子裏。
這夜簡喬也沒怎麽睡,她噙着煙,對着警寶使用過的貓架,投食器,飲水機以及從網上買來的各類玩具黯然傷神……
第二日一早,黎绾頂着淡青的眼圈,疲乏地開車出門了。
這之後的每一天,黎绾都是早出晚歸。
這種狀态大概持續了兩個周。某個周五的傍晚,她提着從米其林餐廳帶回來的法式甜點敲響了簡喬的房門。
“我要去國外度假一個星期。”黎绾将精美的包裝盒輕輕放在了簡喬手邊的桌子上。
簡喬哦了聲,就沒有別的話了。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佟叔會住進來。”
簡喬點點頭,表示知曉了。
黎绾望着她,欲言又止,末了什麽也沒講,轉身回了自己卧室。
她走後,簡喬默默将那份甜點吃了。
黎绾去國外的第二天,青草就打來電話,約簡喬見面。
“你怎麽有時間出來了?”簡喬放下手中的湯匙,和佟叔示意了下,起身去了沙發那。
“左小姐和绾小姐去國外耍了,這次她沒帶着我,我便趁機向夫人請了一天假。”整個左家裏就屬夫人最有人性,最好說話。
自上次一別,她和青草也是許久未見,期間倆人也只通過幾次電話。簡喬沒猶豫,直接應下了。
中午十二點半左右,二人在一家自助餐廳見了面。
青草歡喜地拉着簡喬的手,嘴角揚着燦爛明豔的笑。
“我給你帶了禮物,”一落了座,青草就忍不住從手提袋裏摸出一條藍白相間的圍巾,她将其遞給簡喬時,神情還有幾分扭捏,“這是我自己織的,希望你不要嫌棄。”臨近十一月,天氣漸漸轉了涼,青草借此表達自己對簡喬的挂念和關心。
“傻丫頭,我怎麽可能會嫌棄,高興還來不及。”簡喬大方收下。
青草又朝簡喬晃了晃自己縫制的布老鼠:“聽說貓兒都愛抓這個,你拿回去給警寶玩。”
簡喬眸色霎時暗了下來,僵着手接過布老鼠,低低嘆息了兩聲:“警寶已經不在了……”
青草怔然,呢喃着反問了一句:“不在了?”她擔心自己聽錯了。
簡喬垂着腦袋嗯聲。
青草咬着唇,面容不禁添了幾分傷感和悲憫:“好端端的,怎麽就發生了這樣的不幸呢……”
考慮到青草還要在左家做事,簡喬沒告訴她警寶是怎麽死的,好在這人也沒有刨根問底。
吃過午飯,青草拉着簡喬去了附近的公園,想幫她排解心裏的難過。
“你挨着我坐,靠在我的肩膀上看雲,”青草仰頭望着天,“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就經常想象着自己是一片無憂無慮的雲彩,不受約束地随風自由飄蕩。”
簡喬歪頭,枕在青草的右肩上,忍了忍,最後還是問了:“左洇最近用鞭子抽過你嗎?”
“抽過兩次,”青草不願意對簡喬撒謊,“不過我及時塗抹了藥膏,現下已經結疤好得差不多了。”
這之後兩人都不說話了,只靜靜地瞧着遠方瑩白的雲團,到了日暮西山之時才起身。
“丫頭,”簡喬摸着青草的腦袋,語調溫軟,“你信我,終有一天,我會幫你離開左家,讓你成為一朵悠然自在的雲彩。”
青草用力點頭,眼裏盈着期許,唇角含着笑意。
分別時,青草餘光瞄着簡喬,略微害羞地對着她道:“我能不能抱抱你?”下一次不知什麽時間才能見面。
“好。”簡喬輕輕将她攬在懷裏。
青草雙手相環,緊緊扣住她的腰。
簡喬眉心顫了顫,她對青草沒有邪念,自是不會起那種生理反應的,但好多年沒同別人這樣親近的她,多少有些不習慣。
青草覺察到了簡喬僵硬的四肢和脊背,臉紅了紅,同時悄悄松了幾分力:“我沒這樣抱過別人……一時間有些激動……”
簡喬聞聲笑了笑。
青草不好意思地退開身,低下頭,覺得有些難為情。
簡喬探手,溫柔地揉了揉她的發,拉着她往外走。
她幫青草叫了一輛計程車,之後自己坐車回了別墅。
淩晨一點鐘,沒什麽睡意的簡喬,摁亮了床頭燈,猶豫了會,她給黎绾打了一個電話,那邊很快接了。
“怎麽了?”黎绾啞着嗓,不知是剛睡醒還是沒起床。
簡喬手指摳弄着被面,沒應話。
黎绾耐着性子,又問了一遍,簡喬還是沒吭聲。
“啧,你變啞巴了?”
簡喬暗暗噘了下嘴,把電話挂了。
黎绾蹙眉,怕她出了什麽事,緊接着給睡夢中的佟叔打了個電話。
佟叔翻坐起來,四處檢查了一下,确定無事發生。
過了會,黎绾又給簡喬打了兩通電話,這人都沒接,她頓時氣惱得不行,連發四條微信。
【大半夜的,你在發什麽神經?】根據時差來算,她這裏是清晨,簡喬那邊應該還是深夜。
【你是不是有病啊!!!】
【看我回去不收拾你!】
【耳朵給你揪掉!】配圖一串火冒三丈的薅耳朵動圖。
浏覽完這些消息,簡喬扯過手邊的枕頭,将自己的腦袋死死蒙住。
聽青草說,這次櫻檬島之行只有左洇和黎绾兩個人,混圈魔王荊霖和狗男人左昂都沒去。
明知不該醋,卻又忍不住,真是沒出息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