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高考前一周,徐峰總是在班級強調,高考和平時的模考一樣,還會比模考簡單,大家一定要放平心态。可徐峰越這樣說,二班的學生越緊張。
學校提前一天放假,讓大家前去縣裏看考場。
沒有漫天而下的書雨,沒有歇斯底裏的喊樓,甚至連再見大家都沒有說。
班級裏一片嘈雜的聲音,這聲音在韓莫離的耳膜裏回響,越來越小。
班級裏逐漸安靜,空曠,只剩下淩亂的桌椅與板凳。
韓莫離站在原地半天,他呆呆地看着後面黑板上的板報,再一回頭,班級已空無一人。
高言站在窗外朝他喊,快走啦!
畢業了好多年,偶然發現,有那麽一些人,他依舊在你的列表裏閃爍,卻早已在你的記憶裏熄滅。
後來韓莫離才明白,有些告別是不需要說出口的,只是那一面沒見上,就再也聽不見那人的聲音,再也看不見那人的模樣。
我們每個人對于離別,或多或少都抱有一些想象,應該會揮手吧,應該會沖着走遠的人大喊吧,應該會淚流滿面吧……
可韓莫離站在雜亂的教室中間,周圍是越來越少的人影,越來越少的書,以及越來越少的聲音。
他沒聽見有幾句再見,大家就忽明忽暗的消失了。
仿佛這只是尋常的一天,到點就該回家吃飯。
可吃完飯還回不回來?
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真的再也回不來了嗎?韓莫離想起楚凡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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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莫離去看考場的時候,心裏逐漸緊張起來。
家長們總說寒窗苦讀十二年,為的就是這一天,贏戰高考。
同學們也總是說,高考這只小怪獸,總有一天,我們要升級變身成奧特曼,打敗他。
韓莫離只是傻乎乎的在想,高考究竟意味着什麽?
他想不明白,或許永遠也想不明白。
怎麽也沒想到,當語文試卷發下來的那一刻,韓莫離突然就不緊張了,只是覺得題目好難,徐峰在忽悠他們。
被說了三年的高考,韓莫離曾經以為,它會像一只巨獸,到來的時候毀天滅地,寸草不生。可真當它來臨的時候,韓莫離忽然發現,自己似乎還沒感受到它的威力,它就夾着尾巴走了。
就像是小時候家裏的那只橘貓,有回它從樹上跳下來撓破了韓莫離的下巴,韓莫離氣憤的想要揍它,還沒動手,它就一溜煙跑掉了,跑得飛快,看不見影子的那種。
高考結束,過了兩天之後穆心冉又開始操心起散夥飯來。
**群裏瞬間沸騰起來,胡堯被穆心冉慫恿着,在群裏發起了超級可愛的表情包,大家全都驚愕,胡堯竟然還有這一面?
穆心冉打字說,我發消息你們都不帶理的,還得是我男神才行。
她又發了一行字,唉,我地位咋整的這麽低?你們過分了啊!
大家談笑一會兒,穆心冉說起正事。
可有兩個人并沒有回應,一個是楚凡凡,一個是錢子昂。
穆心冉私發消息給韓莫離說,都是我的錯,你打我罵我都行,怪我沒管好這張嘴,放心,我肯定幫你把她叫回來。
韓莫離回她,你就說我有事來不了吧。
穆心冉回了一個表情包,一只小貓咪頭頂一個大大的問號,又騙她嗎?
又……
韓莫離一愣,回她,那還是算了,你加油!
穆心冉回了一個大大的OK。
錢子昂是在穆心冉表情包瘋狂轟炸之下才匆匆趕回來的,錢子昂發了個一臉無奈的表情,這次請假估計又要被罵半天。
穆心冉回他,你還怕挨罵嗎?
這頓畢業散夥飯,一個也不能少。
楚凡凡被穆心冉忽悠了過來,她站在燒烤店門口的時候,一眼看見了韓莫離。
兩個人四目相望,隔着店門口那道厚厚的玻璃門。
穆心冉看見,連忙從店裏跑了出來,向楚凡凡解釋道:“這回真和他沒關系,是我騙你的,撇開他不談,我們這些好朋友,你舍得不來嗎?”
楚凡凡愣住,她心裏也是這麽想的,雖然沒臉見他,可這些朋友呢?
雖然沒臉見他,可她心底裏還是想要再見一面。
“別傻站着了,”穆心冉拉着她的手往店裏走,“外面熱死了,裏面開着空調涼快。”
最後一個來的是錢子昂,大家紛紛坐下。
高言開始他的表演,“老錢,你最後一個來的必須罰酒啊!”
“老錢?”大家都愣住了。
“這都畢業了,現在大家都是社會人了,”高言給自己圓場,“得換點社會性叫法了。”
哈哈哈哈。
一群青春裏的孩子,剛剛邁過了成人禮,紛紛效仿大人們的活法。
他們曾經最讨厭的活法。
“要不我們轉戰KTV?”穆心冉提議,她見韓莫離和楚凡凡明明就坐在一起,卻一句話也不說,一直尴尬着。
“要什麽KTV?”高言喝酒喝上了頭,“我開口就來!”
高言站了起來,一只腳踩在凳子上,右手拿起一個啤酒瓶,裏面還有小半瓶啤酒,他唱累了就喝兩口。高言扯着嗓子唱《後來》,這一次再沒有人打斷他,紛紛鼓掌。
大家都喝的不少,一個個面紅耳赤。
韓莫離看了眼楚凡凡,想要開口說什麽。
錢子昂拍了拍楚凡凡的肩膀,“你是…你是我最喜歡的……好兄弟!”說完又跑去找高言喝酒。
穆心冉迷迷糊糊,大喊:“胡堯,你去哪我就去哪,讨飯也行,嘿嘿……”
楚凡凡也有些醉了,她将酒瓶重重地放在桌上,啤酒從瓶口飛了出來,“我,楚凡凡,在青春裏,做過的最不平凡的事就是……”她突然倒向韓莫離。
韓莫離将她接住,她趴在韓莫離的肩上,朝他的耳朵小聲說,“拯救你。”
女孩用自己的青春,将男孩從黑暗的角落拉到陽光下。
“可我還是……”楚凡凡不想提及,可她擺脫不掉,“失敗了。”
“你沒有……”韓莫離還想繼續說什麽,卻被楚凡凡的一個問題打斷。
“你說實話,你後悔回來找我嗎?”楚凡凡說這話的時候面部表情變得認真。
韓莫離絲毫感覺不到她像是個喝醉了酒的女孩。
“我……不後悔。”
“你猶豫了,”楚凡凡從他身上爬了起來,“我不怪你,是我,我也後悔。”
“我只是認真思考了一下,”韓莫離想要解釋,“脫口而出的不一定就是最好的。”
“我真的,不後悔!”韓莫離望着她的眼睛。
韓莫離還想要說什麽,周圍卻突然響起了掌聲。
大家開始慫恿起高言,穆心冉大喊,“當初的高言去哪了?這回怎麽憋這麽久?”
高言還從沒和束沐表過白。
少年內心裏生出一絲害怕,害怕失去,害怕重蹈覆轍。
高言臉漲得通紅,他決定大聲說出來。
餐館的門口傳來喊叫聲,有人在街上大喊,花店出事了。
花店!
束沐下意識地沖了出去,剛踏出店門,她就朝自家花店的方向望去,自家的花店門口已經有許多人在那圍觀,她驚慌失措地向那裏跑。
“你兒子欠我們的錢你不還誰還?”小混混頭目叫嚣着。
束沐的母親苦苦哀求:“我手裏真的拿不出怎麽多錢來,能不能慢慢還?”
“慢慢還?照你兒子這賭法你要還到哪年?跑路了我上哪找去?沒錢!給我砸!”
小混混們掄起手中的鐵棍就是砸,束沐趕到的時候店裏一片狼藉。
她第一次感覺到那種無比的憤怒是什麽滋味。
“都是你害了我弟!都是你害了我弟!”束沐哭着咆哮着,“現在還要害我媽媽!害我們全家!”
“喲,又來了一個漂亮小妞,這不是她姐姐嘛,”頭目嘴角帶着一抹惡臭的笑容,眼神突然間變得兇惡,“弟弟欠的債,姐姐還也行!”
他走向束沐,一把将她揪了過來,“長的還挺不錯,做我女朋友怎麽樣?”說着就要親上去。
“你個畜牲,別動我女兒!”束沐母親情緒激動,向那邊撲去。可她過不去,幾個小混混把她死死的攔住。
“你放開我!”束沐死死掙紮。
情急之下,束沐右手摸到了架子上的花瓶,狠狠地朝混混頭目的頭上砸去。
花瓶破碎的聲音那麽清脆,威力卻仿佛比化學書上學過的**還大。
小混混頭目摸了一下頭上的血,眼神呆滞了幾秒,後又轉為惡狼的憤怒,他從腰間掏出一把**,狠狠地捅向束沐。
“不要!”高言嘶吼,他剛剛趕到,就看到了眼前的這一幕。
這一次,老天爺為他落下了雨。
電閃雷鳴,血雨風花。
高言抱住倒在地上的束沐,“我喜歡你!我喜歡你!以前我害怕,我自卑,我擔心說出來又會是空歡喜一場,我……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你別死好嗎?你不要死!”
束沐的母親也撲過來,哭泣道:“女兒呀,咱們娘倆的命怎麽這麽苦?”
“媽,你別哭……”
束沐滿臉煞白,說話都快要沒有力氣。
她又望向高言,說:“我知道……我知道你對我的喜歡,我也……我也心領了。”
束沐說的是心領。
“我是一個四處漂泊的人,你的喜歡我只能心領,我接受不起,我不能帶着你的愛四處漂泊,讓你帶着我的愛默默守望。”
“可現在,我似乎也漂泊不動了,我……”
束沐停頓,她差點脫口而出。
她差一點,就說出來。
我也喜歡你,無數次你被質疑的時候,我都想站出來替你證明。
我喜歡你。
可她以前沒說,現在更不能說。
大多數人油盡燈枯的時候,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愛與遺憾都傾訴給那個最重要的人。
可束沐,她寧願将愛與遺憾埋葬在深土之下,也不想讓活着的人遺憾痛苦。
“你別說話了,你不會有事的!不會的……”高言哽咽。
少年的心髒,快要随着女孩一起凋零,滿店的鮮花在雨水中枯萎。
男孩女孩在一場暴雨裏開啓了自己的青春,又在另一場暴雨裏結束了彼此的青春。
大家去醫院看望束沐的時候,每個人都捧着一束色彩鮮豔的花,有些花似乎并不适合送病人,并不适合出現在醫院這個場合。
可大家都知道,束沐喜歡,她不會介意,她會很開心。
高言說,束沐喜歡各色鮮豔的花。
束沐搶救了過來,醫院急缺用血的時候,高言的血型剛好對上。
他說,多抽點醫生,只要能救她就行。
醫生罵他,多抽點,你不要命啦!我們這又不是交易所,一命換一命,我們是醫院,我們是醫生!
束沐的弟弟跑來,跪在束沐面前痛哭流涕,說姐你要是沒了,我也不活了。
束沐摸了摸他的頭,胡說什麽。
高言再去看束沐的時候,束沐已經出院了,留給他的只有一張紙條。
“高言,我承受不起你的喜歡,我媽說年少的喜歡都是一時的,是沖動的,我不想耽誤你,我走了。
要是能再相遇,我會否定我媽媽的觀點,勿念。”
自那之後,再也沒有人能找到高言。
填志願的時候,徐峰說高言沒考上。
楚凡凡沒考好,上了淮州大學,知道結果後再沒有聯系韓莫離。
她原本也沒有打算聯系。
這對自己而言,或許是一個好的結果。
可不知道為什麽,女孩的悲傷那麽大?
少女內心的石頭,依舊牢固地将她墜向海底。
韓莫離考上了南州大學,他終于到達海邊,距離楚凡凡一千公裏。
一千公裏的距離,讓他再也沒機會見楚凡凡一面,也沒能說出那句藏在心底三年的話。韓莫離知道,那天晚上是他最後的機會,可他還是錯過了。
終究還是錯過了。
一年後的夏天,韓莫離放暑假回到金湯鎮,小鎮還是那樣,安靜美好。
落日橋的不遠處,早起洗衣服的婦人們排成一排,清脆響亮的棒槌聲激蕩在青草河的上空,而那顆熟悉的橘子太陽就飄在她們身後。潺潺的流水,青青的河草,婦人們在那一排河堤上用着熟悉的家鄉口音閑聊着家常。
回音空響,韓莫離站在橋上都能聽得到,一如那過去的千百個日月。
路過一家花店,韓莫離愣了一下,擡頭看看,走了進去。
“本店不賣花束,謝謝惠顧。”店主人低着頭說,他在寫着什麽。
今天是七夕節,店主人已經說了無數遍這句話。
“我不是來買花的。”韓莫離聽聲音有些熟悉,看着身影更熟悉。
店主人擡頭,驚喜地大叫:“韓莫離!”
高言!
高言說,束沐想開一家永恒的花店,可他沒辦法做到永恒,就只能讓這些花完整地過完一生,花開花落。
所以這是一家盆栽店,沒有那種折斷束縛在一起的花束。
那樣的花束沒有生命。
韓莫離看着高言,胡子又黑又長,笑說:“你現在整的還挺有個性。”
高言注意到韓莫離在盯着自己胡子看,擺了擺手,“我不愛打理自己,你和我做那麽久同桌還不清楚嘛。”
“你那時……”韓莫離頓住,沒有繼續往下說。他想起來當初束沐剛來時候的情景,那時的高言。
再往下說,又要提起高言的傷心事。
高言躲回了小鎮,而束沐遠在天邊。
韓莫離看向牆邊,一整面牆全是書。高言在牆邊搭了一個書架,沒事的時候就看看書,他說以前沒發現原來看書這麽能打發時光。
韓莫離笑笑,“現在看來,你是我們當中混得最好的,在班上那些年,商業頭腦完全激活了。”
高言苦笑,“我好什麽哦,店裏生意一般,”他拍了拍韓莫離肩膀,“不過請老同學搓一頓還是行的。”
他接着說:“現在要說誰最好,那肯定是錢子昂那家夥,我前兩天看比賽直播還看見他了,又進總決賽了,再拿一個冠軍就是三冠王,一年三冠,聽說身價能上千萬,不得了,不得了。”
“對了,你看了沒?”高言問韓莫離,又自言自語着,“以後大家怕是很難聚到一塊了。”
高言的話裏韓莫離半點羨慕嫉妒恨的味道都沒嗅到,滿滿的祝福和肯定,還有一絲遺憾。他們七人組想要聚齊,怕是好多年才能一次。
而他和楚凡凡的相遇,遙遙無期。
韓莫離突然想起來高中英語老師最後一節課說的話,她說,這就是你們最後一次整整齊齊坐在一起了。
她沒說應該,也沒說大概,像是個預言家,說的話在未來全都能實現。
韓莫離随手拿起一本書翻開,書的最後那頁被人折起。
“說來好笑。你千萬別跟任何人談任何事情。你只要一談起,就會想念起每一個人。”
是啊,過去這東西,你一提起,就會記起所有人。
那些年的那些事,看似匆匆結尾,可在青春裏,大致已是最好的結局。
胡堯和穆心冉考在一座城市,是最甜蜜的一對,穆心冉沒事就在群裏秀恩愛,發各種好看好玩好吃的,大家有空的時候就發表情包怼她。寒假沒聚成,暑假的時候穆心冉在群裏問大家能不能暑假聚聚,楚凡凡說有事在淮州回不來,錢子昂發了一個身不由己的表情包。穆心冉打字說,那我和胡堯甜蜜二人游去啦。
束沐頭像是黑的,高言頭像也是黑的。
誰都沒有想到,胡堯并沒有被北京大學錄取。
倒不是分數不夠,而是他壓根就沒有填。
胡堯報的是考古學,全國第一的是北京大學,他理應去北京才對。
可穆心冉成績不夠。
穆心冉怎麽也沒想到,胡堯竟然願意為了她,放棄北大。
胡堯解釋道,你不用壓力那麽大,我的夢想城市就是西安,西北大學的考古學全國第二,也不差。
胡堯有個長安夢穆心冉知道,可穆心冉還知道,胡堯從來不當第二。
高言拉着韓莫離在熟悉的那家燒烤店撸串,趁着夜色,兩個人舉杯,高言自嘲說,這回總能安安心心喝頓酒了吧。
韓莫離沉默了會兒,“你怎麽**都不上線了?我們都找不到你。”
“你們還在用**啊!”高言給自己找了個理由,“我的商業交流都是靠微信的。”
還是那個少年,沒個正經,滿嘴跑火車。
韓莫離永遠要記得那個少年。
“話說你怎麽回事?”高言幾瓶酒下肚,開始八卦起來,“沒見你和楚凡凡有啥動靜呀?”
看來這麽久他不是不在線,而是一直隐身。
“我找過她幾回,她不理我。”韓莫離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她到底是生你的氣還是生她自己的氣?”高言給韓莫離倒滿,又給自己倒滿。
“她陷入了自己的自責之中,”韓莫離嘆氣,“我怎麽解釋,怎麽勸說都沒用。”
“去年這事呀!”高言拿起一串羊肉往嘴裏塞,“你沒去成新概念,她可是在我們跟前把你痛罵了一頓,罵着罵着就哭了,說你就是個傻子,可我當時聽着,感覺她像是在罵她自己。”
韓莫離沉默。
“對了,後來還參加過嗎?”高言突然擡頭望向韓莫離,眼裏有光,“那可是你夢想呢!”
“沒了。”韓莫離朝他碰杯,“少年的夢想罷了。”
他嘴上這樣說着,心裏卻依舊熾熱。
“我覺得吧,這兩手你都要抓一抓,咱男人不能坐以待斃!要主動出擊!她們不來,你就去找她們呀!夢想也好,姑娘也罷,又不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韓莫離苦笑。
“對了,楚凡凡高中時候畫的漫畫還在我那裏,明天你走的時候記得帶上,她其實回來的比你早,有來過我這……”
高言喝得有點多,靠在牆上睡着了,嘴裏含含糊糊地喊着束沐,韓莫離看向他,目光裏全是柔軟。
少年擡頭看向天空,天上半圓的月亮朦胧着,街上是熱鬧的人群,三三兩兩的情侶手牽着手。
韓莫離心裏決定了,那就去做。
趁着月色,韓莫離訂了張高鐵票,去淮州。
說過一起去看海,我帶着櫻花,你帶着風。
第二天一早,韓莫離動身離開。
臨別前,他倚靠在高言的前臺邊,盯着手中的畫,愣了半天。
“畫的真的挺好的。”高言誇贊。
可突然間高言情緒低落下去,他看見了楚凡凡為他而畫的束沐。
束沐最美的側臉。
那張畫在最後一張,高言之前并沒有翻看過。
楚凡凡也沒告訴他,只是說,代為轉交。
漫畫畫的是三年走過的許多瞬間,各種各樣的韓莫離。
偶爾她也會出現在畫中。
比如,她在落日橋上,在九號巷中,用手按下韓莫離翹起的頭發。
比如,那晚樓頂,她躺在韓莫離身旁,手舉着發光的玻璃瓶。
比如,她和韓莫離一起擡起的孔明燈,雨幕頂上的煙花,滿街緋紅的櫻花瓣。
好多個比如,卻還是冰山一角。
“你有她地址嗎?”韓莫離擡頭,望向高言。
“這你算問對人了,”高言驕傲道,“忘了我當初班上的名號了嗎?金湯第一神探!你等着。”
高言轉身進到裏屋,過了一會兒,他緩緩走了出來,手上拿着一張同學錄。
“還真不是我吹牛,全班只有我一個人有她的同學錄。”高言将手上的紙遞給韓莫離,“上面有寫地址。”
當初楚凡凡回來的時候,高言硬是讓她抽時間寫完這張同學錄才肯放她走。
“謝了!”
“告辭!”
韓莫離前腳剛走,門口就又出現了敲門聲。
“門沒鎖,一推就開了。”高言擡頭,整個人凝固。
他的女孩,笑靥如花。
下了高鐵,韓莫離按着手機上的導航走,筆直走到女孩的心裏。
到了楚凡凡的家門口,韓莫離敲了敲門,竟然是楚爺爺給他開的門。
楚爺爺高興壞了,“莫離啊,我都好久沒見到你了,怎麽到現在才來我家玩?是凡凡不叫你來嗎?快進來坐!”
韓莫離将手上的禮品放在屋裏,楚凡凡的爸媽上班去了,不在家裏,他和楚爺爺聊了一會兒天。
遲遲不見楚凡凡出來。
“楚爺爺,”韓莫離忍不住了,“楚凡凡不在家嗎?”
“哦呦,你瞧我!”楚爺爺拍了一下大腿,“你們年輕人的事,我瞎耽誤什麽?今天陰天,天氣不熱,凡凡在天臺上畫畫呢,她說吹着風好找靈感,這丫頭。”
韓莫離告別楚爺爺,跑上天臺。
楚凡凡家住九樓,總樓層二十樓,電梯按下遲遲沒有反應,韓莫離一着急就順着消費通道一層層往上爬,他是一路跑着的。
消費通道很暗,韓莫離在黑暗裏奮力奔跑。
天臺門打開,光束朝眼睛撲湧而來,韓莫離有些睜不開眼。
女孩坐在畫板前,微風撫動她的發絲,有種空靈般的美感。
“你怎麽來了?”
女孩還沒反應過來,男孩一把抱住了她。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他說,我欠了你三年。
“別管那些所謂的束縛,石頭,沒有你,我的夜空一片黑暗。”他松開手,望着女孩的眼睛,“你就是照亮我唯一的星星。”
“我也……”女孩身體微微顫動,“喜歡你!”
兩人再次緊緊的擁抱,男孩在女孩耳邊喃喃,“我能吻你嗎?”
“不要問。”
男孩稚嫩地吻着女孩,風吹進彼此的心底,繁花盛開。
“我看了你畫的漫畫了,真好。”男孩說。
“我也看了你在網上連載的小說了,還行。”女孩回他。
“就是……”女孩疑問,“南已望淮?”
“難以忘懷,”男孩笑,“有錯別字,才是青春。”
“那也用不着,全部都是錯別字吧。”
“你別得意啊!”女孩突然想起捍衛自己的主權,“我放在高言那裏的,只是你的部分,大家我都有畫,好幾個出版社聯系過我呢!”
“你比我厲害多了。”
“別打岔,”女孩将男孩被風吹起的頭發按下,“我是說……”
我畫的,是我們。
我寫的,也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