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擁抱
後來的楚凡凡記不清那年的冬天有沒有下雪,記憶模模糊糊,像是有了重影。或許是有一場小雪,南方的冬天,一眨眼就化了。
徐峰生日過完之後像換了個人,對高二二班變得嚴厲起來,早晚自習總是第一個到,看看又是哪幾個家夥遲到早退。白天沒事就在窗外溜達,次數多了被學生看得不好意思就假裝是路過,朝着樓梯走去,下樓的聲音賊響,仿佛告訴大家我真的只是路過你們好好聽課。
一個星期下來,大家全都懷疑徐峰是胡主任附體了。徐峰說,打打鬧鬧着過日子,馬上就高二下了,我得對你們的人生負責,不然将來你們要罵我的。他又小聲地說了句,我自己也會罵我自己的。
遠隔千裏的聲音或許聽不見,但內心的聲響震耳欲聾。
韓莫離和顧清橙的聯系因為期末考試的緣故變得少了起來,楚凡凡的醋意卻絲毫未減。而錢子昂和韓莫離的好兄弟關系自那次之後,變得僵硬起來。
韓莫離說,顧清橙是因為社團的事才來找我,她希望我能給社團活動寫幾篇文章。
韓莫離心裏不知道該不該說,他其實是想要拒絕。
可面對顧清橙時,他拒絕的話還沒醞釀出口,顧清橙微笑着,就當他默認了。
楚凡凡心想,她一個退休的上任社長怎麽比現任社長還操心?
倒覺得有些刻意。
或許是自己太小心眼,可楚凡凡忘不掉那天中午顧清橙的臉。
錢子昂不說話,将手機屏幕按得啪啪響,他的指尖重重點在屏幕上,打了半天爆了句粗口,我去你媽的!傻叉!
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罵游戲裏的隊友。
穆心冉不再叫胡堯男神了,她決定生胡堯氣,天數暫定一周。
胡堯突然發現身邊丢了個小煩人精,有些不自在,但表面上強裝着什麽都沒發生。
束沐和同桌孫玉的關系越來越僵,可束沐想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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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她第一天來到這個班級開始,孫玉就對她冷嘲熱諷,可命運就是那麽弄人,偏偏将她和孫玉放在一起。
一只小蟲順着燈光飛到束沐的手臂上,束沐害怕地緊鎖眉頭,要不是正處于晚自習上課期間,她一定會忍不住叫出聲來。
“孫玉,”束沐小聲地說,“你能不能幫我用本子打掉?”
“裝什麽裝?”孫玉又開始嘲諷起來。
束沐從小就害怕這種黑乎乎的不知名的小蟲,她微微別過頭,只敢用餘光去看,孫玉很顯然不願意幫忙,她只好自己艱難地拿起本子準備把蟲挑飛。
可就在這時,孫玉露出一絲冷笑,拿起本子迅速地拍了下去,小蟲被壓在束沐手臂上,血肉模糊。
“啊!”束沐還是沒忍住,她看着眼前極其惡心的畫面,吓出聲來。
剛好下課鈴響起,同學們只是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就散開活動了,班級一下子鬧哄哄的,大家變得麻木起來,對這種小事提不起興趣。
“怎麽了?”高言聞聲趕來,楚凡凡和穆心冉也跑了過來。
楚凡凡眼尖,一下子就看見束沐手上的小蟲,迅速轉身從自己座位上抽出一張餐巾紙将那蟲擦掉。
“你別太過分!”高言沖孫玉吼起來。
“管你屁事?”孫玉不滿地說,“你以為你替她出頭她就喜歡你?雖然我不喜歡她,但你也別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孫玉又說:“還是一只很會裝聖潔的髒天鵝。”
“你說什麽呢!”高言氣得怒怒瞪着孫玉,孫玉幾句言語就把他和束沐微妙的關系戳穿,找不到地方藏逸。
“你這人嘴怎麽這麽惡毒!”穆心冉大喊道,“難怪你沒朋友!”
穆心冉這一喊徹底戳到孫玉的痛處,她猙獰着,“要你管!你們就是一丘之貉,什麽狗屁天鵝,一群土雞!”
楚凡凡也忍不住了,直接就要上去揍她,真就人狠話不多。
事情越鬧越大,逐漸有人圍觀看起熱鬧來。韓莫離和胡堯連忙擠了進來将楚凡凡和穆心冉拽住。
孫玉一臉惡狠狠地說:“好!你們仗着人多是吧!行!”
她又扭頭對束沐喊:“別裝了,那一副可憐的模樣給誰看呢?我遲早要把你的醜陋面目揭開,你可千萬別讓我抓到機會!”
束沐和孫玉的事鬧得太大,徐峰分別對兩人進行了開導,最終還是将她們倆調開。
高言安慰完束沐後回到自己的座位,又扭頭看了看束沐,他被孫玉的話中傷到,心裏對自己逐漸開始不自信起來。
韓莫離發現最近楚凡凡和錢子昂怪怪的,他心裏清楚是因為誰。
可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拒絕。
韓莫離是個活在人群邊緣的人,沒勇氣尋求別人的幫助,也沒勇氣拒絕別人的請求。
況且也沒有人請求過他,這麽多年來。
這還是韓莫離第一次收到別人的請求,他甚至連拒絕兩個字怎麽寫都忘記。
錢子昂不理解他,楚凡凡心裏暗暗生氣。
自從上次橋上喊出那句話之後,錢子昂再也沒有和韓莫離認真地說過話。
兩個男孩別扭起來,應該大打一架,然後和好,而不是像女孩那樣,冷戰好久。
但這兩人實在是打不起來,只好被迫用上女孩們那套。
錢子昂的問題解決不掉,慶幸的是,韓莫離無形之中将楚凡凡的問題解決掉了。
顧清橙又跑來找韓莫離,兩個人站在陽臺邊上,韓莫離臉上不再有笑容。
“凡凡,你說她一個校花,怎麽舍得放下身架來的?”穆心冉看着窗外,語氣裏充滿着疑問。
“什麽呀?”楚凡凡不想看他們,看着就來氣。
“你想啊,她一個校花,每次都跑到我們班門口,多顯得自己卑微啊!”穆心冉分析着,“不說讓韓莫離去找她,最起碼也要兩人有來有回啊!中國人不就講究禮尚往來嘛!”
“你這咋還扯到禮尚往來了?”楚凡凡嘴上這樣說,心裏卻認同她,這顧清橙憑什麽降低身架?
就為了氣自己?
因為自己是她面具下真面容唯一的見證者?
楚凡凡莫名的生氣起來。
穆心冉比她還生氣,“凡凡,我覺得你不能這樣坐以待斃了,咱得主動出擊!”
“怎麽主動出擊?”楚凡凡歪頭看她。
“要想知道你們在他心中的地位很簡單,”穆心冉會心一笑,“一個小測試便知。”
穆心冉想的法子是,趁顧清橙找韓莫離的時候,讓楚凡凡去問他問題,看他在兩人之中如何選擇。
“快上,”穆心冉催促她,“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是不是有些過于刻意了?”楚凡凡有些猶豫,她天生就不是幹這種刻意事的人。
“為了愛情,咱就刻意一回吧,沖沖沖!”穆心冉鼓勵她。
這一回楚凡凡沒有給予否決。
楚凡凡低頭看了一眼手上抱着的化學資料,微微皺眉,一咬牙,人就跑了出去。
“韓莫離,你快幫我看看這一題,下午就是化學測試了,我感覺很大幾率考到這題。”楚凡凡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又對顧清橙笑笑,“不好意思啊!”
“我們的事就快說完了,你等一下好嗎?”顧清橙也對她笑笑,可話語中卻沒有半點讓步的意思。
兩個女孩的眼神對上,就一齊看向韓莫離。
難題落到了韓莫離身上。
這回他無論如何也要拒絕一個,選擇這個詞,有時美好,有時殘酷,可在韓莫離這裏,一出現,就很殘酷。
一定會有人被拒絕,一定要有人被拒絕。
兩個女孩都在等他的答案。
“顧清橙你稍等一下吧,”韓莫離扭頭看向楚凡凡,“哪一題?我看看。”
他還沒拿到楚凡凡手中的化學資料,顧清橙立馬開口,“那我下次再來找你。”說完轉身就走,并沒有等韓莫離回複。
這一戰,終究是楚凡凡贏了。
“凡凡,我跟你說,你是沒看到顧清橙轉身時臉有多黑,估計怎麽也想不到自己身為校花,有一天會成為別人的待選項,哈哈!”
楚凡凡沒有說話,扭頭瞥了一眼窗外陽臺上的韓莫離,心裏安定下來,之前的那些不開心,全都煙消雲散。
這一回,她很堅定的選擇相信他。
元旦假期。
新年的鐘聲敲響,韓莫離坐在院子裏的秋千上望着天空發呆,楚凡凡打開窗子沖韓莫離興奮地大喊:“新年快樂!”
韓莫離擡頭望向她,“新年快樂,院子這麽黑你還能看見我?”
楚凡凡沒說話,一眨眼沒了人影,再一眨眼,就來到韓莫離身旁,“這麽喪幹嘛?”
“我沒被選上。”韓莫離說。
楚凡凡一愣,她在腦海思索一番,想了起來是新概念作文大賽。
對于韓莫離而言,視為神聖的新概念作文大賽。
“你坐好啊,”楚凡凡将韓莫離奮力一推,緊接着向一旁閃去,“飛一會兒就好了,我有不開心的事蕩着蕩着就蕩沒了。”
韓莫離聽見黑夜和風在耳邊劃過,眼前是黑色,仿佛閉着眼睛在夢裏。
身體變得輕盈,思緒不再混沌,心也安靜下來。
楚凡凡說:“是不是好多了?比賽多着呢,咱們今年再來。”
韓莫離不知道今年後面的事是好事還是壞事,但他知道,眼前的人,是要珍惜的人。
他露出憨厚的笑,小虎牙出現在楚凡凡眼眸裏,“有你真好!”
高二下學期開學第一天,校門口的梧桐樹下,除了錢子昂,大家都在。
錢子昂請了假,沒有人知道原因,韓莫離發消息他也不回,似乎還在生氣。
穆心冉再度提起了她的那個弟弟,楚凡凡說,“你什麽時候帶我們見見?”
穆心冉一聽到楚凡凡這麽說瞬間拉着一張臉,“如你所願,以後能經常見到了。”
“你弟弟不回蘇州了?”束沐問。
“是啊!”穆心冉一臉的無奈,“我媽回來了,還把這煩人的弟弟帶回來上學,以後我日子可怎麽過啊?”
“你弟弟有這麽讨人厭嗎?”高言壞笑,“說不定我們都很喜歡,那就是你的問題了。”
“閉嘴,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穆心冉憤憤道。
“有的時候,我真想悄悄地把他帶出去丢掉……”穆心冉話還沒說完,突然被吓到了。
“夠了!”胡堯低聲怒吼,“你說的是姐姐該說的話嗎?”
胡堯獨自一人離去,留下衆人站在原地發呆。
他臨走的時候還甩下一句話,“你就不配當姐姐!”
過了好半天,穆心冉才反應過來,“不…不是,你吃炸藥包啦!我就随口說說,你當真幹嘛?”可胡堯早已沒了人影。
“他怎麽了?”楚凡凡對着空氣問。
“穆心冉觸碰到他的底線了。”韓莫離說。
第二天早上,穆心冉早已把這件不愉快的事忘得一幹二淨,似乎對于她來說,沒有什麽是一場夢忘不掉的。她還沖路過的胡堯打招呼,可胡堯并不理她。
“凡凡,沐沐,”穆心冉沖她倆打招呼,“今天你們就能見到我弟弟了,他放學早,說要來接我放學。”
“哈哈哈,你弟弟還是個小大人呀。”楚凡凡笑着說。
束沐說:“我見面禮都準備好了。”
束沐準備的見面禮自然是和花有關,和送給他們的不同,束沐給穆心冉弟弟準備的是迷你版的向日葵幹花卡片,寓意着希望與陽光。
“謝謝!”穆心冉接過看了看,感慨道,“還有這麽小的向日葵啊!”
到了下午
第三節課,課間的時候一個長相俊俏的小孩混着人群跑進了高二二班。
“姐姐!”他直接飛撲到穆心冉懷裏,穆心冉刮了刮他的鼻子,“你怎麽現在就來了呀,我還有一節課呢!”
楚凡凡看得出來,這家夥刀子嘴豆腐心,嘴上有多讨厭她弟弟,心裏就有多愛她弟弟。
“媽媽帶我來的,”小孩擡頭,“你不是說這節課自習嗎?我問媽媽自習是什麽意思,媽媽就是沒有老師自己學習。”
“那你跑來我還這麽學習?”穆心冉輕輕捏着弟弟的小臉蛋。
“那我在走廊玩,保證不打擾你。”
“你還是算了吧,到時候跑得沒影我去哪找你?媽媽呢?讓她帶你回家。”
“媽媽讓我推走了。”
穆心冉拿這個小機靈鬼沒辦法,她看了眼最後排空着的座位,向弟弟指了指,“你下節課就去那坐着,不許說話,不許亂跑,聽到沒?”
“收到!”弟弟還朝穆心冉敬了個禮。
束沐笑着說:“你弟弟好可愛啊!真羨慕……”說着說着她的笑容褪去,沒有繼續說下去,她将卡片送給穆心冉弟弟,穆心冉說,快說謝謝姐姐。
胡堯也察覺到了她的弟弟,向這兒瞥了兩眼後繼續刷題。
上課鈴打響,穆心冉時不時地回頭看向後面,弟弟正拿着楚凡凡的畫筆在紙上畫着畫,她漸漸放心下來,開始做起試卷來。
“你弟不見了!”後排有人喊她。
穆心冉急忙回頭,座位空空如也。
“臭小子!”穆心冉連忙下位子,“讓你別瞎跑你就是不聽!”說着從後門走了出去,邊走邊小聲喊:“臭弟弟!”
找遍了整條走廊,沒有人影,就剩男廁所沒找,穆心冉有些着急了。她連忙跑了回來搬救兵,“高言,我弟不見了,你幫我去男廁所看一眼!”
高言一愣,等到他反應過來,有個身影率先沖了出去。
誰也沒想到,是胡堯。
胡堯沖到男廁所裏,還是沒人。出來後對穆心冉說,“你去樓上看看,我往下走!”說完也不等穆心冉答應,就沖了出去。
楚凡凡在座位上焦急地等待他們回來,去個廁所用不了這麽久。
“不行,肯定是沒找到,”楚凡凡喊了一聲束沐,“我們也出去找吧,人多力量大,萬一真出事就不好了!”
束沐點了點頭。
高言和韓莫離也跟着跑了出去。
胡主任聽到有雜亂的人聲連忙從辦公室跑了出來,可樓道裏空無一人。他朝樓下望去,幾個小人影在眼鏡片前移動,他怒氣沖沖地大喊:“你們幾個是哪個班的!現在是上課!”
穆心冉再次看見胡堯的時候,胡堯正摸着她弟弟的頭。
她遠遠地看見,胡堯像是在抹眼淚。
她早已經急地眼淚汪汪,眼眶都紅了,可胡堯抹眼淚幹嘛?
穆心冉跑了過去,這兩人正站在操場中間的足球網那兒。
“你吓死我了你!”,穆心冉一邊指責他一邊把他摟在懷裏。
“我在那兒無聊,剛才進來的時候看見有人在踢足球,結果現在又沒人了。”弟弟可憐兮兮地說。
“那你和我說一下啊!”穆心冉擦擦眼淚。
“你們怎麽都哭了呀?”弟弟又說,“比我還愛哭。”
穆心冉擡頭望向胡堯,“你怎麽也哭了?”
“我沒,沙子進眼了。”
“兩只眼睛都進了?”
“我就是……我就是……”胡堯突然哽咽起來,“眼睛進沙子了。”
胡堯突然蹲了下來将臉埋在雙臂裏,很難受的樣子。
穆心冉不知道胡堯究竟怎麽了,也不明白他為什麽哽咽,少年埋藏多年的心事,她找不到半點破綻。
同樣是少年,每個人都背負着不同難度的人生。
穆心冉蹲在一旁,此刻最好的安慰就是默默陪着他哭完這一場。
這一場雨,在胡堯心裏下了好多年。
今天,穆心冉陪着他淋完這場雨。
穆心冉不知道為什麽而下。
她想知道。
沒過幾天會考報名開始,徐峰通知大家帶好身份證,學校會組織集體報名。
楚凡凡突然有些感慨,時光真是把殺豬刀,一轉眼高中就要畢業。事實證明,高三真不算是高中,不然怎麽會在高二結束時就用一場考試宣告畢業?
楚凡凡回想起之前看到的高三學長學姐們,瞬間明白了他們。
大家紛紛拿着身份證站在門口排隊,輪到胡堯的時候,胡堯坐在板凳上,等待照相。操作電腦的老師不再像之前那般動作娴熟,逐漸皺起了眉頭,似乎是遇到了什麽棘手的問題。
徐峰跑了過去,問他是什麽情況?
他對着徐峰說,這個學生的身份證好像有點問題,一直刷不上去信息。
徐峰将身份證拿了起來,又放上機器,電腦上确實顯示不出來任何信息,難道是消磁了嗎?
胡堯本來是不想摻和進去的,但見徐峰和那名老師折騰了半天,只好站起身來,問道:“老師怎麽了?”
“你的身份證好像被消磁了,這問題有點棘手,沒有身份證就報不了名。”
“你現在回家去,帶上戶口本和身份證,去派出所補辦一張臨時身份證,先把名字報上再說。”徐峰給出答案。
胡堯點了點頭,臉上表情十分平靜,但心裏多少有點焦急,這種時候遇到這件事,即使是學霸大神,也是有些心急。
穆心冉已經在之前辦好了手續,看着胡堯一臉焦急的樣子,說我陪你去辦,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
胡堯這次沒有拒絕。
來到派出所的時候,胡堯想要上個廁所,就将身份證和戶口本都交給了穆心冉。
穆心冉帶着好奇心看了看胡堯家的戶口本封面,又滿懷着少女的幻想,幻想自己的名字,有一天也會出現在上面。
想到這兒,少女有些羞澀,又有些激動。
雖然知道翻看別人的東西不好,可穆心冉還是沒有忍住。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廁所的方向,胡堯還沒有出來。
穆心冉悄悄的将戶口本打開,翻看着每一頁。最前面是他的爺爺奶奶,然後是他的爸爸媽媽,最後是他。
不是最後?
還有一頁不是空白!
胡堯竟然還有一個弟弟!
穆心冉瞪大了眼睛,為什麽從來沒有聽他提起。
不過細想一下,沒有聽到胡堯說起也很正常,他連日常的話都不願意多說,更不會說這些家裏的事。
可為什麽連別人的道聽途說都沒有?
高言連爆料都不放出?
穆心冉突然間聯想起之前自己弟弟的事,胡堯莫名的哭泣……
胡堯從廁所裏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甩動着手上的水,穆心冉一驚,連忙将戶口本合起來。
“走吧,”胡堯看向她,“你怎麽了?”
“沒事啊,”穆心冉強裝鎮定,“快走吧,待會兒攝影老師要走了。”
之後這件事一直在穆心冉心裏盤旋,久久消散不去。
她決定付諸行動。
穆心冉左思右想了好幾天,才終于想到辦法。
另一種意義上的旁敲側擊。
這回穆心冉不想讓朋友們知道,很艱難的保守着秘密,她希望自己一個人就能解決。她也知道,胡堯不希望心裏的傷痛被太多人知曉。
她一個人揭開,讓陽光消毒,再将完好無缺的胡堯送到大家面前。
上次和胡堯一起回他家拿戶口本,穆心冉跟着他走到他家樓梯口的時候,胡堯突然回頭,“你在樓下等我就行,不用兩個人都爬樓。”
胡堯這麽說,可穆心冉不這麽做。
她悄悄跟了上去,知道了胡堯家在哪。
她再一次來了。
穆心冉等在書店裏,等了半天,終于等到胡堯。
胡堯一來,她就可以去了。
穆心冉繞着書架走了出去,她的目的地只有一個。
穆心冉敲了敲門,一個中年男子打開了門。
“你找誰?”
“叔叔您好,胡堯在家嗎?”
“他出去了,你找他有事?你先進來吧,坐一會兒等他。”中年男子應該是胡堯的父親,不知為何,聽到外人提及胡堯,他一臉嚴肅。
“好。”穆心冉心裏不由的緊張起來,胡堯父親這麽嚴肅的嗎?
“叔叔,我聽胡堯說他還有一個弟弟……”穆心冉說出自己此行的目的,剛好緩解一下尴尬,可她話還沒說完,就被胡堯父親打斷。
“他還有臉和你提他弟弟!”
“怎……怎麽了?”穆心冉一臉吃驚,心裏的緊張感飙升。
怎麽一提到胡堯弟弟,他父親這麽大反應?
“你到底找他幹嘛?沒事就請你走吧!”胡堯父親很不高興,開始下起逐客令來。
“他弟弟無論如何,也不是他的錯,”穆心冉旁敲側擊,她此行的目的就快達到,不能就這麽放棄!
“他弟弟走丢了,怎麽就不是他的錯?他為什麽不帶好他弟弟?好了,夠了,我不想和你說這些,你快走,我不想再看見你!”
穆心冉瞬間明白了一切,胡堯這麽多年來,都是因為他弟弟!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開始慢慢挪動身子,向着門邊走去,離門口還有三兩步距離的時候,穆心冉在心裏理清楚思緒。
她猛地轉身,情緒突然爆發,“怎麽就是他的錯了?是他想弄丢弟弟嗎?他也不想呀,這麽多年過去了,他一直以最好的成績,作為回報,作為彌補,可始終得不到你的原諒,這件事真的是他錯了嗎?你們做父母的就沒有一點責任,為什麽把所有的過錯都放在他一個人身上?他也只是你們的孩子呀!”
“夠了,別說了!”胡堯沖了進來。
“你神經病呀,到我家來鬧什麽?”
“我沒鬧,我說的是事實!”
“你知道什麽?!”
“好了,夠了,你們都別說了,我不想再聽見半句,你們快給我走。”胡堯父親的語氣明顯弱了下去,他心裏有被穆心冉的話擾動到。
他想一個人靜靜。
胡堯拉着穆心冉的手出了門。
一直拉到那片草場上,胡堯站定,面對着穆心冉。
“你究竟想幹什麽?”
“我沒想幹什麽?我就是想把事情,弄明白,現在弄明白了,我又想把事情說明白,憑什麽讓你……”
“夠了,我家裏的事你少管,你怎麽這麽煩人?!”
“可這些年,憑什麽你要這樣?”
“你快走,我不想看見你了。”
“我走了,然後你一個人蹲在這裏哭嗎?我已經不再是兩年前的我了,那個被你說幾句就哭着鼻子走的穆心冉!”
胡堯許久沒有說話。
穆心冉替他說出這些年他心裏的話,他可能一輩子也沒有勇氣說出的話,對着父親。
過了一會兒,他緩緩說:“這些年無論我考的多好,都沒有用,弟弟的事就是我這一生最大的罪,我不知道該怎麽償還……”
“找到他,我陪你,一起找,哪怕找上一輩子,我也陪你一起。”
“你知道一輩子有多長嗎?”胡堯望向她。
“我管它有多長,只要你願意,我就陪你找一輩子!”穆心冉眼神堅毅。
這一點,穆心冉一直沒變。
這樣的話只有她才會說,束沐楚凡凡都不能。
胡堯突然間一把抱過她,緊緊的抱住,久久的擁抱着。
這個女孩就這樣,将自己的一輩子與眼前的男孩綁定。
他要好好的守護這個女孩,這個擁抱就是契約。
因為她,值得。
草場之上,男孩和女孩擁抱,青春的野草瘋長,向着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