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身強體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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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所周知,鈞哥是個早熟的娃子,小小年紀就有了遠超同齡人的沉穩和遠見。
在他這個年紀,他的弟弟們還在娘親的懷裏撒潑打滾,就連跟宮人都能被騙得玩物喪志,氣得負責教書的太傅不知掉了多少根頭發。
但鈞哥不一樣。雖然他總是在下課後翻牆出宮,但從沒丢過學業,便是那寫出的文章都是帶着獨特的見解,不知讓太傅和父皇多少次撫掌叫好。
不過,鈞哥完全不能理解他們為什麽叫好,他的文章還沒有小菠菜的一半美妙。
小菠菜是個很有才華的菠菜,有一陣子還迷上了兵書,還跟他的鈞哥放言等自己長大了一定也要寫上那麽一部。
鈞哥從不懷疑菠菜的才華,當即表示支持。倒是後來聽到暗衛彙報的父皇哈哈大笑,說菠菜這小子年紀雖小但志向遠大,還沒成那文臣就已經打起了武臣的心思。
父皇說這話時太傅也在。
太傅複姓諸葛,名正我,是個難得的武派文臣,掌管着三法司衙門六扇門,手下名鋪無數。如今,他還是負責皇子們學業的教書先生。
太傅和父皇一樣從沒見過小菠菜,但都從鈞哥的口中認識過他。
聽說菠菜想寫兵書,他也是一笑,對父皇說:“這孩子若是成才,不如安排來六扇門。”
父皇笑道,“你的六扇門怕是留不住他,這小子眼睛盯着的可是文臣之首的位子。聽阿鈞說,最近他都考上童生了。”
太傅這才想起,前段日子太子好像向他要過什麽備考秘籍,想來就是給的那孩子。不過他……
太傅躊躇些許,還是跟父皇提了一嘴,“臣查過,那孩子的戶籍有些問題,是賤籍。按規矩,這賤籍不可科考,日後若讓蔡相知道了他怕是會遭難。您看,是否需臣去處理?”
聞言父皇面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去,他沒有說話,只是來到窗邊,将手負在身後看着窗外很久很久。他的目光落在遠方,淡淡的,似乎還帶着些懷念。
太傅知道陛下又想起了那個人,那個曾經與蔡京鼎立拉鋸的男人,曾經的左相斐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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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不清楚斐矩為什麽會突然辭官,或許是因病,又或許是因為其他。但他知道,沒了斐矩的桎梏,兩朝為相的蔡京就像是掙開繩索的猛獸,随時随地都有可能反咬一口。
“不用了。”許久,父皇終于開了口,“不到殿試,蔡京注意不到他。戶部在蔡京的手上,你若改了他戶籍便是打草驚蛇。”
“在他入殿試之前你尚且幫他掩飾一番。”他嘆了口氣,“之後,就看他的造化了。讓阿鈞自己頭疼去吧。”
鈞哥不知道他的好父皇在背地裏給未來的他搞什麽幺蛾子,正開開心心地給他的好兄弟菠菜慶祝第一次勝利。
他的父皇允許他随意出入宮門,但按宮裏的規矩,宮門下鑰之前他必須得回去。
當然,這個規矩對從不走宮門的鈞哥來說近約不存在,奈何小桃子這些日子不知道跟在容嬷嬷身後到底學了些什麽,但凡他現在晚回去幾炷香就能唠他好久,那警惕的樣子就好像天一黑外面到處都是壞人。
然而,年幼的鈞哥哪能想到,小桃子心裏可不止警惕的是外面。跟着容嬷嬷後面見識過幾通宮鬥後,他甚至覺得這宮裏的熟人都危險得很,一不小心就可能被下毒或者誣陷。
容嬷嬷告訴他,鈞哥因為太子的身份一直是某些人的眼中釘,光是在襁褓那會兒就經歷過好幾次暗殺。有一次發現時他已經被喂下了帶毒的輔食,鬧得全宮兵荒馬亂,太醫都說熬不過一夜了,也不知是不是上天保佑,第二天竟是奇跡地好了起來,身體也沒留下什麽暗疾。
小桃子聽得心驚膽戰,恨不得跳到那些歹人的面前将他們五馬分屍。他不能理解,這世上怎會有人如此狠心,竟對一個孩子動手。
他看向鈞哥的眼神中也帶上了滿滿的擔憂和愛護。他知道鈞哥現在所遭遇的不過是刺殺的起始。日後待鈞哥成了年,和弟弟們的利益沖突越發明顯,他将遭遇的是更多的危險。
更為糟糕的是,鈞哥似乎還不能修習內力,但其他皇子們幾乎都随了他們父皇,多多少少都有武學天賦。身為普通的鈞哥與他們相比顯然弱小了很多。
哎,這可如何是好?小桃子很是憂愁,直到某一天。
那是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小桃子在外屋守着內寝昏昏欲睡。忽然,他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從門前飛快略過,吓得他登時沒了睡意,趕忙開門出去一看——
好家夥,竟是個黃衣男子。再一看,這男子嚣張得很,在另一邊寝室口徘徊不說,竟是還在窗戶上戳了個洞,時不時地撅着屁股往裏面看。
嚯!這還得了?
這裏可是鳳栖宮,住着的除了還在幼期的鈞哥就是這宮的主子皇後了。
這歹人竟敢肖想皇後娘娘!
小桃子怒從心中起,嗖得一下便沖上前去,一把狠狠擒住那人的臂膀,當即便要大怒一聲“來者何人!”
哪想話還沒出口,那人便是一個反擒将小桃子按在地上,另一只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噓!”
小桃子登時瞪大了眼睛——
好家夥,竟然是陛下又來爬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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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鈞哥親愛的父皇,一代能文善武的九五至尊。
他,英俊又潇灑,賢明又能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其中至少超過一半的夜晚在偷爬皇後的床。
因為他的皇後不讓他上床,讓他滾去找他心愛的美人妃。
父皇大喊冤枉。
他雖然好色,但他其實不想娶那麽多老婆,都是被朝臣逼的。他這輩子只愛過兩個女人,一個是他年少的夢中情人白玫瑰淑貴妃,另一個就是給他帶來炙熱愛戀的紅玫瑰皇後。
再說那白玫瑰,知書達理、賢良淑德處處表現得為他着想,這讓當初沒見過什麽美人世面的他如何不心動?
可這些年,他世面見多了才發現他的白玫瑰都是裝的,什麽洗手做羹含蓄問暖根本不是真心的,甚至當初她心裏的人還是他的一個臭弟弟。嫁給他只是為了榮華富貴,跟火辣直白的皇後一點都不一樣。
母後聞言當場翻了個巨大的白眼,讓他滾蛋。
父皇不滾不滾,母後卻不給他開門,想抱老婆的父皇只好死皮賴臉來半夜爬床。
這一爬,就是好多年。一晃,開始連路都不會走的鈞哥都滿皇城亂竄了,九五至尊偷爬皇後床也成了鳳栖宮公開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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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打發走礙事的小桃子,父皇蹑手蹑腳又蹲了一會兒,終于逮住機會趁宮人不注意竄進了皇後的屋裏,悄咪咪掀開被子将自己塞了進去。
他側身撐着頭看着身邊已熟睡的皇後。這麽多年了,他的皇後還是像當初那般好看,即便沒有一絲一毫的裝扮也美得像這世間最豔麗的玫瑰,熱情又火辣,當然脾氣也是。
父皇不在乎母後的脾氣。或者說正是因為她從不變的直白和敢愛敢恨,父皇才會對她産生無法褪去的愛意。
深宮改變了很多人,也改變了父皇自己,但他的皇後從未被泯滅過光亮,一直像當初那個烈焰般的少女,讓他心動、讓他追逐,讓他想一直一直擁有,直到死亡将他們分離。
她就是太陽啊。父皇心想,被他握住的太陽。
父皇輕輕地擡起手,想要觸碰他的太陽卻又怕将她驚醒,只敢用自己的指腹若有若無地觸碰。拂過她烏黑的、帶着香氣的秀發,輕觸過她飽滿的額頭、小巧的鼻頭,最後來到她紅潤的唇。
他忽然想親一親她,便慢慢地擡起自己上身,悄悄靠近。
忽地,他聽到床簾外傳來什麽動靜,似乎是有人在悄悄靠近。
父皇心中一跳,心想啊這,不能吧?不能是阿鈞這小子發現他爬床,又來壞他的好事吧?
他悄咪咪地把床簾掀開一條縫,将腦殼塞進去往外一看——
然後,他,對上了一雙陌生的眼睛。
以為會看到蘿蔔頭卻看到一個黑衣人的父皇:……
以為床簾內半卧的是美人的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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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靠,你誰啊?為什麽後宮會有陌生男人?
黑衣人:靠,這誰啊?為什麽後宮還有男人?
母後幽幽地睜開眼睛:男生女相、身材嬌小善輕功。是你了,采花賊雄娘子。
說着,她從被子裏拔出了一把劍。
眼睜睜看着老婆沖出去的父皇:……
父皇:抓、抓——刺客!!!
一邊喊着,父皇一邊緊追老婆的腳步沖出房門,順手還從侍衛那裏搶來了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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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娘子什麽人?
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采花賊,不知多少人痛恨的對象,六扇門鋪快的眼中釘。
他輕功了得,雖不及那大名鼎鼎的盜帥楚留香卻也是難得的輕功高手,一次一次逃過了六扇門的追捕。
這個可惡的家夥殘害了不少女子,前幾天太傅還跟父皇彙報要傾盡六扇門人力全力追捕此人以平民憤。如今,六扇門的捕快們還沒調動完畢,這家夥竟是已潛入了皇宮。
他想幹嘛?他想幹嘛?
他是不是覺得自己打不過天下第一美人雷電法王就想來殘害天下第二美人皇後?
父皇越想越生氣,越想越暴躁,整個人都蹿到了追捕隊伍的最前面。若是眼神能殺人,那該死的雄娘子現在已是被大卸八塊。
雄娘子跑着跑着往後一看,登時被他吓了個哆嗦。再一看四周,四面八方都是禁衛軍圍堵,更是吓得他冷汗淋漓,萬分後悔自己的膽大包天,得手多次讓他得意過了頭,竟敢來打皇宮後妃的主意。
難不成他這小命就要丢在今日?雄娘子冷汗如瀑布般傾下。
突然,他注意到一方出現了一個小小的人影,大概七八歲的樣子,穿着貴氣十足,那裏衣似乎是杏黃色的。
太子!
雄娘子心中一跳。按理說這種滿宮戒備的狀态年幼的太子應該已被首當其沖保護起來,但現在卻出現在這裏。
雄娘子不知太子為什麽會出現,也不來不及想這其中是否有什麽陷阱。此時的他已被追捕得走投無路,情急之間便是沖到了太子的面前,抓住他的衣領一把将人提了起來。
“不許動!”雄娘子對衆人道,“你們若敢上前一步,小心你們太子的命。”
此話一出,衆人哪敢動彈?便是父皇母後都瞬間停下了動作。
“放開他。”父皇怒道,“你敢傷他?!”
雄娘子冷冷一笑道,“讓我走,不然你別想拿回一個完整的太子。”
父皇氣急,恨不得将此人當場碎屍萬斷,卻又怕極,怕這歹人傷了鈞哥半根毫毛。
被提起來的鈞哥本人卻不見絲毫害怕,面無表情地挂在半空,垂眼盯着自己随着身後歹人晃動的腳尖。
他,顧鈞,原來這麽矮嗎?
像往常一樣半夜遛了個彎卻被逮住的鈞哥陷入沉思。
在場的衆人哪懂鈞哥那深沉的小心思,見他半點沒有聲響還以為他們年幼的太子已被吓昏了頭。
方才兇狠的母後連忙将手中的劍塞進一旁小桃子的手中,細聲細語地安撫她的崽,“鈞哥兒莫怕,母後在這裏呢。”
母後是多麽剛烈的女子啊,便是當初生鈞哥的時候難産差點死掉都沒細聲細語過,一邊血嘩嘩直流,一邊對着父皇破口大罵,直叫得讓所有的宮人都知道父皇是個晚上沒完沒了的豬頭三。
剛烈的女子終于柔了面色,若是放在平日父皇早就嗚呼奇跡。可惜,在如此緊要關頭父皇根本沒有心思耍他的寶。
但鈞哥不一樣啊。
鈞哥毫無危機之感,一聽他母後難得柔柔弱弱的語調覺得稀奇得很,便擡起了自己小小的腦殼,剛想擡手跟母後打聲招呼,卻聽身後的人在那唧唧歪歪吵人得很。
吵人也就算了,竟還想掐他的脖子。
掐脖子,很不舒服欸。
鈞哥俊眉一蹙,慢慢擡起了他的小手。
只聽一聲劃破蒼穹的凄厲慘叫,雄娘子捂住了自己原本揪着鈞哥領子的手,再一個呼吸間,他,已是被得了自由的鈞哥一巴掌打進了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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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是寂靜的夜。
人,是沉默的衆人。
看着那被趕來的太醫瘋狂搶救卻依舊奄奄一息的雄娘子,父皇從沒有像現在這般意識到自家皇兒們的身強體壯。
他的兒子們是那麽的強壯,竟然在他們大哥那愛的巴掌時不時的關照下依然健壯地活着。
健壯得活蹦亂跳,撒潑打滾。
父皇拍了拍鈞哥的肩,“阿鈞。”
鈞哥斜眼看他,“嗯?”
父皇深沉道,“以後你弟弟來挑釁你,下手輕點。”
鈞哥:“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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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小桃子偷偷摸了摸自己被鈞哥打過的腦殼。
原來,他的頭這麽硬的嗎?
他王桃,果然,是個武學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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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終于見識到自家長子那兇殘小巴掌,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暗衛們曾跟他彙報,他家可愛的鈞哥兒總是半夜不睡覺,飛到望星樓樓頂打拳。
原來打拳是真的在認真打拳,但不過,飛上去什麽的總不可能是真的飛上去叭?哈哈哈!
被招來的暗衛沉重地凝視着他們的陛下。
陛下、陛下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
真、真的是飛上去啊?
可是,阿鈞他不是學不了內力,不能學輕功嗎?
暗衛:可是陛下,殿下會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