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十
身為谷主王遺風的親信,陶寒亭必定是個很有能耐的人。
自古能者多勞,所以他注定也是個勞碌命。
每天晚睡早起,除了吃飯就是工作,兢兢業業加班加點,這等習性落在柳公子這類人的眼裏,無趣指數堪比河底挖沙雪原鑿冰。
當然,在陶寒亭的眼中,柳公子那連偷帶砸的習性連無聊兩個字都算不上,只能說是吃飽了撐的。
人不能延長生命的長度,但是可以擴展生命的寬度。“白衣孟嘗”陶寒亭是個有追求的人,即使被世情颠覆了人生,又被王遺風颠覆了三觀,惡人谷“黑鴉”陶寒亭,仍舊熱衷于拓展他生命的寬度。
所以雖然陶寒亭每天忙得是溜溜轉到處蹿,大家仍認為他是個很閑很閑的人。
陶寒亭自然不說閑話,他只是管閑事,很多很多的閑事。
當年他就是管閑事管的老婆都沒了,然而人貴在戰勝自己,進了惡人谷,在谷主的授意下,他居然毫無心理陰影地管起了全谷的閑事。
陶寒亭,非常人也。
上到聚衆叛亂,下到缺肉少菜,尤其在三大惡人叛谷出逃後,黑鴉的羽毛更是散落在了惡人谷的每一個角落,谷裏人打個噴嚏,這縷小風恐怕都能讓他的翅膀抖上一抖。
沈眠風頭熱腦脹心情差,最近老跟黑鴉接觸,讓他覺得自己有了禽流感的征兆。
陶寒亭的聲音低沉堅冷,聽上去還挺有磁性。只可惜他平日裏少言寡語,一開口又多是刑堂殺伐之類,讓人不免有可惜之感。
沈眠風很幸運,陶寒亭連續找了他三天了,說的話趕得上別人一年裏聽的分量。
但沈眠風明顯身在福中不知福,越聽倒黴相越重。
陶寒亭面無表情公事公辦,說起話來慢條斯理不着邊際,沈眠風心想着難道事有敗露,表面上還得裝出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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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裏有鬼,反而放不開手腳去趕人,只盼天降神兵,救他于苦難。
肖藥兒路過,老人家權當耳背,徑直地就過去了;米麗古麗倒是專門來找他讨酒的,一見這架勢,啊哈哈哈的拐個彎兒就閃了。
沈眠風對惡人谷的同僚情誼甚是灰心喪氣,他悟了,自古人情薄如紙,于是憤慨之下,順手也把同僚煙給賣了。
沈眠風說,那天傍晚平安客棧大亂,他遠遠就瞅到煙身後跟着個人影。
陶寒亭依舊毫無表情:“人影還是影?”
沈眠風甩眼色,這事還用說麽,跟膩在小少林的那兩只一個尿性,大家都懂。
陶寒亭想了想,起身告辭了。
沈眠風雖說做了一把虧心事,但圖的清靜總算是有了。
如此,也不枉煙的白白躺槍。
陶寒亭其實對八卦什麽的不感興趣,這本是煙的專長。
而他的專長,不過是對谷主,對惡人谷負責而已。
沈眠風有問題,他就去盤查沈眠風,煙有問題,他就去盤查煙。
其實眼下問題最大的是莫雨,但是莫雨不歸他管,一切還得看谷主的意思。
康雪燭走後,頑童書院也沒了主人,教下的一幫熊孩子他沒帶走,長大後便分撥給了各堂各部,換個地兒地繼續去禍害蒼生。
煙不在自己的地方,而是一個人蹲在頑童書院的屋頂上。
陶寒亭問他在這裏做什麽,煙答,一夜沒睡,這裏清靜,正好養養神歇歇心。
他說這話時哈欠連連,黑眼圈不重,不過也夠看的了。
陶寒亭說:“今早的事你聽說了吧?”
煙當然聽說了,惡人谷慣例,有八卦,必呈煙首領一份。
發展成這樣順理成章,煙不意外,但陶寒亭提了,他總得給個反應。
于是拍拍他的肩,對他的遭遇表示同情。
全身家當都給浩氣那小子包了紅包也就算了,更令人絕望的是谷主暫時還沒心情給他報銷。
可見谷主受到的打擊有多重,這種兒大不由爹的無奈感。
陶寒亭道:“浩氣那邊該有動靜了。”
煙點頭:“是有動靜。”說着,狀似站久了活動活動筋骨,非常随意地踹了一下身後。
影受了一腳,紋絲不動,繼續安穩紮馬步,浮光掠影做蘑菇。
不愧是曾經挨了一刀還能跟捅刀子的心平氣和面對面一整夜的,隐忍心性可見一斑。
陶寒亭瞟了一眼,又道:“就算浩氣盟沒動靜,谷主也等不下了,該處理的,遲早要處理掉。”
“是該動手了。”說起穆玄英到此後的待遇,包吃包住不說,他們的少谷主還全程陪護,甚至直接陪到了床上……想到此,煙對谷主的心性不由大為佩服,這也忒能忍了。
而穆玄英,就算現在真砍了他,那臨終的話都應該是灑家這輩子值了。
煙提起了精神,問:“谷主有什麽要求?”
煎炸烹調,手段太多,要做成什麽樣的菜,谷主總得給個準數。
陶寒亭答:“不用顧忌莫雨,今日事今日畢。”
煙擡眼看了看天色,距離今天過去,可不足四個時辰了。
年少輕狂,胡耍流氓。連着搞了兩次,累不說,肚子還很快就餓了。
莫雨尚算能忍,穆玄英卻是左翻右滾,肚子響,心慌慌。
莫殺依舊毫無消息,莫雨估摸着最近壓力太大,可能出去放風,一時忘我樂不思蜀了。
惡人谷危機猶存,大饑荒下吃得一頓活一頓,殘酷生态造就鐵一般的紀律,過了飯點,就算想挖個草皮啃,那也得向上打報告。
莫雨打好報告簽完大名,黑燈瞎火裏塞進了谷主的門縫,然後帶着穆玄英大刀扛起,走在覓食的路上。
他本不想帶着穆玄英的。
只是他剛施展輕功要走,就被穆玄英冷不丁地給攔腰抱住,差點摔倒在地上。
穆玄英武功被封,于是打着比翼雙飛的念頭,心安理得地挂在莫雨的腰上。
莫雨強忍着腰酸去掰他的手,區區禽獸他還不放在眼裏,但如果遭遇獸王,未必能輕易脫身。
穆玄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地搬出同床情誼,表示都已經合過體了,日子必須要一起過。
飯一起吃食一起找,就算莫雨嫌他現在是個累贅,他也得充分展現出一個累贅的剩餘價值。
在胡攪蠻纏上莫雨實在不是他的對手,推着他的臉問:“你去了能幹什麽?”
“做餌。”穆玄英答得既爽快又自信,卷起褲腿,露出一大塊質地飽滿的腱子肉,炫耀:“怎麽樣,質地勻稱不摻水,梆梆的!”
磨不過,莫雨最終還是帶着穆玄英一起去了,避開守衛,展開大輕功,因為是自家地盤,所以這賊做的也是分外順溜。穆玄英眉飛色舞神采飛揚,走了兩步發現是屍菜田的方向,高昂的表情頓時萎了下來。
二話不說拉上莫雨的手,徑直轉向。
莫雨看了看前方,獸王殿。
再一看穆玄英滿臉我要開葷的期待,無奈之餘也不得不稍稍同情了下獸王,道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誰叫肉比金貴,如今豢養着衆多飛禽走獸的獸王,其富有程度,就算是谷主也得甘拜下風。
獸王苑早幾天還是衆人虎視眈眈的對象,只因禁令再多也架不住源自饑餓本能的造反心态,不怕死前去偷獵的,一天能有個四五撥。
後來終于把獸王給逼急了,她雖然身材很蘿莉,心性卻跟軟萌搭不上邊,心火一上,抓住一個就像撕紙片一樣,吧唧吧唧地就給扯了。
這等彪悍心性,很有莫雨當年澆灌屍菜田的風範。
這事是莫殺哆哆嗦嗦轉到莫雨耳中的,莫雨知道他的意思,當初給牢中的穆玄英加餐,就是他遣莫殺去獸王苑順回了一頭獅子。
這要是被獸王知道了,保不準下一個被吧唧吧唧的,就是莫殺本人。
偷偷摸摸來到尚獸苑,此時的尚獸苑,防備已經不像前幾天那麽嚴密了。
籠子不适合飛禽走獸長期生活,只能趁着震懾力猶在,輪流在後院裏放風。
莫雨剛走近後院三十尺範圍,所有的野獸就開始躁動不安起來。
對莫雨的氣息敏感至此,可見其在莫雨這十年的成長史裏,沒少受他的迫害。
見此情形,未免驚動獸王,莫雨已不便再近身,這下可輪到穆玄英得意了,早說天生我材必有用,這不,關鍵時刻,還得靠他出馬。
在惡人谷,人的眼都餓成綠的了,就更別提這幫本來就眼綠的家夥。
穆玄英靠近了,只見這幫豹子禿鹫只看了他一眼,就回過頭繼續舔毛,大抵吃過無數次教訓,知道踏出院子就是兇多吉少,所以縮在裏面不肯動彈。
見此情形,穆玄英只有加大籌碼,袖子一撸,露出一截手臂。
沒反應,那再撸一個袖子。
莫雨在他身後二十尺處,無言地看着他為勾引這些非人生物锲而不舍地全力賣肉。
只是節操掉盡,也沒見有半分成果。
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在惡人谷這個天理歪斜三觀閹割的地方,心念偷雞摸狗,立馬就有天公作美。頭頂烏雲一遮,莫雨拽回掐着手臂對肉興嘆的穆玄英,然後提步直入獸王殿後院,烏漆墨黑的也不管手下肥瘦大小幾條腿,掐住一只就蹿了出來。
穆玄英手腳利索,見他出來,迅速擺脫郁悶心情,摸出腰後的大麻袋一兜,套過他手裏的猞猁甩肩上就跑。
可憐猞猁本就被莫雨掐了個奄奄一息,再被昏天暗地地一頓甩,估計只有抖着尾巴蹬腿的份兒了。
風過,月出,寂靜的院裏少了一只四條腿跑的,卻多了一大一小兩道筆直的身影。
獸王的肩膀被陶寒亭按住,寸步難移。
她磨牙:“滾!”
“等,”陶寒亭眉目不動翩翩風度,回,“留他過今晚。”
死有重于泰山,輕于鴻毛,要想不枉來這人世走一遭,那必須死得有價值,死得有貢獻。
有道是塵歸塵,土歸土,好景留不住,好肉要下肚。穆玄英展開手腳,開麻袋,抽刀,哼歌,開工。
莫雨坐在石頭上,拿着樹枝,有一下沒一下地扒拉着啪啪作響的火堆。
穆玄英把肉丢到簡單做好的架子上,聽那油聲滋滋響,聞那香味陣陣飄,愛看的人坐在身邊,愛做的事也做了一遍,這人生,怎一個爽字了得。
“嘿嘿嘿,”肉翻滾了兩圈,穆玄英支着下巴又笑,“嘿嘿嘿。”
莫雨側頭看他,這深更半夜,僻靜角落,兩道人影,一陣怪笑。
吓唬誰呢這是……
夜風飕飕,穆玄英裹了裹外衣,往莫雨身邊湊了湊。
兩人本就靠得近,這一湊,肩并肩腿貼腿,一轉頭說不定還會碰到嘴,用四個字形容,那就是有點尴尬。
莫雨深呼吸了兩口,感覺周圍這麽寬闊,身邊卻擠得很。
“有這麽冷嗎?”他問。
“這不是怕嘛,”穆玄英探頭探腦東張西望,“這萬一要是獸王來了……”
“下手的時候怎麽不見你怕。”莫雨微微搖了搖頭,問他,“知道這裏是哪裏麽?”
“惡人谷啊。”穆玄英想也不想便答。
“那我是這裏的誰?”
感覺這問得挺有意思,穆玄英偏頭好奇地看他:“少谷主?”
“那你是誰?”
穆玄英頓時垮下臉色:“浩氣盟第一青年才俊,久蹲狼窩的一只羊。”
“哈……”莫雨沒給他面子,直接笑了出來。惡人谷是狼窩沒錯,但有他這麽鬧騰還愛吃肉的羊嗎?
這話丢出去,別說獸王,再多幾個惡人谷的兄弟也不會答應。
莫雨笑完,轉頭就瞥到穆玄英托着下巴望着自己,那雙眼睛亮如星辰,內裏笑意溫然,映着自己的影子。
“毛毛。”或許只有莫雨本人才不常發覺,面對穆玄英時,他的表情有多柔和。
習慣已成自然,所有的關懷,信任與愛戀,都于十年又一個十年的歲月中,緩緩沉澱進那雙波瀾不驚的眼中。
“你叫我什麽?”
“莫雨哥哥啊,”穆玄英笑眯眯的,這麽多沒有難度的問題裏,就數這個答得最順口,“還有小雨,小雨哥哥,嘿。”
于是莫雨又笑了下:“這就是了,有我這個當哥的在,你能有什麽事。”
穆玄英挺着腰板,聽得心裏那個美,就說有哥好啊有哥妙,有哥的孩子尾巴翹……
于是穆天狼翹起了尾巴,手裏的肉也不管了,翻身直往莫雨身上壓。
莫雨被他擠得不住後仰,一手撐着地才勉強穩住:“做什麽,餓着也有力氣鬧?”
穆玄英與他額頭貼着額頭,咫尺距離,溫熱的氣息噴撒在他臉上。
“不鬧,”他笑,“只是你看,這月黑風高道旁無人的,多适合做一些壞壞的事啊……”
他低頭就準備在莫雨的嘴上做些壞事,誰知莫雨突然偏頭躲了過去,緊接着右手一擡,穩穩地接住了一只被用力砸過來的火把。
幢幢火光,自五十尺開外漸行漸近。
“唉……”沈眠風本來雙火把在手,此時丢出去了一個,終于能騰出一只手來揉眼睛了。
“我只是奉命來抓人,別逼我燒人啊。”也曾愛過傷過痛過惆悵過的光棍丐幫感慨萬千。
“奉命?”但是莫雨沒有心情與他惺惺相惜,沉聲問,“奉誰的命?”
沈眠風舉着火把遠遠一指,穆玄英與莫雨順勢望去,只見烈風集高高的頂端,大風車吱呀呀地轉,此時的風景可真灰暗。
“就是今晚了啊……”穆玄英起身,表情不意外也不驚懼,倒是坦然得很。
“這月黑風高道旁無人的,當然得做點壞事啊。”沈眠風悠哉悠哉說完,突然起步繞過莫雨,一棒子就敲了過去。
米麗古麗覺得,沈眠風是個粗人。
并不是說他目測起來多麽腰圓臂粗肌肉厚,而是那內心,真是十成十,不摻假,貨真價實的一粗人。
粗到啥程度呢?粗到棒打鴛鴦這種事,整個惡人谷也只有他一人能下得去手……
米麗古麗登上丐王坡後幹的第一件事,就是對沈眠風這種粗陋的行為表示十萬分之唾棄。
而沈眠風也沒客氣,直接對她這種深更半夜不睡覺,千裏迢迢看熱鬧的行為表示了直接直觀的鄙視。
兩人乍一相見,頓有些刀光劍影暗濤洶湧之感。
穆玄英晃着腦袋,看看沈眠風,再看看米麗古麗,最後屁股挪了挪,向莫雨靠去。
“真不用上藥?”靠牆抱臂的莫少爺側頭看了他一眼,伸手幫他揉了揉。
好家夥,到底是腫了一塊。
“不用,”穆玄英抽了兩口冷氣,“皮外傷。”
沈眠風那棍子雖然敲的猛,但被莫雨及時攔阻,力道已卸了大半,再加上穆玄英反應機敏,到底只堪堪擦了一下後腦勺,留下個熱騰騰的大包。
米麗古麗問沈眠風:“你還沒搞懂狀況啊?”
豈止是狀況,沈眠風連她這話都沒搞懂:“什麽狀況?”
米麗古麗使眼色,指了指穆玄英,又點了點莫雨:“昨晚的事,你沒聽說?”
“聽說了,”沈眠風的疑惑狀态還未驅散,又疊了一層,“那又怎樣?”
米麗古麗很想左右開弓,在他的木頭腦袋兩側各開一刀。
難怪有了妹子還會丢,粗,心忒粗。
滾都滾過了,吃也吃完了,紅包包了那麽大一個,還能算外人嗎?
“不算外人?”沈眠風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就算轉陣營,那也得這小子自個答應啊?
想也無用,直接問好了。
于是惡人谷的惡丐沈眠風蹲到穆玄英面前,左手很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道:“一入此谷。”
“浩氣長存。”浩氣盟少盟主穆玄英想也不想,立馬就對。
其實對得也挺工整,就是琢磨起來有點變味。
“死吧!”顯然話不投機半句多,沈眠風的右手再次亮出了兇惡的棍子。
然後被莫雨一把按住。
“要動刑,等谷主來。”自打來了丐王坡,莫雨的表情就沒變過,冰塊一樣,又冷又硬,“不然誰也別想動他。”
沈眠風蹲在地上納悶,不打那他抓人幹什麽,難道跟老陶一樣養飽飽,再送個大紅包?
這麽冤的事,休息栽到他頭上。
“聊天嘛。”米麗古麗不管他,已經搬出了小板凳,看那架勢,是要徹夜長談了。
“困麽?”
“不困。”穆玄英答。
“少爺呢?”米麗古麗問莫雨。
“我不回去。”莫雨坐在了穆玄英身邊。
這種從裏到外都散發着“我倆就是同林鳥,你敲不散也打不跑”氣息的姿态,讓米麗古麗的視覺疲勞度瞬間增加了數倍。
沈眠風仔細掃了穆玄英好幾眼後,終于有點理解為何米麗古麗會對他多份親切。
穆玄英身上的确有份特別的氣質,這份氣質在惡人谷中,基本不會存在。
俠。
幸福的人伴随着相同的幸福,不幸的人總有千千萬萬種不幸。被逼進惡人谷的衆惡人們,有殺人的,有放火的,有天生反社會的,也有含冤受辱的。而米麗古麗入惡人谷的理由多少有點鶴立雞群與衆不同——她是談戀愛談崩的。
至于她那位的名字,也挺清新,叫做沈醬俠。
鑒于女人心的敏感程度,這個名字惡人谷鮮少有人敢提,而在這個非常時刻裏,更是沒人想提。
沈醬俠,醬……
問君何事多煩憂,恰似頓頓只有大白米飯拌醬油。
沈眠風突然就有點餓了,還是那種空虛又惆悵的餓。
起初包括惡人谷外的很多江湖人在內,都一度好奇為何他會有沈醬俠這麽個令人五指大動的名字,直到後來大家發現為他起名的娘親名叫陸香菜,這才茅塞頓開,紛紛釋懷。
品味這種東西,果然是一脈相傳的。
莫雨默然不語,只聽着米麗古麗與穆玄英說話,兀自把脊背挺得筆直。穆玄英轉頭對他笑了笑,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人有時候并非無所畏懼,只不過船到橋頭自然直,況且,還有那人陪在身邊。
米麗古麗聊天意在勸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穆玄英本就健談,更是漫天海扯不着邊際,兩人雞同鴨講了半天居然也沒打起來,可見一個俠的影響在米麗古麗心中有多重要。
愛過的,皆是刻骨銘心的……
這一講便是一夜,天剛蒙蒙亮,肚子咕咕叫。
莫雨向沈眠風伸出了手:“交出來。”
沈眠風義正言辭:“穆玄英不能交你。”
莫雨根本不跟他兜圈子:“少裝傻,昨晚那只烤熟的猞猁呢?”
話一出口,米麗古麗也回過頭來了:“哦?猞猁?”
“大早晨吃這麽油膩,不好吧?”沈眠風的下屬接到上司眼神,試圖搶救一下。
“呵呵。”聖女回之明媚一笑,這一笑斷人腸。
于是待擺脫了陶寒亭的獸王踹開門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香噴噴的分屍現場,兇手不僅包括一名浩氣盟俘虜,更有三名惡人谷權貴。
惡丐聖女小瘋子……獸王覺得人有些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