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蘇渺此時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如果說以前她想着劉春香畢竟生了自己，也還覺得他們沒讓自己初中就辍學可能還有那麽一丁點人性，那麽現在他們在她眼中已經是完全沒有人性的東西。
誰知道被他們發現她在這裏聽到他們的對話後, 他們會對她做出什麽事情呢？
過了一會兒, 門被敲響，蘇渺被吓了一跳，還好被敲響的是病房的門。
走進來的是一位護士：“劉春香, 今天探視孩子的時間到了, 你們誰要去看孩子的話趕緊去, 只能去兩個人。”
蘇渺一怔，原來他們剛才不是去探望孩子，她猜可能是去跟買家或者中間人談價錢了。
劉春香有些激動地問：“護士, 我恢複得挺好, 可以去看看孩子嗎？讓我老公推着我去。”
護士點頭：“可以，現在馬上過去吧。”
“好好好, 謝謝您了！”
洗手間裏蘇渺松了一口氣, 等他們離開了一會兒, 她才從洗手間出來。
離開時, 眼角瞥到桌上被打開吃了一半的肉湯跟紅糖雞蛋, 蘇渺恨不得把東西拿去喂狗也不給這兩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吃。
可惜她不能打草驚蛇，只能默默離開病房, 裝作自己早就走了。
離開醫院後, 蘇渺站在街頭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
在原地站了半個小時, 忽然一輛警車鳴笛經過, 她恍然想到自己還能報警。
可是該怎麽報警呢？直接跟警察說我父母要賣了我妹妹？可現在劉春香跟蘇國新還沒把孩子賣出去, 萬一他們反咬一口說孩子胡說的怎麽辦？
等孩子被賣掉再報警到是不用擔心被反咬一口，就是怕孩子那時候已經被買家倒手, 找不回來，畢竟現在跟以後不一樣，可沒有那麽多監控攝像頭。
蘇渺想了半天，沒想到兩全其美的辦法，但她不能因為想不到兩全其美的辦法就什麽都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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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裏有電子城，蘇渺直接打車來到電子城，随便選了一家店詢問店員：“請問錄音筆怎麽賣？”
店員問：“你問哪一種？”
蘇渺沒買過這個，也不知道有哪幾種：“可以介紹一下嗎？”
“可以。”
正好店裏沒有其他客人，店員沒有因為蘇渺是小孩子就敷衍，而是熱情認真地給她介紹所有品牌的錄音筆。
一個錄音筆的價格幾百塊錢，而這個時候很多人的工資只有三四百，錄音筆又不是家庭必備的電器，很少有人會買。
店裏的錄音筆積壓很久了，現在好不容易來一個客人，店員自然很想賣出去，哪怕只賣一個也是她的功勞。
蘇渺聽完店員的介紹，沒管價格直接買了一個錄音時間最長的錄音筆，然後又問起相機的價格。
店員說：“國産的相機便宜點，大概幾千塊錢就能買到，進口的比較貴，全部是一萬起步。”
對于蘇渺來說确實很貴，她全部身家也買不起。
店員今天賣出一單積壓貨，心情很好，看她嘆氣就提了一句：“如果你不是經常使用相機的話，可以去出租相機的店租一臺。”
蘇渺眼睛一亮忙問：“電子城裏有租相機的店嗎？”
“有啊，就在電子城最裏面，你順着路進去就能看到了。”
“謝謝！”她跟店員到過謝便徑直去找出租相機的店。
剛開始租借相機的店主看她是一個小孩子，還不想租給她，蘇渺費盡口舌還給了雙倍的押金才租到一臺相機。
蘇渺把相機跟錄音筆放進書包回到醫院時已經是晚飯時間，蘇國新一看到她就質問：“你這一天跑到哪兒去了？不知道你媽剛生完孩子身體虛弱需要人照顧嗎？趕緊回家做飯，今天多做點。”
“我沒錢買菜了。”蘇渺面無表情地說。
“沒錢？你不是在采石場掙了不少錢嗎？”
蘇渺此時聽到蘇國新無恥的話內心也激不起一點波瀾，她用依舊毫無情緒起伏的聲音說：“用來交住宿費跟其他費用了，不然你給我錢讀書？”
“算了算了，”劉春香拉了拉蘇國新，給他使了個眼色，等會兒他們還得去跟中間人商量‘出貨’的事，時間耽誤不得，“你去醫院飯堂買，這丫頭當咱們白生，真是一點指望不上。”
呵，蘇渺在心裏冷笑，但她沒反駁。
蘇國新惡狠狠地瞪了蘇渺一眼，起身要拿飯盒去醫院飯堂買飯，卻發現飯盒沒洗，當即罵道：“你怎麽搞的，這飯盒怎麽沒洗？讓你來市裏照顧你媽，你都幹成什麽了？”
蘇渺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由着他罵，至于幫他洗飯盒？不可能的，誰吃的誰洗，她做肉湯跟紅糖雞蛋的時候只有做多的、沒有做少的，劉春香不一定能吃的完，她不信蘇國新沒跟着一起吃。
蘇國新罵罵咧咧半天，看蘇渺還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一點沒起身幫忙洗飯盒的意思，自己一個人罵半天沒人搭理也罵不下去了，劉春香坐着月子不能碰冷水，也沒法洗，他只能憋屈地自己洗飯盒去。
等蘇國新走後，劉春香躺在床上指使蘇渺幫子剝橘子吃，蘇渺本來也懶得理她，但是看到床底的垃圾桶，她就沒拒絕。
蘇渺走動床邊坐下，先是把垃圾桶裏裝滿垃圾的垃圾袋取出來綁好放在一邊，然後換上一個新的垃圾袋，又去洗了洗手才幫劉春香剝橘子。
劉春香看蘇渺居然聽自己的話，心裏有點自得，以為蘇渺剛才跟蘇國新頂嘴，不幫蘇國新洗飯盒是因為她不親近她爸，只聽自己的話。
心說等蘇國新回來得在他面前炫耀一番，再好好教育教育他，讓他以後也多管管孩子，在家別總是當甩手掌櫃。
蘇渺默默的給劉春香剝兩個橘子削了一蘋果，橘子皮跟蘋果皮仍在垃圾桶裏，嚴嚴實實地蓋了一層。
她走之前還特地幫劉春香整理了一下床頭櫃子裏放的東西，整理出一些不用的垃圾，又在上面鋪了一層。
今晚應該輪到蘇渺陪床，但蘇渺準備離開前，劉春香突然叫住她：“今晚讓你把陪床就行，你回去休息吧，明天再輪到你。”
蘇渺頓了頓，點點頭：“知道了，那我幫他把枕頭拿來？旁邊那張床沒人睡，應該可以讓他睡吧？”
“行，你趕緊去趕緊回來，晚上太晚了一個小姑娘走夜路不好。”
“知道了。”看來交易沒準就是今晚。
蘇渺回出租屋的路上在小賣部買了兩大包衛生紙，然後回到出租屋帶走蘇國新的枕頭和毯子，她出來的時候那兩大包衛生紙被合成了一包一起帶到醫院。
在病房裏，她把衛生紙放在隔壁床的床頭櫃上，劉春香看了她一眼皺眉不滿道：“你怎麽拿的是這個毯子，大夏天蓋這個能熱死人。”
蘇渺抖開毯子，裏面落出一個小的毛巾毯：“還有個小的，大的放這裏等你出院的時候再拿回去吧。”
劉春香沖她翻白眼：“這裏哪有地方放？那床太小，放床上去你爸碰到也熱得慌。”
蘇渺左看看右看看：“不然放床邊的櫃子上？”
劉春香沒好氣道：“随便。”
蘇渺把小毯子放在床上，又取出一些衛生紙放在外面方便他們取用才把毯子放在那一袋衛生紙上。
離開前，她蹲下身看了一眼垃圾桶：“現在垃圾還不多，我明天再來拿出去倒。”
“知道了知道了，”劉春香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跟趕蒼蠅似的，“你快走吧。”
蘇渺起身起來，走樓梯的時候跟兩個護士擦肩而過，其中一個護士懷裏抱着孩子跟另一個護士抱怨：“你說這世上怎麽會有那麽狠心的父母，死活不讓女兒繼續住保溫箱，只讓兒子住，明明兩個孩子一母同胞一起出生，得到的待遇卻天差地別，這種人居然那麽幸運能生下一對龍鳳胎，真是老天不長眼！”
“這女娃娃真是可憐，但咱們只是工作人員，除了私下說幾句也管不了別人父母怎麽做決定。”
“唉……”
蘇渺看着兩個護士走遠，這是她兩輩子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妹妹。
孩子被護士送到病房，劉春香顧不上護士那不好看的臉色，做出一副稀罕孩子的樣子，抱着孩子給孩子吃奶。
她早就有奶了，只是孩子一直住在保溫箱裏不能給孩子喂奶而已。
劉春香面上看着孩子一臉慈愛，看起來滿心滿眼都是孩子，心裏卻覺得給這小丫頭片子先吃上自己的奶虧了，兒子都還沒吃上呢。
不過想到這丫頭能給自己帶來的收益，又覺得暫時給她一點甜頭也不是問題。
護士叮囑了幾句，就被劉春香敷衍的态度氣走了。
蘇國新吃飽後打飯回來，看到孩子誰在劉春香身邊，臉上露出笑來。
另一邊，蘇渺回到旅館沒有馬上休息。
她一直站在窗口看着醫院的方向，在這個旅館的房間可以看到醫院大門。
為了算看時間，蘇渺終于買了一個手表，她在窗口一直盯着醫院大門，手邊是一本筆記本和一支筆。
每一輛車進出醫院大門，她都會在筆記本上把車牌號、車子顏色、品牌記錄下來。
蘇渺不知道這樣有沒有用，但幹等着不如做點事情。
等時間指向十一點半，蘇渺收起本子跟筆，背上書包前往醫院外的二十四小時電話亭撥出本地公安局的電話。
這是蘇渺提前打聽到的。
“你好，我要報警，安寧市第三醫院裏有人販子偷孩子，我妹妹被人偷了，我父母住的病房是30X號，請你們快派人來！”
報警之後，蘇渺悄悄回到醫院。
婦産科每天都有孕婦在生孩子，産房外等待的家屬心急如焚，她悄悄混入等待的人裏也沒有人會發現，其他人也不會認出，她是30X號病房産婦的家屬。
蘇渺蹲在靠近樓梯口的位置，過了大概不到二十分鐘，幾個神色肅然的人經過樓梯口前往樓上病房所在的樓層。
蘇渺神色一凜，看氣質與神态，她意識到這些人有可能是便衣，之前打電話的時候她說了一句人販子可能要跑，所以他們為了防止打草驚蛇沒穿警服來？
那幾個人上去幾分鐘後，蘇渺抓緊背包悄悄溜上準備躲在角落觀察，誰知沒走幾步就聽到上面傳來一聲女人尖叫以及男人的怒吼。
這兩個聲音她太熟悉了，就是劉春香跟蘇國新的聲音！
蘇國新吼的那句話是：“你們是誰，想要幹什麽！你們怎麽能随便闖進別人的病房？”
接着是便衣似乎發現孩子不見了，也沒找到人販子，好像在問護士：“你剛才說這個病房裏确實有孩子，孩子呢？”
“我們上次查房的時候孩子還在呢。”護士一頭霧水，她看向蘇國新夫妻，“你們的孩子呢？”
蘇渺聽到蘇國新磕磕巴巴地回答：“孩子、孩子我大女兒帶回家了，我們明天也要出院，東西太多沒辦法一起帶回去，就讓她先把女兒帶走了。”
“他們說謊！”原本蘇渺沒想冒頭，但是他們扯上自己，就不能不出來澄清，她沖進病房疾聲說道，“我今天是晚上大概七八點的時候離開醫院，請問護士姐姐，你們最後一次查房是在幾點？”
護士道：“十點左右。”
一位便衣眯起眼睛看向蘇國新夫妻：“看來确實有人撒謊了。”
“我沒撒謊，是這孩子亂說。”蘇國新一着急，竟然把蘇渺扯過來惱怒地打了她一巴掌，“你說，你為什麽要撒謊？是不是對我們懷恨在心？我們當父母的生你養你，你為什麽要撒謊害我們！”
蘇渺沒想到他會突然發難，猝不及防之下，被一巴掌打倒在地，倒地的過程中她顧不上生氣，咬牙抓住機會讓自己倒在垃圾桶旁邊，看似不小心趴在垃圾桶上，背對着蘇國新，還被他踹了幾腳。
旁邊的護士跟便衣看不過去攔住蘇國新，蘇渺趁亂取回錄音筆，裝作害怕地往一位女便衣身後躲。
那位女便衣看她可憐，擔心蘇國新又動手，帶着她離開病房。
誰知離開病房後，蘇渺臉色一變，臉上一點也看不見在房間裏時的怯弱與害怕，她小心地把女便衣帶到無人的病房中，拿出錄音筆：“我懷疑我爸媽把妹妹賣掉了，所以弄來一個錄音筆，你可以看看裏面有沒有錄到證據。”
在警察面前，蘇渺沒掩飾自己的手段，她不怕別人對自己的行為感到訝異，畢竟她又沒做錯什麽，只是不相信自己的父母而已。
錄音筆裏只有一條錄音，女便衣快進跳過前面無用的音頻後很快聽到有用信息。
原本他們以為是人販子進醫院病房趁孩子家人不注意偷走孩子，誰知道，來到之後遇上孩子父母撒謊，他們就猜測可能是父母不想要孩子了，跟人家要個幾百營養費讓人把孩子抱走去養。
這種事情以前不是沒發生過。
但是聽了錄音才知道，其中居然還涉及醫院的護士，這對夫妻不是□□而是收了幾萬塊錢買孩子。
聽錄音，那護士看起來是熟手，很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她敢幫無良父母賣孩子，那麽會不會也幫人販子在醫院偷孩子呢？
有了證據就好辦很多，蘇渺把寫了車牌號的筆記本交給女便衣，還把病房裏還放了相機錄像的事也跟她說了，女便衣帶着錄音筆回去後，讓他們隊長出來跟他說明了情況。
未避免暴露放錄音筆跟相機這件事是蘇渺做的，警察們把劉春香跟蘇國新帶離病房才把相機取出來。
接下來的事情不需要蘇渺再做什麽，警察封鎖了醫院并且帶走了蘇國新，而劉春香因為身體還沒恢複，被臨時關在病房裏由女民警看守。
蘇渺在病房裏放錄音筆跟相機的事被保密得很好，蘇國新跟劉春香為這件事恨她的時候應該只會很她突然沖出來拆穿他們撒的謊。
她暫時不知道親生父母買賣自己的孩子會不會坐牢，畢竟以前沒有聽說過也沒關注過這種事。
如果真能讓他們坐牢就好了，蘇渺心想，這樣的禍害做幾年牢，沒準蘇晨能學點好。
根據蘇渺提供的車牌號經過排查與搜索，抱走她妹妹的護士在一個出租屋裏被抓。
孩子被抱回來後，蘇渺第二次在醫院看到她，這次能看的比上次仔細些，襁褓裏她小小的，看起來很瘦弱，但特別乖，身體不好也沒有一直哭。
她手臂上有一個橢圓形的紅色胎記，成人拇指大小，中間是深紅色，由裏到外是深色漸漸過渡到淺色，看起來很特別，只要見過就不會忘記。
之前負責看顧她妹妹的護士說：“你妹妹的身體狀況比你弟弟差一些，其實她還是需要住進保溫箱。”
蘇渺看了一眼不自覺抓着自己食指的小手笑道：“那就讓她住吧，我出錢。”
“你出錢？”護士詫異，“你一個孩子……”
“我有錢的，但是我只出妹妹那一份。”
護士看她堅持便說道：“好吧，我會跟領導說明情況。”
蘇渺對護士道過謝，交了錢，看着她把孩子送入保溫箱後才離開。
劉春香準備的東西不多，而且其中大部分肯定不會給妹妹用，她得去給妹妹準備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