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跪靈
秦源從關押督戰隊的營帳出來,身後傳來彭桂的謾罵。
“秦源!你好大的狗膽!還不趕緊放了我們!”彭桂叫嚣着,“王丞相派我們來督戰!本官可是帶了聖旨而來!你們竟敢關押朝廷命官!”
“彭大人才是好大的狗膽,領的竟是王丞相的聖旨,這是将聖上置于何地?”秦源緩緩轉過身來,目光裏充滿殺氣,“秦某在西北多年,竟不知這天下什麽時候已經姓王了。”
彭桂吓得立刻閉了嘴,哆嗦了一下,壯起膽子:“你,你,你要幹什麽?!你敢動本官一根汗毛,回京就等死吧!”
“等死?”徐陽跟秦源對了個眼神,嗤聲笑答,“那也得看你有沒有命回京。帶走!”
一行士兵徑直走入帳內。
“你們幹什麽?!你們要幹什麽?!”彭桂掙紮着。
帳內的督戰隊一行被盡數押了出來,秦源和徐陽頭也不回地走在前面,軍營中央是點兵場,點兵場上有個高臺。
一行人都到了高臺之上JSG,徐陽一腳踹向彭桂的膝蓋,彭桂被迫跪下。
秦源迎着寒風,聲音洪亮,他高聲宣布:“彭桂一行督戰隊陣前脫逃,擾亂軍心!按軍法處置!當斬!”
此前一戰,督戰官彭桂擅自下令撤退,造成陣前混亂,許多将士因此傷亡,士兵們對京城來的督戰隊怨氣甚大,看到這個場面,簡直大快人心,紛紛舉起兵器起哄。
“當斬!當斬!當斬!”
彭桂驚詫地望向他:“秦源!你敢?!”
秦源身材高大,劍眉星目,生得浩然正氣,此時居高臨下睥睨着一衆督戰隊官員,幾個貪生怕死的文官吓得連連求饒。
彭桂看到他手握劍柄,竟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只聽到秦源回答:“殺幾個逃兵,本将有何不敢?”
“殺了!殺了!!”士兵們繼續起哄。
“反了!你們都反了!”彭桂顫抖着罵道。
“行刑。”徐陽對兩邊的士兵揚了揚下巴,士兵舉起刀劍,彭桂幾人當即人頭落地。
士兵們複命:“徐副将,秦參将,犯人已處決完畢。”
圍觀的将士們發出一陣喝彩聲。
秦天南站在營帳外,遠遠地望着高臺那邊的歡呼,周遭的小兵也愉快地高喊着處死叛徒。
天空灰蒙蒙,又下起了雪,他只擔心這些天會不會又有士兵冷死,希望春天快點到來,天氣暖了,沒有朝廷的棉衣也不至于冷死人。
可是這西北的寒冷估計還要持續一兩個月。
他沉沉地嘆了一口氣,把家書交給府中護衛:“回去路上多加小心,告訴夫人,打完仗我們就回去了。”
“是!”護衛拱手,又道,“老爺和公子們也要保重!”
“去吧!”秦天南拍拍他的肩膀,護衛作揖退下。
軍師車濟慢步過來,拱手作揖:“大将軍。”
秦天南禮貌地作揖:“軍師,何事?”
“借一步說話。”軍師向着帳內,做了個請的手勢。
秦天南會意,二話沒說跟他一起進去了。
——
今日是先帝駕崩第三天,按大齊禮法,皇帝駕崩的頭七天,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員及命婦和宗室需要一日三祭,輪流跪在靈前為先帝守靈,可只有二品以上的高官和诰命夫人才有資格入殿跪靈,其餘人得在外面的廣場跪,當下正值元月,天氣寒冷,昨夜才下了一場小雪,跪在外頭簡直是受罪。
女眷和前朝官員跪靈的地方不同一處,按禮法,後妃和命婦應跪在中宮皇後處。
王太後昨日升級太後,被迫搬出了福禧宮,住到西邊的一處宮殿,更名慈和宮,現在的中宮已經空了出來,秦嫣的靈蕪宮和旁邊荒蕪的仙寧宮反倒成了離中宮最近的宮殿了。
由于離得最近,秦嫣到場比較早,她一身素衣跪在前頭,今日秦夫人進宮也很早,她是二品诰命夫人,除去前排的妃嫔和公主,按品級秦夫人應該排到大殿門口了,可秦天南手握重兵,是朝中數一數二掌握實權的武将,閨女還是母後皇太後,沒人敢真讓秦夫人跪到門口那去。
秦夫人和容啓民的夫人周氏一起來的,周氏是秦嫣的舅母,按品級并不能在殿內跪靈,秦嫣差使張嬷嬷引她到外面,找個拿了個蒲團給舅母用着。
秦嫣好些天沒見娘親,心中記挂,拉着她低聲想聊了幾句。
秦夫人在衆目睽睽之下,禮儀做得相當到位,對着親閨女行跪拜禮:“臣婦秦氏拜見太後娘娘!”
“娘,府中一切可還好?”秦嫣攙扶娘親起來,她的聲音裏還帶着哭腔。
秦夫人沒想到女兒進宮滿打滿算今日才第八天,就先後經歷了先帝就駕崩,冊封皇太後,見到女兒哭得兩眼通紅,真是悔青了腸子,若不是她狠心棒打鴛鴦,斬斷秦嫣和徐副将之間的情愫,是不是女兒就不用在這深宮守一輩子寡了?
哪怕徐副将政治立場不同,好歹秦嫣嫁給他也能過上普通官婦的生活,而不是困在後宮虛度餘生。
秦夫人哽咽着:“府中一切都好……娘娘節哀順變。”
秦嫣還想說什麽,忽見王太後盯着這邊,她只得吞下許多心裏話,跟娘親客氣了幾句。
秦夫人祭拜結束後,秦嫣還特意命夏葵給她安排了一個不起眼的位置,悄悄遞了個蒲團,既可以擋風,又不引人注意。
這是人之常情,王太後和高太妃也這麽悄悄照顧自己的娘家人,秦嫣不過是有樣學樣,在這件事情上,針鋒相對的後妃倒也達成共識,大家都選擇視而不見。
王太後見她沒整其他事情,也就不理睬了。
秦嫣心裏翻了個白眼,造作地用手帕拭了拭眼角并不存在的淚水,擡眸正巧看見平定侯秦天德的夫人趙氏入殿祭拜,她默默回頭,給春香使了個眼色。
春香跟在秦嫣身邊十多年,前些年沒少跟秦嫣四處胡鬧,主子就一個眼神,她就明白秦嫣的意圖了,春香不動聲色地就退下了。
很快就有宮人将平定侯夫人引出殿外,一股寒涼的冷風蕭瑟吹來,趙氏不由得皺了眉,悄悄給公公遞了碎銀子,低聲問:“公公,敢問臣婦能否在殿內跪靈?”
公公思量片刻,陰柔的嗓子捏着聲音說道:“侯夫人,您就別難為雜家了,殿內跪的可都是後妃和公主,還有的,就是背後權勢滔天的高官命婦,雜家誰也開罪不起吶!”
趙氏也知道宮人勢利,但他們家都上了晉王這條船了,看在落雁的面子上,高太妃好歹給她這個未來親家安排個好位置才是。
“公公,臣婦想和貴太妃說幾句?”趙氏小心地問。
公公道:“侯夫人,貴太妃昨日偶感風寒,今日沒來。”
趙氏被嗆了一臉,這該死的太監又客客氣氣,害她無處可以出氣,忽然,公公又道:“侯夫人實在不想在外頭,就在殿門前吧,這已經是雜家最大的努力了。”
太監讓步了,趙氏也不好蹬鼻子上臉,畢竟這是先帝的葬禮,靠山高貴太妃不在,她一個婦道人家也不好在後宮發難,只得勉強聽勸跪在殿門前,雖不能入殿,好歹在門口處。
然而,趙氏剛跪下沒一刻,他就後悔了,這殿門口處,正好處于風口,是風最大,吹得最冷的地方。
秦嫣看着趙氏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差點沒忍住要笑出來。
秦夫人也瞥見了這一幕,嗔怪地瞪了秦嫣一眼,往日她只知道閨女膽大妄為,以為經歷了被迫進宮那一遭,性子會收斂許多,沒想到她狂妄到在宮中欺負伯母了。
不過,秦天德夫婦也不值得同情,秦夫人也樂得看趙氏受罪。
跪了半天,估摸着快到飯點的時候,秦嫣忽然傾身跌坐下來,張嬷嬷吓一跳,連忙扶住她:“娘娘,您怎麽了?”
秦嫣嬌弱無力地回答:“哀家頭暈……”
春香立即會意:“娘娘許是累着了,要不休息一會兒?”
“可……哀家是皇太後,先帝剛去,怎能……”秦嫣哀傷垂淚。
“娘娘,先帝已去,您要注意鳳體啊!”春香勸道,“要不,先回宮休息吧?”
“哀家入宮連先帝的面都還沒見着,先帝這就去了,哀家實在……不好意思回去休息。”秦嫣矯情地抹淚。
“哼!說的對,身為主母,在跪靈的時候回去休息,這成何體統?”王太後諷刺道。
“也是……哀家還是跪着吧,王太後也在跪着呢,王太後對先帝一往情深,堅持守靈七日,真是吾輩楷模。”秦嫣重新跪好,納悶地揉了揉肚子,嬌柔地惡心王太後,“哀家還需要多向王太後學習才是。”
王太後清了清嗓門,沒再說什麽,她也想休息一下了,但秦嫣這麽一說,反倒有點道德綁架,讓她不好意思退場了。
秦嫣重新跪好後,前排幾人重新安靜下來各自神游,可還是累的……
才一會兒功夫,秦嫣忽然身子一軟,整個人昏迷了過去,春香手疾眼快扶住她:“娘娘,娘娘?!”
張嬷嬷也吓着了,本能地就喊道:“快,宣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