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補償
答謝宴還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流程雖然還在走,但是卻也只是強撐着罷了。
暗潮湧動,大家相互交換着帶着各種不同意味的眼神, 用不同的表情和語調小聲交談着, 沒有人知道到底多少人在談論此時剛剛爆出來的大新聞,也沒有人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但是或許,有許多人在場內尋找着那個處在風暴中心的人,想要看看他打算如何收場。
有許多人記得露荷這個名字, 當然也有許多人沒有印象,而在今晚,這個名字重新回到了大衆視野, 曾經那些為人津津樂道的帶着顏色的談資又一次成為了口舌間的笑料, 被傳出無數個版本來。
但是有一點人們不約而同地達成了一致。
一個女星,一個普通家庭出身的女星,憑借着美豔絕倫的眉眼和豐腴性感的身材紅極一時——
那她背後的路一定不會是幹淨的。
安願聽到宋衍說的這短短一句話,有些震驚,以為自己聽錯了,于是他忍着難過對宋衍解釋道:
“現在這裏的情況你有概念嗎?原本就有很多媒體在這裏了,現在更是又很多人趕過來,每個媒體都想搶占先機拍你的, 咱們很難全身而退, 你現在……”
她剩下的話沒說下去, 她看着宋衍, 見他眉目平靜,但是連唇色都有些白了。
她很擔心他的狀态, 她甚至懷疑他一旦被圍堵追問或者搶拍, 連精神上都會出現狀況。
過去的幾年, 她為帶宋衍出頭,吃過不少苦。她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又沒人脈,更沒有多少在這樣一個娛樂圈裏混出名堂的手腕,也只能竭盡全力地幫宋衍打理工作而已,只可惜力有不逮,做了不少耽誤他的事。
她不想、不敢、也不能再讓她的藝人有一丁點閃失了。
她堅信宋衍有着從骨子裏的表演天分和對表演的熱愛,誰也不該埋沒他,更不能傷害他,不論是人們的唇舌,還是他的出身。
安願神色凝滞了幾秒鐘,似乎明白了些什麽。
“好。”
她低聲道,像是給自己打氣似的:“對,怕什麽,咱們昂首挺胸地從正門出去,我們又沒做錯什麽,有沒什麽丢人的!”
宋衍聽她這麽說,唇角稍微勾了勾。
被她說得還挺熱血挺有正義感的。
但是他倒還真沒想那麽多,他就是覺得不想讓盛昀在門外等啊等,最後什麽都沒等到,他不能再讓盛昀失望了。
前往大門的路程在穩定的秩序維持下還算順利,雖然宋衍一路上感受到了或大膽或小心投來的目光,但是大家都端着自己的身份,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撇開目光,自然也就給他讓出了一條路來。
當然相應的,也不再有人對他笑臉相待套近乎了。
宋衍微微垂眼,對此習以為常。
“宋老師……”
宋衍擡頭,看到周淳拽着自己的裙擺從遠處過來,急切地走過來想說點什麽。
宋衍對她微微搖了搖頭。
周淳注意到他的神色,腳下一停,秀麗的眉目因為驚吓和擔憂擰在一起。
她的經紀人也一臉不安,但還是拉住她的胳膊,讓她暫時避嫌。
宋衍将視線收回來,快步往正門走去。
安願跟在他的側後方,看着他的背影修長而清瘦,仿佛脆弱得不堪一擊,但又明明迸發出無可撼動的堅定力量。
正門出口處,專門劃好的媒體混采區已然被擠爆了,多了一倍的安保在維持秩序仍然異常艱難,嘈雜、喧嚣、瘋狂。
宋衍遠遠地看着這副景象,覺得自己此時就像行走的熱度或者流量,在被許多人盯着試圖瓜分。
他的腳步略微頓了頓,有那麽一瞬間的遲疑。
然後他深吸一口氣,徑自向大門外走出去。
他的到來像是炸彈被點燃了引線,黑夜中的閃光燈晃得幾乎亮如白晝,放眼望去是看不清的媒體LOGO,每一張臉落在宋衍眼中都仿佛是格式化的面具模板,都編寫着一樣的既定程序。
唯一的出路被擠得水洩不通,安願安排助理和安保竭盡所能地替他開路,但依舊艱難,當十個人往上沖的時候人們還會維持秩序,但當一百個人往上沖的時候秩序就只能被踐踏。
“滴——”
鳴笛聲猛地響起,車大燈一明一滅,狠狠地壓在這幾乎将人淹沒的海面之上。
宋衍仰頭看去,看到這一片黑海之後,是那座亮着燈塔的島。
盛昀下了車,眉眼如刀,鋒銳逼人。
“開路。”
他輕聲說道,帶來的安保人員們蜂擁而上,迅速、專業而冷漠,将這漫漫海面上鋪上了一條路。
宋衍擡步想走過去,卻看到那個高大的男人向自己徑自而來。
他略驚了驚,下意識地想讓盛昀別過來,但是顯然并來不及。
盛昀毫無遲疑地穿越層層人群,來到他面前。
盛昀低下頭,輕輕笑了笑:“回家吧。”
宋衍輕輕眨了眨眼,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
無數的閃光燈瘋狂地亮起來,但他卻沒有感到恐懼,也并不像從前那樣試圖躲避。
盛昀牽起了他的手,宋衍反手握住他,十指相扣。
“你們是情侶嗎???為什麽一直沒有公開?”
“宋先生請正面回答一下今晚的風波!”
“請問你們這是官宣的意思嗎?你們的關系是否是正常的?”
“……”
盛昀轉身,帶着這只迷路的小貓,不顧一切或驚訝或探究的言語與目光,穿越由唇舌利劍填滿的深淵。
宋衍只覺周圍的一切都變慢了,也變模糊了。
只有緊緊拉住他手的盛昀,清晰又深刻地跌入他的眼中。
宋衍坐在車上,有些下意識地恍惚。
直到回到別墅,四周才真正安靜下來。
盛昀在他身邊,握住他的手:“沒關系的,我安排了人斷後,他們不可能來這裏。”
宋衍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感覺自己的心跳終于慢慢平複。
從地庫電梯直接回到二樓,剛一出電梯門,他們就察覺到有什麽不太對。
一樓客廳傳來幽微的光。
盛昀的腳步頓了頓,宋衍也微微一怔。
這個點,誰會在他們家?
還未及反應,一樓樓梯口處就傳來了一聲:
“回來了?先下來。”
宋衍偏頭看向盛昀。
是盛婧的聲音。
宋衍先是不解,接着垂在身邊的手指猛地一蜷。
很正常,今晚的事鬧得這麽大,盛婧肯定知道了。
他下意識地看向盛昀,一時有些不知所措,盛昀也微微皺起了眉。
“沒事。”盛昀察覺到宋衍的不安,握着他手的力道大了些,“別怕。”
他雖然跟這位親媽不對付,但是根據從前的表現來看,盛婧很沒來由地喜歡宋衍。
那漏夜前來,多半也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盛昀走在前面,宋衍跟了上去,兩人下了樓。
剛來到一樓,宋衍還沒來得及對站在樓梯口處的盛婧問一聲好,目光一轉,嗓音猛地一滞。
客廳裏,陸枝南局促地站起身,眼睛通紅,滿臉淚痕。
她看向宋衍,兩只手緊緊攥在身前,又是大顆大顆的淚水落下來。
宋衍與她對視了幾秒,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連盛昀也十分意外,他看向盛婧:“……你這是做什麽。”
盛婧無語地笑了一聲:“別這麽看我,我很像來拆散你們的?”
盛昀眉頭緊皺,不作聲,算是承認自己确實有點懷疑。
陸枝南趕忙走上前,想要去拉宋衍的手,但是又退縮了。
她退了兩步,跟盛婧站在一起,只是稍微比她靠後了一點。
盛昀默默看着,猛地發覺,她跟宋衍長得真得很像。
或許分開看不會将他們聯想到一起,但是這樣站在一塊的時候,就有千絲萬縷的相似之處。
只是陸枝南眉眼中多了一股天生的風情,但是這份風情的底子裏是跟宋衍一模一樣的傲骨與涼薄。
只是在戴着有色眼鏡的人們眼中,才會把這份風情等同于風塵而已。
盛婧偏了偏頭,輕聲嘆氣,拍了拍陸枝南的手臂:“別哭啦。”
盛昀皺眉:“你們……認識?”
宋衍完全搞不清狀況,甚至偷偷掐了一下自己想确認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夢。
盛婧不搭理盛昀,先把陸枝南扶到沙發邊坐下,再遞給她紙巾,小聲安慰她。
直到陸枝南的啜泣終于緩了緩,她才站起身,看向宋衍,伸手指了指盛昀,輕輕笑道:“我跟你媽媽認識的時間,可比你認識這個狗東西時間長多了。”
入夜之後,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宋衍站在露臺欄杆邊,看着雨勢漸大。
身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宋衍沒有回頭,只是說道:“送走了嗎?”
盛昀應了一聲。
宋衍轉頭看他:“聊了什麽?”
盛昀的神色平淡,但是宋衍能看出這仿佛平靜湖面的神情剛剛經歷過大起大落的漣漪。
盛昀頓了頓,笑道:“阿姨讓我好好照顧你。”
“才不是。”宋衍轉過頭,笑了一聲,“肯定是跟你訴苦,說我過得有多不容易,然後再讓你理解我當初為什麽要分手,替我辯解。”
盛昀看着他,半晌笑道:“她……可能比表現出來得更愛你。”
宋衍扯了扯嘴角:“不用安慰我。”
盛昀沉默不語,從他身後環抱住他,雙手扣在他身前。
雨點淋漓而下,夜色之中沉重地落在草叢樹木上,顯得有些殘酷無情。
在雨聲淋漓之中,宋衍聽見自己問道:“你怕嗎?”
盛昀在他而後輕聲道:“你呢?”
宋衍沒回答,而是說道:“對不起。”
盛昀輕輕笑了笑,并未反駁他,而是哄道:“好,是,我原諒你了。”
他想了想又說道:“我當初對你隐瞞身份,也對不起你,您出原諒我嗎?”
宋衍低聲道:“那你不得補償我一下?”
盛昀應了一聲:“你說怎麽補償?”
宋衍垂下眼,眼中的情緒晦暗不明。
雨勢越來越大,叫嚣着的風夾雜着冷雨,四面八方地砸下來,吵鬧得令他好像無法理智地思考。
盛昀攬了攬他,想帶他回到室內去。
宋衍卻忽然停住不動。
接下來的動作沒過大腦,簡直就像條件反射一樣,一股沖動逼得宋衍忽然猛地轉過身,一只手扯住盛昀的領帶,接着用修長的食指勾住他的領口。
這個動作讓盛昀的眼神忽然暗了暗,喉結猛地滑動。
“怎麽?”
盛昀的聲音在四面籠罩的雨聲中顯得模糊不清。
宋衍擡了擡頭,眼眶濕漉漉的,跟撲在臉上的雨絲水氣相融合,分不清究竟是什麽。
他的聲音很輕,落在盛昀耳朵裏說不清是勾人還是撒嬌:
“你讓我睡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羊入虎口了就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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