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風雲平地起,如何化幹戈?
此話一出,姜熠剛剛舒展的眉頭頓時又糾結在了一起,一股不祥的預料湧上心頭。
果然,怕什麽來什麽。據阮乘風所說,自從皇帝賜婚,阮無羁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那日派管家去送請柬,将軍府也是閉門不見。後來因為林習他們的事憂慮,阮乘風也沒有在意這一茬,可是現在靜下心來想想,實在不妥,于是他就暗中查探了一番。
原來,就在賜婚聖旨下達的第二天,阮無羁就悄悄出城回了西疆,如今已是半月有餘,他仍然毫無消息。
“他是駐守西疆的大将軍,回就回吧,為什麽要偷偷回去,不跟朝廷說一聲呢?”
林習不懂這些朝廷紛争,一臉小白地問道。
可是,姜熠和阮乘風俱是沉默,沒有一個人回答他。
見沒有人理會,林習小嘴一撅,哀怨的小表情一露,他扒着阮乘風的胳膊訴苦:
“你還說我是禍水,你看看,一說到正事,他馬上就不理我了。從前也是,只要太傅讓他晚歸,他就不去找我,讓我一個人在秋千下等他好久,也就只有我傻傻地等着。哼,果然還是無情人!”
少年時候,姜熠除了上課,阮晏偶爾會留下他說一些現實的為君之道,是書本上所沒有的內容,連阮乘風都聽不得。而那個時候兩人關系正好,幾乎日日要約在青梅樹下相見。可是姜熠有時候課業繁重,實在抽不開身,林習常常等他一直到日落月升,也等不到人。
姜熠看着向阮乘風裝模作樣訴苦的林習,心中半是甜蜜半是無奈。大概就是從第一次看到林習等他,等得靠着秋千睡着了,發上落了葉片晚露,已是月色朦胧,他的睡顏安然美好,讓自己一下就從無邊的苦悶壓抑中感覺溫暖舒心。
而在叫醒他之後,他迷蒙的眸中看見自己時驟然閃爍的光亮,登時就讓自己一顆心墜入了沉沉情海之中,再也無法自拔。
覺得無奈的是,那時少年心思,不願讓他沾染了自己那些俗世的煩惱,畢竟身在皇宮,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太重的血腥權欲。當時阮晏私下向他講述的那些,不過是如何在深宮立足,如何在朝堂站穩,還有如何防着自己的那些手足兄弟。
所以,他才偶爾失約,也不曾向他解釋真正緣由。可沒想到,這小家夥竟然一直記到了現在,真正是瑕疵必報。
“你還說你不是禍水,大哥這次秘密返疆,為的就是你這個小大夫啊,他......”
阮乘風不知其中曲折,只當他在撒嬌,正要解釋,就聽姜熠喚住了他。
“乘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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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熠意思明顯,是阻止他向林習再說下去。阮乘風一愣,也突然反應過來。單純如林習,還是不要讓他摻雜到這些紛争當中去了。
可是林習又不傻,看阮乘風欲言又止的樣子,再看一臉嚴肅的姜熠,他馬上知道這事與自己有關。
“你先回父皇那兒去,我待會兒過去找你一起用膳。”
姜熠緩和了臉色,好言向他說道。
“我不回去,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一個起身坐到姜熠身邊,林習努力擡高身體與他平齊,讓他直視着自己的眼。
姜熠自然不願告訴他。其實這幾日他又何嘗不知,姜炀一直未曾上朝,關在自己府中,卻常有大臣過去走動。只是,姜熠遲遲不動,就是向當年一樣,希望姜炀迷途知返,莫再釀成大錯。只是現在看來,姜炀也像當年一樣,不達目的決不罷休啊!
兩人正在僵持之中,忽然北宸殿的一名內侍一臉慌張地沖了進來。
皇上突然吐血不止,眼看就不行了。
這不啻晴天霹靂,三個人未做遲疑,馬上向北宸殿趕去。
進了北宸殿一看,宮女侍衛跪了一地,李大人和一個宮女正在龍床前站着,替常德帝清理口中不斷湧出來的鮮血。
姜熠見此情景,既憂且怒,上前喚了一聲父皇,見他已然不省人事,一腳踹翻地上一個內侍,他大聲斥責,為何不請禦醫前來。
素來不喜打罰下人的姜熠,竟然如此動怒,李大人連忙上前回禀。原來,派去叫太醫的人已經去了三撥了,至今卻沒有一個人回來。
林習早已在替姜恒診治,一番把脈之後,他臉色大變。病情本來已經漸漸穩定的姜恒,突然吐血實屬不該,如今看來,果然是中毒之兆。
他話一出口,姜熠臉色頓時冷若寒霜。
“來人,将北宸殿的宮女內侍全部抓起來,分開囚禁,沒本宮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視!”
那些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侍女們很快就被帶了下去,太子如此疾言厲色,他們吓得連求饒之聲都說不出來。
“常青,馬上帶人,将太醫院所有禦醫帶到這裏來,一個也不準漏掉。”
常青是禦林軍統領,只聽從皇帝命令,如今太子監國,自然也歸太子管轄,他很快領命而去。
皇帝不問政事不見朝臣許久,能夠接近他的,除了後宮一些名分較高的嫔妃和皇子,也只有這北宸殿的奴才和太醫院的太醫了。如果皇帝中毒,定然與這些人脫不了幹系,姜熠此舉,考慮周全,行動迅速。
可是,即便心思再快,也比不得早有設計。常青帶着人到太醫院時,太醫院令劉安,已不知去向。
姜熠得知此事時,林習已為姜恒施針,暫時止住了吐血,可是仍然不能解毒,命在旦夕。
“殿下,事已至此,還是早作防備得好。”
阮乘風一直站在一邊看着事情變化,見姜熠沉默地盯着昏迷不醒的常德帝,臉色陰晴不定,他忽然上前說道。
“可他畢竟是我六哥,是父皇的兒子,不到最後一步,本宮絕不會殺他。而且父皇中毒的事還未詳加調查,不一定是六哥所為。”
故意壓低了聲音,姜熠不讓林習聽到,以免他胡思亂想。畢竟,姜炀會走到這一步,如今也有了林習的原因在其中。
所幸,林習正專心替姜恒診治,似乎并沒有注意到他的話。
“可是大哥如今恐怕已經帶兵在回京的路上,若一味仁慈,一旦六皇子起兵,禍亂京中百姓,後宮不堪設想。孰重孰輕,殿下要考慮清楚。”
阮乘風句句在理,姜熠心中又如何不知?可是真要決斷,他心中又諸多考量。
忙了一夜,林習雙眼通紅,卻仍然沒有任何解毒的好法子,幸虧有太醫院那些人一同幫着診治,否則他一個人,當真架不住這淩厲毒性。
姜熠也在這裏守到淩晨,才換了朝服上朝去了。皇帝中毒一事必須瞞着前朝,否則一旦引起猜測,必定朝堂動蕩,百姓不安。
可是,正當姜熠打起精神,準備一如往常一樣與朝臣議事的時候,因為之前阮晏一案已經升至大理寺少卿的齊敏忽然有折上奏。
姜熠看着這個最近才在朝廷嶄露頭角的新起之秀,頓時就有些頭大。
平時的朝堂之上,不外乎一些短時間內無法處理的軍國大事,還有內政瑣事,邢獄之事除非牽連甚廣,否則很少在早朝之時商讨。這會兒齊敏站了出來,而且一臉迫切得意的樣子,他要上奏的事,姜熠幾乎完全可以推測。
不動聲色地按按額角,他只能示意讓他講下去。
果然,齊敏所奏一如姜熠心中所想,太醫院令劉安被人發現吊死在家中,腳下一封遺書,上言他受人指使對皇帝下毒,如今害怕罪行敗露才自殺謝罪。
至于那指使之人,齊敏擡頭看了看姜熠,似乎不敢直言。
聽着這與阮晏之案時如出一轍的案情,姜熠心中苦笑。六哥還真是一點也不隐瞞,直接就告訴自己一切是他所為。
下毒,又是下毒,他始終不懂,為何姜炀心中對姜恒如此忌恨,明明是血脈相連的親生父子,他卻一次次要置他于死地。而且自己從未與六哥有怨,就算十年前阻止他謀害父皇,又因為皇儲之争立場不同,但畢竟兄弟一場,何須趕盡殺絕,各憑本事,誰能做好這一國之君,便由誰做罷了。
弑父害弟之人,就算得了天下,又如何心安,如何快活?不過是慘淡一生,折磨一世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