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時
林習昨天晚上因為思考皇帝的病情,睡得本來就遲,而且早上又被姜炀早早吵醒,所以,當姜熠進來的時候,他正在自己的新居裏打盹兒。
今晨的日光異常明媚,從花紋獨特的窗棂中透進來,夾雜着楠木的幽幽清香,那人趴在桌上睡得正好。
腳步輕柔地坐到他身邊,生怕驚醒了這夢中的人,姜熠貪婪地看着他的側顏。一彎濃密的睫毛輕覆在白皙滑嫩的皮膚上,小巧的鼻子鼻梁高挺,微抿的嘴唇鮮豔濕潤,當年唇紅齒白,笑意朗朗,稚氣有餘,不免脫俗的少年,果然長成了靈秀之人,非其他莽夫所能比之分毫.
想了六年的人酣睡在旁,如果姜熠沒有心猿意馬,那他就一定不是正常男人。
所以,帶着一絲顫抖,更多的是歡喜,他撫上林習的面龐,愛不釋手地細細描摹那記憶中的眉眼。下一秒,輕輕落在那張睡顏的,是一個不帶任何情色意味,只有珍惜愛戀的吻。
“啪”的一聲脆響,打破了這一室寧靜。
“你做什麽?”林習本就睡得不安穩,感覺到有人在摸他的臉,睜眼一看,竟然是昨天那個有才見過一面的男人,他頓時惱羞成怒,毫不留情地一掌甩在姜熠臉上。本以為他氣質高貴,是個人中龍鳳,可是現在竟然做出這等下流的事,真讓人氣不打一處來。
姜熠正陶醉其中,忽然一個巴掌呼在臉上,雖然觸感不錯,但是那力道也是十足,口中登時一片腥甜。可見林習是下了狠手,一點也不含糊。
“我......”看着林習憤怒中帶着質疑的目光,他面上一紅,不知該如何解釋。
“難怪姜炀那麽急着帶我離開,原來這宮裏果然有人面獸心之徒。”林習逃離姜熠身邊,一把拉過自己的藥箱背在身上,他氣沖沖地問道,“姜炀呢?我要他......”
話沒說完,他就被姜熠突然射來的冷冽目光吓得渾身一哆嗦,剩下的話也消失不見。
“你再說一遍!”姜熠起身,步步逼近林習,他正在想着該怎麽跟他解釋自己的情不自禁,可是他說什麽,他要姜炀?這句話一入耳,姜熠覺得自己頓時無法思考任何東西,他只有想殺人的沖動。
“我,我說,你把姜炀找來,我要他帶我出宮。”
林習覺得自己實在反常,他平時也是心高氣傲的風流公子,可是怎麽在這個人面前,他竟然唯唯諾諾得像個傻子一樣,竟然真的又說了一遍方才的話。
不過,話一說完,他就感覺籠在周身的壓迫氣息消散了不少,那個人兇狠的目光也恢複了正常。
“你安心在這裏住着,以後不要再見他了,也不要妄想出宮,門外會一直有侍衛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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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熠撂下一句話,不等林習說話就出去了。他現在沒辦法平心靜氣地跟他談,昨天見到他和姜炀牽手,躲在他身後的那一幕,他已經喪失了理智,如今,他又口口聲聲都是姜炀,若是不找個地方冷靜一下,自己一定會發瘋的,至于到時候會做出什麽事情來,那可就是無法預料了。
林習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半天才回過神來,一個茶杯丢出去,他憤憤道:
“這樣明目張膽地仗勢欺人,你以為我是吃素的嗎?”
可憐林習這時還沒意識到,他的情緒,已經不由自己支配了,不過第二次見面,姜熠的一舉一動,都影響着他的心情。
燕雲找遍東宮終于找到姜熠的時候,他正在憶郎軒喝酒,石桌邊的地上已經有七八個壇子了。
憶郎軒是一個小小的院子,形式格局就如尋常百姓家的院子一般,院中一角,有一株枝繁葉茂的青梅果樹,樹旁有一座簡潔別致的綠藤秋千,而在與之斜着對應的另一邊,是一片小小的藥圃,看上去裏面倒也種了不少藥材。
若是姜炀和林習見了,一定會萬分詫異,這俨然便是青梅堂的後院。
這樣樸素奇怪的地方,顯然不被人知,事實上,平常只有姜熠一人來此,連燕雲都不能踏進。
站在門口看着醉态酩酊一身狼狽的他的主子,燕雲心中鈍痛。這樣頹廢消沉的姜熠,即使是當年身中劇毒他也不曾見到,可是如今那個叫林習的一來,他便成了這副樣子,怎能不讓燕雲心痛萬分。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他盡心盡力保護了近十年的人,怎麽可以被人随意傷害至此?
一向溫和的燕雲眸中忽然怒意大盛,他轉身出了東宮往北宸殿偏殿走去。
“為什麽,為什麽他忘了我......”
青梅飄香的小院中,姜熠醉倒在石桌上,明黃衣袍垂地,染了纖塵,烏黑長發散亂,迷了雙眼。他委屈而心酸的喃喃自語,低不可聞,只有青梅樹上,那一顆顆初結的果子,大概與他此時心意相通——酸得讓人想要落淚。
燕雲滿腔怒火地找到林習的房間時,他徑直推門而入:
“林習,你......”
正待向他問罪的燕雲卻意外地發現,房中根本空無一人。那個剛到皇宮就鬧得滿城風雨的罪魁禍首,早已不知去向。
急忙喚來守門侍衛,他們卻都是一無所知,根本無人從前殿出去,誰也說不清林習是怎麽消失的,皇宮如此守衛森嚴,難道他還能插翅飛了不成。
姜熠現在的狀态,告訴他更是讓他生氣擔憂,所以燕雲當機立斷,吩咐這些侍衛守口如瓶,他親自去查找林習的下落。
可是燕雲忘了,除了姜熠,這宮中還有一個瘟神。
當姜炀終于結束和那幫大臣的“商讨國事”,他已是心煩意亂,迫不及待地來找林習,看看他的情況,偏殿的那幾個侍衛攔着他不讓進,卻支支吾吾說不出理由來。
一個不好的預感閃過,他一腳踹翻一個侍衛,沖進了偏殿,卻沒有見到林習。
幾乎是毫不猶豫,他轉身出了偏殿向東宮方向走去。
姜熠還在憶郎軒借酒澆愁,就聽到前面一陣喧嘩,似乎還有姜炀“咆哮”的聲音。
“這個燕雲,真是玩忽職守,怎麽不攔住那尊瘟神?”
有些酒醒的姜熠搖搖晃晃地起身,走到門口,還不忘認真關好,将那只屬于兩個人的回憶藏得嚴嚴實實,他才扶着額頭向前殿走去。
而被他當作玩忽職守的燕雲,此時正滿皇宮地找林習,卻怎麽也得不到一絲消息。
“将他交出來。”
看到姜熠出來,姜炀将一個跪在他腳下的奴才踢到一邊,以冰冷的目光直視着姜熠,說話的口氣不帶一絲商量的餘地。
姜熠看了看那個疼得臉色發白的奴才,以眼神示意讓另外兩個将他帶下去醫治,他才看向一臉陰沉如墨的姜炀。
“你又來我這兒耍什麽威風?”姜熠對他的态度似乎不像是傳說中的有你沒我,相反,他似乎有一些無奈,“我不是說的清清楚楚嘛,他的藥對父皇的病有用,所以讓他呆在宮裏專心替父皇看病。”
姜熠根本不知道偏殿發生的事,所以他說得理直氣壯。
“我若是信你,還不如一頭撞牆死了。”姜炀依然是一副惡劣的口吻,不過顯然姜熠已經非常習慣,他一點也不在意。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仍然無法達成妥協,畢竟姜熠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最終,還是兩個人一起再去了偏殿一趟,姜熠才明白姜炀發怒的原因。
本來還有些迷糊的姜熠驟然清醒。
“怎麽回事,本宮不是讓你們好好看着人嗎?”他怒斥那幾個守門侍衛。
這幾個兄弟也算倒黴,今天剛好輪到他們值班,而那個香饽饽又剛好在他們眼皮底下失蹤了,方才姜炀的一頓呵斥還在耳邊,這會兒又換了個主兒來一遍。先前被姜炀一腳踹翻的那個,哆嗦着往旁邊移了一些,省得再挨太子一腳。
“他會武功嗎?”姜熠突然想到這一茬,轉身詢問姜炀。
姜炀第一次見林習,他踏水而來,顯然輕功不弱,可是後來百花節上,他又似乎不懂武功。
一個機靈一些的侍衛聽了姜炀的話,忽然想起方才一件事來,連忙向姜熠禀報。
原來,就在姜熠走後不久,忽然從殿內飛出來一個茶壺,他們不知這人是什麽來歷,自然不敢得罪,只好趕緊去收拾。
或許,就是那個時候,林習以輕功逃走了。
“傳令下去,封鎖宮門,只許進不許出。”
姜熠忽然下令,姜炀看了他一眼,冷哼一聲,轉身就向宮外走去。
內侍官看看姜熠,後者嘆一口氣:
“他走之後再封鎖吧。”
姜炀不在宮中尋找,顯然是以為林習自己跑了出去,而他對京城人生地不熟,最可能會去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府邸,所以他才不惜違抗旨意也要出宮了。
事實上,這倆兄弟對彼此是知根知底的,姜熠迫不及待地下令,不也是害怕林習回了六皇子府,把姜炀困在皇宮,而他就有時間派人去六皇子府找人了。
一個狡猾,一個腹黑,這兩個爺,哪個都不省心。
不過,遇到林習,他們是注定要命運多舛,前路多艱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