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雲深何處(二)
兩人往四周走了數十步,身後的青石小路卻消失了。如今置身于一片蔥郁的竹林間,目所能及,只是八根排列整齊的竹子。
林子裏霧氣彌漫,根本看不到外頭。
“師父真是越來越幼稚了。居然還玩十年前的把戲。”
無非噗嗤一笑,道:“擺這麽簡單的陣法,只不過是你的師父不想為難你。你還口出狂言。”
趙玉白佯作嗔怪地道:“非兒娘子,你如今的胳膊肘是越來越往外拐了?不過,聽你的語氣,不知非兒娘子對待此陣有何高見?”
無非道:“不過以前聽雲……聽別人說起過奇門遁甲。林間多霧氣,本就是很好的障眼法。再以天幹地支定格時間地域。雖然很簡單的一個陣法,可若布陣之人不打算讓我們出去,我們還真是出不去。我想,既然趙大公子對此陣很熟悉,一定知道從哪裏出去吧?”
“我自然是知道從哪裏出去的。”趙玉白居然不急不慌地就着竹林邊的一塊巨石坐了下去,順手将無非扯到懷裏,道:“非兒娘子。雲某是別人,我是自己人。”
“昨日的人,已經不在我的生命中。至于你,趙大公子。”她挑眉看他,“是不是自己人,還待定。就比如,我一個月後死了,你是會成為誰的自己人,也不會成為我的。”
“如果真的藥石無救。我就拿《天一心法》換你。”
看此間天地碧綠,霧氣森森,無人跡,亦無喧嚣。身邊陪着的,還是最讓她覺得安全的人,無非笑道:“楚墨宇性子狡猾,貪生怕死。就算你真的給了《天一心法》,他也不會給我解藥。如果真的藥石無救,你就給我尋一處開滿桃花的埋骨之地,墓碑上刻着‘花無非’三個字就好。”
“你把自己交給我的時候,是什麽樣的心态?破罐子破摔嗎?”他懲罰似得狠狠抱緊她,“既然要了我的人,你就要給我負責。你要長命百歲,我若九十七歲死,就在奈何橋下等你三年。我們合葬之處開滿桃花,墓碑上你須冠我的姓氏。”
她接觸過的男人除了趙玉白只有雲炜。
可雲炜當時年少,又是個武夫,哪裏懂這些詩情畫意的東西?一番話,聽的無非心裏又甜蜜又羞澀,原來男人的一張嘴真的會騙死女人。
趙玉白見她雙頰粉紅,甚是可愛誘人,心動之時,又想起那夜銷魂滋味,就着她嫩嫩的唇便吻了下去。她一陣驚呼,緊緊閉着自己的唇,他的大手便從她的後頸一路撫摸到細腰。
“趙玉……”
不過是輕輕開口,竟被他的長舌直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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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活的舌頭糾纏着她的,溫*濕的觸感,火熱的挑*逗,讓彼此都險些沉迷。
“一清,我們是不是打擾公子了?”
“非也非也,依公子的性子,不可能發乎情止乎禮,是以,我們當自己看不到,公子也會當自己什麽都沒做的。”
趙玉白果真如他們所言,将佳人往懷裏一帶,笑道:“這不是一清二楚嗎?你們怎麽到林子來了?”
只見兩個穿着道士袍的小童子,左右不過七歲,長的一模一樣,一個左手執拂塵,一個右手執。聽趙玉白這麽說,那個叫二楚的童子道:“非也非也,我二人恭候公子久矣。唯恐公子出了什麽意外,譬如被野狼叼走。是以,才入林子一探。公子放心,我和一清,什麽也沒看到,什麽也沒聽到。”
一清連忙道:“誠然誠然。”
趙玉白苦笑搖頭,道:“你們看到也沒關系。這是我的娘子,我要做什麽就做什麽。你們的師父呢?”
一清嘆道:“哎,公子來的不巧。師父和叔叔剛剛出門遠游,未留下歸期和去向。”
二楚附和:“誠然誠然。不過師父讓我們交給公子一個錦囊。”
趙玉白接過錦囊,一清二楚就消失在竹林裏了。無非驚呼:“趙玉白!這兩個小娃娃的輕功,難道比你還要好?怎麽一眨眼就不見了。”
“我的師父顧長生擅長武功,其中以輕功最佳。師母桃花姨精通奇門八卦和藥學,一清二楚自小跟着桃花姨學,剛剛不過是他二人使的障眼法。這世上除了神仙,哪個能忽然消失不見?”錦囊裏就一句話,趙玉白瞥了一眼,就将錦囊一扔,“這師父和桃花姨也太精了!非但要我去一趟楚國,還要讓冬兒和秋兒留下來種半個月的花!”
“楚國?”
一番周折,又要趕到楚國,便是快馬那也得跑上五日。
楚國王氏被寧欽連根拔起後,寧欽便取而代之,因為寧欽深得人心,小皇帝又是主動禪位,是以朝野方面倒是沒什麽動靜。
可是,豐國那邊就不好對付了。
自雲炜大婚後,便急着建功立業,豐國軍隊時不時騷擾楚國邊界。
如今,大抵是國內事務安定,雲炜便禦駕出征。
兩軍在勃朗關僵持已有三日。
無非和趙玉白此去便是前往勃朗關。
說起寧欽,當初,無非還是為了避開他,所以才和趙玉白一道去的滄瀾,沒想到,這麽快就要見面了。而且,雲炜是豐國大軍主帥,如今兩軍交戰,難免還會遇到。想到此處,無非的心裏便覺沉重的很。
這兩人,都不是她想見到的。
一路上,趙玉白也甚是沉默。
桃花娘娘脾氣怪,當初答應救上官雪,卻要趙玉白在五年內尋到四樣珍寶。
豐國國寶,火蓮,便是其中之一。可桃花娘娘的錦囊中,卻說她只會救一個人。
離軍營最近的客棧內,來了兩個傾國傾城的小夫婦,羨煞旁人。
只是兩人眉宇間都帶着憂愁。看着憂心忡忡的模樣,讓旁人都想着,許是越出色的人才,煩心事越多。
趙玉白至今忘不掉,上官明一掌擊向他的時候,雪兒為他擋的一掌。
在上官家的人死的死,散的散之後,他除卻滿腔餘恨,也就剩下了對雪兒的憐惜。就算不再有那種刻骨銘心的愛,十幾年的相處,也讓彼此有了一份深厚的感情。他怎麽也忘不掉雪兒當時那種絕望的眼神。
這個夢魇,纏着他,整整五年。
眼前的女孩就是他的救贖。
像一縷陽光,他如今就掬着這縷陽光。
他怎麽還能放手,在體會過陽光的溫暖後,又重回那道陰暗的夢?
可明明,他曾為另外一個人,無關乎愛情,天南地北,刀山火海,闖了整整五年。就在即将實現的時候,他要親手毀掉這個機會。
讓心懷愧疚之人長埋冰雪之下。
他告訴自己,他也不過是個尋常人。
他做不到最完美。
只要夢靥來臨,還能抱着身邊溫暖的人,便是讓他一輩子活在愧疚之中,他也認了。
門窗破開的聲音驚醒了他,只見久違的夏仍舊一身紅衣,臉上沾了沙塵,不知趕了多少的路才來的。
“公子!陛下被困孤狼峰,夏特來請求公子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