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願随春風(一)
狹小的密室,昏暗的燭火,周身彌漫着濃烈的血腥氣息,手臂上傳來的傷痛刺激着他的大腦,可他還是掙紮着用另外一只手扶起旁邊的少女,拍打着她的臉。
“姑娘,醒醒……”
花無非睜開腫痛的眼,對上秦風那張有血污和泥跡的臉。這才想起自己在秦家的別莊被黑衣人劫持之事。
“三公子?”
無非這才打量起周圍,是個矮小的房間,房間四個角落都放着燭臺,因為岩壁潮濕,燭臺已經生鏽,而燭光更是起不到半點作用,只能映襯的石壁上的青苔,沉重而陰郁。劫持他們的人是誰?難道柯兒為她擋了一箭後,那個黑衣人去而複返?他的目的應該是自己,因為從一開始那長箭就是針對自己。
至于三公子,看來他是無辜被自己牽扯的。
但是,為什麽有人要綁架自己?
“姑娘,你還好嗎?”
秦風溫柔的目光打量着無非,無非這才仔細地看他,發現他渾身上下狼狽不堪,像是從泥沼裏爬出來的,右臂更是受了傷,黏糊糊的一片紅色。
“三公子,你的手臂?”
秦風在無非關切的目光下低下了腦袋,俊臉又是紅紅的,像個熟透的紅蘋果,他道:“都怪小生百無一用是書生,沒能保護好姑娘。反而……反而被那劫匪傷了胳膊。不過,我真的沒事。只要姑娘你好好的,就好了。”
當時那劫匪一掌打昏了自己,沒想到還發生這麽多的事情。秦風是個真男兒,如此情形下,卻還對自己如此關心。
她道:“三公子,我替你看看傷口。”
“不……不用了……傷口猙獰,我怕吓到你。”
“三公子!”無非拉過他的手臂,正要責怪,卻見裂開的衣服下,是一塊被撕爛的肌膚,大抵是她的力道太大,秦風倒吸了一口氣,雙唇失去了血色,卻還帶着溫暖的笑,看着無非。
“我真的,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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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秦風低下頭,不肯多說。
無非放開他,跑到密室的邊緣,大聲叫道:“是哪個龜兒子抓老娘來的!有種別縮頭縮腦的!欺負一個不相幹的人算什麽本事!”
秦風愣了,他一直以為眼前的女人是個溫婉的女子……可心底還是暖暖的,她嘴裏是說不相幹的人,可見到那種傷口卻不尖叫也不害怕的女人,又怎麽會是個沖動的人?她是在關心自己嗎?
無非喊完,只覺得淋漓盡致。一聲龜兒子,一聲老娘,卻都是從前在太平縣市井中學來的。
但現在,她還想着見到那個抓她的人。
“姑娘。”秦風拉住她的衣袖,扭捏地道:“我真的……沒事。你莫生氣了。”
“……疼嗎?!”無非用力一抓他的傷口,秦風這回臉都白了,無非嘆道:“秦三公子,你明明有事好不好!你可曾看見劫匪的模樣?他為何要抓我們?”
秦風仔細地想了一想,道:“抓我們的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蒙着面,露出一雙鷹眼,擅長用刀,渾身穿黑衣,可我看到他腰間系着一塊金牌,應該是豐國大內的标志!”
沒想到這秦風雖然是個弱不禁風的書呆子,但卻臨危不懼,還能把黑衣人觀察的這麽仔細。只是,豐國大內的标志?豐國,豐國……她忽然想起這具身子原本是“柳絮”,柳絮是燕王的人,是以,很自然就能和大內牽上關系。
不過,抓她的,是燕王嗎?
一聲沉重厚實的聲音傳來,兩人身後的石壁被打開。
只見外頭是步步階梯,階梯上有個人影,随着低緩的腳步聲,露出一雙用金線鑲嵌的黑色靴子,然後是色澤暗黑的長袍下擺,等他整個人站在無非的面前時,她感到自己的心在莫名地狂跳。
有個名字就要跳出來,可是卻被她生生壓抑。
秦風将無非護到身後,敵視眼前的黑衣男子。
他蒙着面,如秦風所說,只露出一雙淩厲的鷹眼。
“為什麽要抓我?”無非的聲音寒冷如冰。秦風抓住她的手,将她握的緊緊的。
唯恐她一言不合惹怒了眼前的黑衣男子,反而給她帶去傷害。
黑衣男人眉頭一挑,徑直從他們身邊走過去,然後坐在密室內唯一一張椅子上。
“想活命,就乖乖地呆在這裏。”
這是從始至終,他說過的唯一一句話。聲線低啞,分明是刻意改變,不想讓人分辨。可無非聽在耳裏,卻如刀子一刀刀刻上心頭般。
她冷笑道:“做別人的走狗,你有什麽資格警告我。”
她忽然變得刻薄而尖酸,秦風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手心傳來的溫度讓無非一怔。秦風見她回眸,眼睛裏竟是迷惘和淚光,心裏憐惜又恨自己手無縛雞之力。
黑衣人倏地站起來,目光陰鸷地盯着無非。
如此打量了她許久,直到無非感覺雙腿都麻痹了,他的鷹眼才眯起來,又惡毒地一瞪,一甩衣袖,從密室離開。
無非連忙拍着石門,喊道:“你回來,你回來!”
秦風從她的身後拉住她,道:“姑娘,你莫喊了。”
他總覺得無非的态度很是奇怪。無非自責地低下頭,道:“我原本是想要讓他給你傷藥的。可是,我一時激動……”
秦風的笑又回到了臉上,分明蒼白的臉卻格外燦爛。
兩人并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只是隔了許久,會有人從一個小窗戶遞進來一食盒食物。
無非給秦風包紮好傷口,石門又被人打開,來人還是黑衣人,他掃了一眼滿滿的食物,冷冷哼了一聲,又将秦風一把抓過去,不由分說便帶着他往外走去。
無非忙跑到他的面前,伸開雙手擋住他,道:“你要帶他去哪裏?”
黑衣人緊緊盯着無非,忽然靠近,用手掐住她的下巴,問到:“別急,下一個就會是你。”
黑衣人将秦風推出去,外頭有個打手模樣的人将秦風帶出去。
狹小的空間便只剩下黑衣人和無非。
“柳絮,主子要見你。”黑衣人伸手到自己的耳後,将黑色面紗取下。
一張,她所熟悉的臉。呵。
黑衣人口中的主子是個中年男人,不過濃眉大眼,精神奕奕,看來年輕的時候定是個美男子。她被迫屈膝跪地,此刻,她便明白眼前的人是什麽身份。
男人笑的慈祥,還屈尊将她扶起來,道:“絮兒,委屈你了。”
無非戒備地看着他。
男人呵呵一笑,拉着無非的手并不松開,帶她到了一邊的椅子,握住她的肩膀,讓她坐下,道:“幾個月不見,絮兒怎麽和我生分了?”
兩人對峙許久,終于,中年男人對黑衣人打了個招呼,放開無非,回到主位上。
“柳絮,你成功地接近了趙玉白,他手裏的《天一心法》你可找到?”
無非挑眉,柳絮不簡單啊!如今想起來,一個普通的商戶之女,怎麽會懂得人體經脈穴道,還有只須看一眼便能分辨出敵人用的武功?原來,将她送給趙玉白,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局!她逃離了棋局,最終卻還是被牽扯了進去!
中年男人沉默一會兒,道:“聽說你還打算真的嫁到雲上趙家去?絮兒,你我十八年的父女情分,我對你可從來不是對待別人那般。你莫讓我失望啊。”
黑衣人見中年男子點點頭,便将無非一把提起。
她心裏是害怕的,中年男人說的對待,到底是怎麽回事?他自然不是什麽商人,反而是高高在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所謂的父女情分?當然不是真的了!看起來,更像是,“柳絮”接近燕王是一個局,最後的目标卻是要借燕王的手,靠近趙玉白!
“絮兒,你也是個多情的人哈。當日為了不離開楚墨風,可以自盡來要挾我們,如今險些要嫁給趙玉白,此刻,更是和秦家三公子糾纏不清。”中年男人臉色如水,仿佛說着尋常不過的家常話,“你這樣,會讓義父吃醋的。你一定不知道,你離開的這幾個月,義父是常常想起那個夜晚。”
一句話,說的暧昧不清!無非身子僵硬,他口中的那個夜晚是怎麽回事?不對,她手臂明明還有一點朱砂……
中年男子不分場合地調*笑,黑衣人卻恍若未聞,只是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笑意。
大概覺得這柳絮變了心,從她這裏問不出什麽,中年男子便讓黑衣人将她帶下去。
“雲,好好招呼她。真的問不出來,非常時刻可以用非常手段。”
一雙臂膀一如從前堅固,可是從前的是用來保護她的,現在的,卻是用來囚禁她的。
她用力掙紮着,他卻低下頭,低啞着聲音道:“我們見過嗎?”
秦風被關在另外一間房裏,或者說,不是關,是招呼。
有美酒佳肴,更有美女相伴。
當那個中年男子從門外進來後,秦風恍然大悟,道:“原來是你!”
中年男子笑道:“手下不懂事,讓秦三公子受苦了。”
“不敢當!”
“呵呵,在下也是個愛惜英才之人。更是拜讀過秦三公子的大作,依三公子這般人才,屈就在滄瀾一介以商為重的小國,實在是委屈了三公子。”
“在下無心功名。你的好意,我還是心領了。”
中年男子似感嘆般地搖搖頭,道:“可惜,可惜。我這人得不到的,寧可毀掉。三公子不幸在我的手裏,前路如何,公子還是不要過早下定論。還有和你一起來的姑娘,看得出來,三公子真是很喜歡她啊。不瞞三公子,柳絮是我的人,如果三公子願意為我效力,我便能給柳絮做主,讓她做三公子的女人。”
“前路如何,在下心中有數,至于柳姑娘,我喜歡她,是我的事情。她如果不喜歡我,我就不會強迫她。”
“哈哈,三公子果然真性情啊!不過,柳絮背叛了我。三公子不要她,有的是男人要她。我這莊園,上上下下得有百十個男人啊。”
秦風緊緊握住拳頭,雙眸似有一團怒火要噴湧而出。
“豐國的太子原來是個卑鄙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