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饕餮前篇

第16章 章節

“既然這樣，那麽在吞掉我之前……先陪我玩一玩吧。”

記憶的意識在驚喜地咂舌，閱讀記憶的他一瞬震滞。他很清楚，那纖巧人形身姿，對每個惡靈都是種耀眼誘惑。那緋發雅丘卡斯再明白不過面前的觊觎，卻出乎意外地給出輕佻的示意。

他靜默着隔一面走不過去的透明牆，像夢中置身事外的觀衆。他對面的俊美身形向“他”作出再明顯不過的引逗。接下來的場面如他所料。

他失笑，為那曾流纏他懷抱的緋紅，不忍看那身影在荒沙裏麻木得甘于踐踏。他甚至來不及想像是怎樣的經歷使這倔強高貴為了生存習慣抛出自己作誘餌。意識在向那雙金眸徑直走去，牽拉得他胸腔中所有脈絡劇烈疼痛。

——“哦，真是個有男人味的家夥。”

這一次是更直接的言語。他離多年來想像無數次的身影愈近。那些肮髒願望和狂躁竊喜在他的意識中直接穿透腦海和耳膜，比他一直害怕的死別其實殘酷百倍。迫不及待的骨爪接觸到那肩頭。他閉上眼睛決定關閉這翕動着的記憶。

卻在情色嗅覺即将被驟停同時，一陣刺骨疼痛迅速自身前蔓延開，胸椎方向傳來斷裂聲響。

——“你……”

那是瀕臨死亡的痛苦，他每吞噬一具獵物都會獲得的感官體驗。這一次竟比任何生吞活剝令他欣喜若狂。他發瘋般親自回味這臨死感受，劇痛得亢奮，突然被一擊致命的經驗和邂逅一位天使，其實同樣酣暢。

眼前被閱讀的景象像旋轉的暴風極快地消退進無邊的黑洞，他清楚感覺那被襲擊的目标至死都後悔的放松警惕。而那一雙高傲眸子卻在意識全然消失之前如此與他直直相望。那澄澈的瞳孔譏諷的光芒他想他一生再忘卻不掉。

——“想要占我的便宜麽……”

整支上臂從他前胸抽離，黑色的污血和迅速消散的靈子一齊從被刺透的身體破洞噴湧而出。

——“……還早一百年吧！”

意識漸隐。

——“混……蛋……”

他替那蠢物享受口中血沫滋味。記憶片段裏最後一眼看到數匹新出現的虛只圍攏。那對緋血長翼縱身從石峭躍下，向遠處掠去。他想他終于知道這獵物被丢棄的緣由，比他想象過的任何一場意外還戲劇。

他已經分不清那是緋發的雅丘卡斯在發出得意的大笑還是自己的思維中在回蕩瘋狂的嘶吼。卻忽然發現自己已忘記擔憂那緋色身影最後生死結局。

那是他的殺戮成果。他足夠聰明到将奸詐當作衛護。

若幹年後他依然不斷取閱這段不算美麗的記憶，自虐般重複咀嚼被那雙金眸輕蔑殺死的快愉。他一次一次緩慢讀取那瀕死痛苦，好欣慰體驗瞬間最近的距離。

反複享受那份野蠻蒼涼卻含着緋色身影的回憶，是他寂寞獨行中唯一珍貴的紀念。他嘲笑自己把彌留感受當成快慰，這沒重逢過的重逢，像聽一首頌歌，如此舍不得停止。

他的聲音，他的傲笑，他的身影。他活着。然後他狡黠地保全自己。

“喂啊……看起來這裏有人呢？”

在感受到異常強大的靈壓同時，薩爾阿波羅屈起手指在空氣中捶擊着作出敲門的姿勢。也許很快就會是一場你死我活，因此來點幽默感是必要的。

“這裏很歡迎來送死的家夥……”

未及話落，碩大身形已經現身他面前。靈壓卻不是剛才感知到的那個。

“我說……”緋發的雅丘卡斯擡頭望着獠牙顯露的高大虛獸，剛打算反譏，一道銀色刃光瞬間閃過直飛過來——

目标卻不是他。

“我準許你搶在我前頭說話了嗎，戴斯拉？”

這塊領地的真正主人随着高級雅丘卡斯的壓強立到他面前——順便掃了一眼被甩插到白沙中的修長鐮刃和一旁歸于沉默的獠牙虛獸。

“哎呀，真是遺憾，我真的不知道迎接我的會是場內讧呢。”

他忍不住狡黠地笑出來。

“混蛋，你笑什麽！”

對方顯得有些氣急敗壞，看起來大概是先前打算擺出個英姿飒爽的出場作為下馬威，卻被他的同伴的擅自動作給破壞了氣氛。薩爾阿波羅仍然在讪讪地笑着，因為面前這家夥的表情實在是非常滑稽。而那個披散着亞麻色毛發長着獠牙的家夥倒是不敢再輕舉妄動，讷然地立于一邊看着兩個比他小巧不少的身形互相對峙。

“想來這裏送死的話，歡迎啊！”

是意料之中的惱羞成怒，随即一柄長鐮向他擲了過來。他早有警覺而及時地閃開。對面的高個子男人攜裹着一身淩厲骨甲持着剩下的四道刀光望着他。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他忍不住大聲地笑了出來。對于他來說，一個人表情嚴肅地複述剛才同伴說過的話還自我感覺良好實在是太過好笑的事情。與此同時那個惱羞成怒的家夥已經沖到了他的面前。刃如雪光架上他的脖子。

“喂喂，這樣可不太友好啊，細長條的兄弟……”緋發雅丘卡斯伸手阻擋，“你不能說了這麽好笑的話還不準別人笑吧，這可有點不講理啊……”他用一種故作慢條斯理的柔和語氣望着那雙逼近的紫狷眸子，“這樣的話會顯得你的腦袋和你的靈力進化有差距的，嗯……”

在愠怒的攻擊劃過方才自己站立的位置的瞬間薩爾阿波羅敏捷地向後跳開。對手比想象中迅速的動作令黑發領主立即繃緊全身神經。

“啊哈……我真的不是來打架的，我只是路過這裏。所以能夠讓我過去了嗎？”

随着躍出的動作四翼飛揚的纖細體魄向前伸出手作着仿佛要抵擋什麽的動作。他用更柔和的語調請求，眼神卻變得冷冽似乎是醞釀着下一步互相交換的危機。紫色細目也在打量着他，兩人之間貌似插科打诨的對話裏卻随時要迸出招招致命來。

“既然你來到這裏，那麽——”

手中刃尖直指向他。

“就不是那麽容易可以活着過去的。”

“啧，真是沒辦法。”他唇角勾出一抹笑，卻沒有畏懼，對于他來說這樣的開場白已經經歷得多到厭煩。長長紫指緩緩擡起，“那麽……來吧。”

“看起來你進步了不小啊，小朋友。”

迪·羅伊叼着碩大的獵物鑽進栖身的岩洞的時候，比他先回來數分鐘的蕭隆擡起頭，作為對他歸來的迎接。被稱為小朋友的家夥卻是他們中間體形最為龐大的。

雖然最近吞噬了不少虛，但是還是感覺不到靈力繼續增長。即使這樣，他們依然沒有放棄繼續吸取靈子，哪怕不能繼續進化，那麽即使是保持自己不會退化都好。

葛力姆喬出去獵食還沒有回來。他總是習慣于獨行，即使是與他們結盟後依然保持着這個習性。他們似乎從來都不會擔心他丢下他們獨自踏上新的進化之路，他和他的這些較為低級的同伴已經建立起了不需分說的默契。

“今天你吃了幾只虛，蕭隆？”

“大概一百多只吧……這裏可以捕捉到的獵物已經不多了，看起來我們很快又要繼續向南邊遷移。”雖然這個岩洞實在是個溫暖又合适的居住地，但是留戀而止步顯然是愚蠢的。

問話的是伊爾弗特。靠在岩壁上漫不經心地摩挲着淡金色的毛發。

“對了，伊爾弗特，有個消息要帶給你。”

“嗯？……”骨胄之後的紫色瞳孔擡起。

“是關于——薩爾阿波羅。”

蕭隆看見對方的神色顯然地顫動了一下。

“……他很可能沒有死。”

刀刃的弧度炫出慘白月光的亮度，它的一頭深深插在岩石中，一頭則握在身形高大的對手手中。

“告訴我你為什麽不怕死？”

他的喘息都似乎帶着血腥味，瞪大着眼珠逼近被掐在石壁上有着一頭緋發的嚣張入侵者。紫色的瞳因為極度的狂亂而收縮。

“因為……你殺不了我。”

雖然只是幾招過手，卻令他們都消耗了不少靈力。澄金色的目光和深紫色的對上，被威脅般靠近。

“切！老子最讨厭你們這種眼神，好象有什麽信念一樣……”

六臂的戰神曾用這連月的巨刃斬落無數對手肢體頭顱，卻忽然從那琥珀眸子深處，想起某年那怔住他那抹堅強。

“真是惡心……”

脅迫他的刀刃，卻随着咒罵抽離。

“諾伊特拉？……”似乎是不解同伴的舉動，被叫做戴斯拉的亞麻色虛獸挪動了一下巨大的身軀似乎想說些什麽，卻被紫目的厲色阻斷。

“呼……”掙脫靈壓壓迫的緋發雅丘卡斯喘息着退到一邊，面前比他修長太多的領地主人仿佛看一個怪物一樣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