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黃瑩瑩正在跟黃家強打電話，老黃同志得知自家姑娘讓方紅梅去砌牆：“你許伯伯給我告狀，我去問你方阿姨了。你方阿姨告訴了我你的想法。還給我看了你和子舟争執的視頻。瑩瑩，你是不是想明白了？”
聽着老黃略帶猶疑的問話，黃瑩瑩給了他十分肯定的回答：“嗯，即便他和曲霏兒不是真的，我也不适合做一個男明星的妻子。我也不認為自己需要委曲求全，畢竟爸爸那麽努力，應該就是希望我不受委屈。等爸爸回來教我做生意吧！我總歸要繼承英雅的。”
電話對過的黃家強忽而有些哽咽：“寶寶長大了。”
正在父女情深之時，黃瑩瑩聽見一聲怒喝：“黃瑩瑩，這樣嘲笑我，捉弄我，你很開心嗎？”
“瑩瑩，是許子舟？”
“對。”
黃家強在電話對過說，“把電話給他。”
黃瑩瑩把自己的手機遞出：“我爸爸叫你聽電話。”
許子舟滿腔怒火而來，沒想過黃瑩瑩在跟誰通電話，此刻接好，還是不接好？
黃瑩瑩打開免提：“爸爸，他沒接。我開免提，您直接跟他說。”
許子舟聽見是黃家強的電話，伸手接過把免提給關了：“叔叔。”
電話對過，黃家強語氣嚴厲：“幹嘛對瑩瑩大呼小叫？”
“瑩瑩她……”許子舟想要告狀，話到嘴邊，卻發現黃瑩瑩說的話做的事，到黃家強耳朵裏，恐怕就是無關痛癢，只是他的女兒淘氣而已。
“瑩瑩她太淘氣了，老是捉弄我。”許子舟改變語氣，這話說得好似小兒女之間打情罵俏。
“哦？是嗎？她再淘氣，我也從沒對她這麽大吼過。”
“是我脾氣太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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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行，你把手機給瑩瑩，我還要跟她說兩句。”
伴着黃家強懷疑的語氣，許子舟把手機還給黃瑩瑩。
許子舟走了幾步之後，又轉過身來看正在打電話的黃瑩瑩，許子舟想不明白，黃家強到底有什麽底氣能這樣訓斥他？到了這個圈子，門當戶對的就那麽幾家人。男人可以往下選，女孩子往上餘地有多大？
錢財到了一定程度，只是一個數字，并不能給人帶來幸福。他一次次跟黃瑩瑩強調，如果想要互相之間相處和諧，必須明白一個道理，不能以財勢壓人。每一次她做出了改變，黃家強都會跟她灌輸他是她的依仗。
既然這樣，那就不要找女婿了，不要出來禍害人了。
黃瑩瑩沒空去關心許子舟什麽想法，手扯着湖邊枯黃的茅草跟黃家強講電話：“爸爸生意談得怎麽樣？”
女兒從來沒有關心過生意，這次主動穿起了英雅低端品牌的衣服，還說要注意自己作為英雅大小姐的形象，現在又問這些，黃家強很欣慰：“NY要價還是很高的，不過我們需要在高端市場突破，收購的話，哪怕我已經跟……”
不管女兒聽得懂還是聽不懂，黃家強還是很有耐心地跟她解釋，黃瑩瑩說：“爸爸之前說我們英雅靠的是服裝起家，房地産發家，商超是幫着許伯伯渡過難關，如果您認為這個業務應該剝離，那就按照您的想法去做。現在不必顧及我了。”
“聽寶寶的。”黃家強笑得暢快，“咱家那套房也太老了。之前你一直不願意搬，等我回來，咱們搬去雲和灣？我跟你許伯伯說起來也方便，就說想要把房子賣了。給各自有個臺階可以下。”
“好。”
“聽你方阿姨說，你明天就打算回來了？”
黃瑩瑩看向前面和上輩子幾乎一模一樣的山，還有今天早上看見的兩棵銀杏，雖然地名不同，但是景色幾乎一樣，前世的種種湧上心頭。
“爸爸，我是這樣想的。這個節目是以扶貧為主題，我索性就參與下去，等節目快結束的時候，公布我和英雅的關系？我在這裏好好看看，英雅能不能給這裏一些幫助？幫助鄉村振興。更何況爸爸這些日子也不在家，我在家也沒勁。”
當年五廠已經進入正規，她又被領導扔了一個更加混亂的棉紡一廠，組建愛芙紡織集團。自己肯在把五廠拉出泥潭後再挑重擔，也是因為看着那些四五十歲的紡織工人下崗之後過的艱難。這雖然是自己找的留下來的理由，卻也是有自己的真心在。作為國企領導，錢賺得不如那些老板多，但是看着年底的時候，職工們簽字拿年終獎的時候臉上洋溢的笑容，那種滿足感是用錢換不來的。
“你說得對。企業家是需要承擔社會責任。”黃家強越發高興，“不過許子舟這樣，你也別憋着。”
“您去看視頻，他無情，我何必再留戀。我好着呢！放心吧！”
黃家強聽到這裏笑得暢快：“好，爸爸放心！”
“爸爸再見。”黃瑩瑩挂斷黃家強的電話。
上輩子黃瑩瑩父母雙全，卻等于沒有父母，他們心裏只有她哥和她妹妹，自從她當上領導，成天纏着她給哥哥妹妹換工作，甚至盤算着她的財産她哥的兩個兒子。所以，她很早就簽署了遺産和遺體捐獻手續，這樣的親人還不如沒有。
她也算了解了，穿書過來的，除了好好生活別無他途，想想書裏黃家強愛女如命，自己也算有幸有了這麽一個爸爸。
黃瑩瑩打完電話，擡頭見攝像師小張鏡頭對着她：“小張，你怎麽不跟着許子舟過去？”
“侯導讓我拍你，芋頭地裏李哥去拍了，很多觀衆想要看你。”
“看我什麽？看我跟你大眼瞪小眼？”
許子舟已經被曲霏兒給叫了回去，院子裏的地上有一堆許子舟他們剛剛挖回來的芋頭，她進竈間，把這條起碼有六斤重的魚剁成了塊。
從竈間出來，已經是下午三點出頭，黃瑩瑩伸手捏了捏衣服，還沒完全幹。
“姑娘，收衣服啊！”早上洗床單的婆婆提着籃子走出來。
“對啊！婆婆您去哪兒？”
“去山裏采菌子，這幾天松菌都冒出來了。”
松菌？松菌在姜越的老家有個富有詩意的名字，叫“雁來蕈”，每年大雁從北而來，山上就會長雁來蕈，他會跟他媽回老家，上山采摘蕈子，做成蕈油，帶回江城，可以吃很久。
而她人生的第一碗生日面，就是他做的一碗蕈油面。
“婆婆，我跟你一起去，可以嗎？”
“好啊！”
小張舉着攝像機：“看看，我們侯導說得沒錯吧！你總能想出新花樣來的。”
好吧！黃瑩瑩提着籃子，跟婆婆往山上去。
另一邊是嘉賓們繼續撅起屁股挖芋頭，畫面變化不大，鏡頭被切換過來。觀衆們看到黃瑩瑩跟着一個六十來歲的老太太一起往山坡上去。
“鄰居婆婆跟我說她來這個山上采蘑菇，這個季節是松菌出菇最多的季節，我跟着一起來看看。”黃瑩瑩對着鏡頭解釋。
“姑娘，你們這是在拍電視？”
“不是，是拍了放網上的，給網上的人看。”
“網上好啊！我來撿菌子也是給趙家溝的那個小夥兒，說是在網上開店的，賣出去的。”
“趙家溝？”
“對，你過來的時候應該看見了吧？有兩棵大銀杏樹的村子。”
觀衆聽見銀杏樹積極讨論：
【婆婆說的小夥子，難道是那個神顏小哥哥？】
【做網商的？這個顏值肯定會直播帶貨吧？為什麽沒見過？】
婆婆蹲下開始撥拉開一堆松針落葉，下面是好幾個橘中帶着褐色，邊緣又有些好像是發黴那種綠的蘑菇。
攝像把鏡頭對準這幾個蘑菇。
【紅傘傘白杆杆，吃了躺板板。】
【這是黴傘傘，吃了更要躺板板。】
【沒見識，這是松乳菇，只要受傷後就會看上去像是發黴的，這個老太太不是賣給網店，網店店主再放網上賣的嗎？有毒還能賣？】
【我去搜一下。】
有人過來甩了百科科普知識，有人過來給了網上的價格：【還真貴啊！七八十一斤。】
【山裏可都是寶貝啊！】
婆婆采下這個蘑菇：“不能挑傘開太大的，那個便宜，這樣的剛剛好，這種蘑菇小趙那裏收過去一斤要二十塊錢。只是一年當中也就這兩個月有。我也老了，也就這塊能走走。”
黃瑩瑩聽着她的話，仰頭看，上頭的斜坡應該更多：“婆婆，我上去采。”
【這個收購價是便宜得離譜。婆婆這是便宜了奸商。】
【開店不要成本的？人家收了多了，沒人要砸在自己手裏怎麽辦？】
【神顏小哥哥找到沒？按照這個趙家溝這個地址找呀！】
黃瑩瑩往上去，原主為了保持身材，常年健身，身體素質不錯，配合她天生的跟猴兒似的靈活，很快就上去了，只是苦了後面跟着的小張。
“你要是上不去，就別上了，在這裏拍婆婆撿菌子吧！”黃瑩瑩低頭看小張。
小張掂量了他自己圓潤的身材，他沒這個能耐：“行！”
越是難走的地方人越少，上輩子那時候糧食緊張，大家都進山采蘑菇，她和姜越仗着年輕腿腳好，爬高一點，去別人去不了的地方，就能找到更多的好東西，這種地方對她來說那就是如履平地，沒有一點兒難度。
略微難走一點，菌子就多了，除了雁來蕈還有其他菌子。
黃瑩瑩手裏采菌子，思緒飄向了記憶深處。
她的生日是陽歷十月十九，那是他們處對象之後的第一個生日。
農忙大搶收之後，剛好放一天假，他們一早去上山采菌菇，回來之後，他借了一輛自行車拿着攢了許久的肉票，去公社買了一塊大肥肉。
回來之後，他拿出白面來，絲毫不摻麥麸，就是雪白雪白的面粉和面。切肉熬油，滿竈間都是豬油的香味，熬出來的油渣盛在小碗裏撒上鹽粒，遞給她：“吃吧！”
她撚起一塊豬油渣，塞進他嘴裏，就這麽一個動作都能讓他漲得滿臉通紅。
他把切好的雁來蕈倒入豬油中，熬成蕈油，裝進陶罐中。
鍋裏剩下那點子底油是絕對不能浪費的，用來燒菌菇，他們都是江城人，口味偏甜，加上醬油加上一小勺糖，一盤紅燒雜菌做面澆頭。
他下了面條，面條成團躺在碗裏，上頭舀上一小勺蕈油，油花在面湯上泛開，經過炸制的雁來蕈很有嚼勁，紅燒雜菌綿軟鮮甜，她狼吞虎咽，連湯帶面掃蕩一空，等擡頭他那裏才吃了一半，意猶未盡，一雙眼不自覺地看着他的碗。
他拿過她的碗要分剩下的面給她，她連忙搖頭：“不用了！不用了！”
他眉眼帶笑：“吃吧！”
看着碗裏的面條，她眼淚吧嗒吧嗒掉進碗裏，她長那麽大，只有她讓給哥哥弟弟吃，小丫頭片子吃什麽好的？只有到了這裏，有什麽好的，他都緊着自己。
他說以後會年年做面條給自己吃，她以為是承諾，未曾想成了哄自己半生的鬼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