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蔡老板
秦闵眉頭微蹙, 單憑這個場景,一時間回想起壓在鬼樓下的冤魂。
要是沒有記錯黎爻提過,蔡暮生與馮少爺是一對戀人, 當時在兇樓中并沒有蔡暮生的屍骨, 就剛才那一幕看來, 蔡暮生并沒有跟馮少離開,而是一直被關在馮家老宅……
畫面一轉, 又回到了鬼樓時見過的場景, 陳少為蔡暮生送了一套楊貴妃的頭面, 馮少氣得轉身離開。
蔡暮生淺笑将錦盒蓋上:“暮生謝過陳少爺擡愛, 禮太重, 暮生受不起。”說罷, 他輕輕将陳少搭在他腰上的手推開。
陳少眉頭微蹙:“那小少爺被馮家趕出來後身無分文,難道你想憑着唱戲養他一輩子。”
“這都是我的私事,與陳少爺無關。”
“馮家處處針對你, 若不是我, 你蔡暮生今日能在玉滿堂唱楊貴妃嗎?”
蔡暮生淡淡掃了一眼那蓮花雕紋的錦盒, 笑容未改:“陳少勞心了。”
看着陳少憤憤離去的背影, 蔡暮生呼出一口熱氣, 秋意涼,薄薄的白霧籠在唇邊。
蔡暮生轉身看見站在身後的師姐,彎了彎唇角。
師姐道:“這次再得罪陳少,往後還怎麽在這混?”
“我不會再在這留太久,你大婚後就走。”
“不在這唱了?”
蔡暮生淺笑:“戲又不一定在這才能唱下去。”
“那細皮嫩肉的馮小少爺能跟着你去受苦?”
蔡暮生垂下眼簾, 像是想起與馮少的過往, 笑容中生出蜜意:“我不會讓他受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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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嘆了口氣, 指尖一戳蔡暮生額心:“以前就該聽師傅的, 不當事事都護着你,現在好了,一個細皮嫩肉的小少爺那麽簡單就将你心偷去了。”
看蔡暮生笑着不說話,師姐揮了揮手:“罷了罷了,那小少爺看見你與陳少拉扯正在氣頭上,你呀,快些去哄哄。”
“啊?”蔡暮生點了點頭,急忙向外趕去。
眼前場景更替,不再是馮家老宅,看上去像古時的四合院,明月高照,微風過,紅了的楓葉發出「刷刷」的響聲。
這一次的蔡暮生,眉眼中難掩疲态,他闖入馮少的房間。
吓得躺在床上的小少爺坐起身來,蔡暮生徑直走到馮少床邊,緊握住馮少腕口,眼神上下将馮少看了個遍後,一把将馮少摟入懷中。
“暮生……”
蔡暮生深吸了一氣,頭埋進馮少頸窩蹭了蹭:“沒事就好。”
“暮生。”
“我找了你一夜,當時就該想到你回馮家了,他們綁你回來,有沒有傷到你?”蔡暮生說着,雙手扶着馮少的肩膀坐起身來。
馮少笑着搖了搖頭,并未回應。
“我與陳少沒有關系,那套頭面當時就退回了。”
“恩。”
見平常喋喋不休的馮少如今不大愛言語,蔡暮生語氣放柔:“我不會與這些人再有牽扯,等我師姐大婚後,我就帶着你與戲班離開。”
“恩。”
蔡暮生輕聲道:“還沒問你的意見,你想跟我走嗎?”
“我……”
“要是不想也沒關系,今日就當從未見過便好,從今往後都不會再來叨擾你了。”
馮少幹笑了兩聲,掌心覆上蔡暮生的下颚輕輕搓揉:“累了吧,我讓仆人熬碗粥送進來。”
“不用麻煩……”
馮少吻上蔡暮生頰面:“等着我,放心不會驚動到其他人的。”
擰不過馮少,蔡暮生點了點頭,等馮少端着粥來時,蔡暮生倚着床邊雙眸微阖,馮少緩步靠近,他睜開眼看向馮少笑意溫柔。
接過馮少送來的粥,一口口飲下,與馮少訴說着老家的點點滴滴。
“暮生,我要成親了。”
蔡暮生握着瓷勺的手一僵:“恩。”
該鬧嗎?看了一眼馮少,又看了一眼粥水,蔡暮生垂眸飲下一口粥水。
“你就不想說什麽嗎?”
蔡暮生看向他:“你大婚時,我和戲班應該在路上了。”
說完,他放下瓷碗,碗中還有大半碗粥水未飲下,蔡暮生看着馮少微微欠身,正欲離開,胃裏燒得厲害,他轉過頭看向站在不遠處的馮少像是明白了什麽。
血順着唇邊溢出,緊接着大片大片的紅像是在月白色長衫上開出的花。
蔡暮生望着馮少有過一絲訝異,不多時又轉為平靜,胃裏絞痛難忍,指端死死的扣着床位的雕花:“原來…不是好聚好散……”
身體再也撐不住了,倒入馮少懷裏時,沾染着鮮血的手試圖将馮少推開,反而被抱得更緊。
“醫生!醫生!!”
秦闵看着眼前這一幕笑了,他懷抱着雙臂依靠着門扉,看着馮家人慌慌忙忙進屋,本該命斷今夜的蔡暮生活了下來,卻不知道他的戲班,這一夜,無一生還。
幻境結界有所動蕩,秦闵眉頭微蹙,一揮袖。
結界外,花顏猛然睜眼。
邢風握住花顏肩膀:“怎麽樣?”
花顏茫然地盯着昏睡在床上的秦鶴文:“不對,它不該那麽強,我都用全力了,為什麽那麽輕松就被阻斷了……”
環境中又響起戲聲,如同指引,秦闵便向前走去。
破開迷霧,引入眼簾是馮家宅院中一間偏僻的雜物室,屋內牛皮紙箱層層疊疊的堆起,遮掩住更深處撿漏的床鋪,秦闵向深處走去,蔡暮生坐在床榻上,束縛住雙腿的鐵鏈磨得腳踝泛紅滲血。
豔麗秀美的臉龐血色全無,不多時門被人推開。
蔡暮生轉過頭看了一眼來人,又茫然地看向前方。
女人緩步走到蔡暮生面前,肚子看上去已經四個月大了:“蔡老板。”
這個稱呼很陌生,關在這裏後許久沒聽人叫過了,蔡暮生微愣,沒有說話,依舊怔怔地看着前方。
秦闵輕聲道:“她讓馮駿楷把你趕出去?”
“她可憐我。”耳邊傳來一句幽幽地答複。
是可憐,愛沒了,對着一個沒有感情的漂亮人偶,日以繼夜,馮駿楷本就淡薄的愛意也被磨光了,馮夫人很理智,與馮駿楷一刀兩斷回了娘家。
沒有馮夫人家的照付,馮家一落千丈,他花了重金,請人來做了運財局,讓蔡暮生成了局中活祭。
馮駿楷騙了他,沒等來和師姐的最後一面,一針鎮靜劑後,在幽暗的棺材裏,馮駿楷聽着棺材中掙紮的聲音,聽着蔡暮生聲聲喚着師姐。
馮駿楷在棺材邊蹲下:“暮生,他們早就死了,就在你來找我那一夜,你師姐臉被刮花了,你戲班裏最小的那個,總纏着你喊你班主那個小孩,你叫他什麽來着?小十三對吧?死的時候一直哭,殺他的人說太吵了,還有……”
他就端在棺材邊,一一給蔡暮生說着那一夜發生的事情。
棺材裏一點點沒了聲息,馮駿楷緩緩站起身來,看向一旁面色蒼白的老道:“你不是含着怨氣死的最好嗎?馮家能否逆轉就您了,要是馮家好起來,給您的錢只多不少。”
“是!是!”
棺材裏,蔡暮生汗液浸濕了衣服,原先姣好的面容在窒息下變得扭曲,十指上未幹的血,與墊在身下的紅布融為一體。
馮駿楷道:“他剛才是哭了嗎?”
“聽聲音像。”
“哦,那應該是含着怨氣。”
秦闵心中泛起涼意,想起與沈臨溯一千年的點點滴滴寒意更甚。
耳邊戲聲悲戚。
用鬼樓裏戲班子裏的魂魄鎮壓了蔡暮生幾十年,樓中冤魂的滋養,蔡暮生魂靈受盡折磨的同時變成了如今的怪物。
……
秦闵睜開眼,只聽見屋外吵鬧的厲害。
他推開門,身着狐皮大衣的女人坐在二樓橫欄上,驚慌失措地看着他。
蒼白的手攀過女人肩頭,秀麗的臉上,沒有黑眼仁的眸子盯着女人的側臉,一點點拉着女人往下墜。
秦闵漠然地向樓下走去,與站在樓梯上的衆人擦肩而過。
走到一樓時,身體摔落地面發出一聲悶響,那女人就落在秦闵腳邊,女人奮力擡起頭,那張臉血肉模糊。
二樓沒把她摔死。
然後女人頭越擡越高,她瞪大雙眼,還不等馮家人走進,脖子随着「咔嚓」聲響起,頭顱憑空對折到後背,鮮血不斷從口中冒出。
耳邊響起歇斯底裏的尖叫,秦闵擡起頭看上樓下,正巧與花顏四目相對。
邢風低聲道:“你不是幫忙了嗎?怎麽還會這樣,那東西當真那麽兇。”
花顏看着秦闵的眼神,咽了咽吐沫:“是兇,現在更兇了。”
剛才差一點就能将蔡暮生的冤魂驅走,差一點就能保下那女人的命。
可就跟剛才想将秦鶴文拉出幻境一樣,莫名多出一股花顏無法撼動的阻力。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