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藥引
說罷, 沈臨溯全然将馮家父子當做空氣,俯身湊近秦鶴文耳畔,口中呼出的灼熱氣息攀附上秦鶴文耳廓:“沒胃口的話, 我送你回去。”
秦鶴文握住沈臨溯的手背搖了搖頭, 沈臨溯微愣, 望着秦鶴文眼底多了擔憂和顧慮,心裏樂得忍不住笑出聲來。
一旁, 馮浩文抄起椅子就要往兩人身上掄, 反被沈臨溯閃身擡腳踹了個人仰馬翻。
沈臨溯牽起秦鶴文的手:“我車就在樓下, 秦總要是不介意我送您回去?”
看着眼前的局面已經無法挽回的餘地, 秦鶴文嘆了口氣, 起身與沈臨溯一道離席。
此時走廊上, 樓下,院子裏,保镖橫七豎八的躺着, 頗有一種兇案現場的既視感。
秦鶴文回頭望了一眼身後, 心中不住思慮, 這村子位置偏僻, 周圍無人居住, 除去那棟亮着的小洋樓,一眼望去周圍少有燈火,緊接着沈臨溯鬧出那麽大的動靜也不見得有人出來觀望,說是私廚,端上來的菜色都很常見, 沒有一般私廚中有新意的特色菜。
細細琢磨過味來, 這根本就是馮遠望為他準備的一出鴻門宴。
所有的布置讓馮遠望一開始的說辭站不住腳, 秦鶴文緊蹙着眉心, 回頭再望那棟亮着的洋樓,後背附上滲人的寒意。
“秦總,我們回去吧!”
秦鶴文木讷地點了點頭,依舊在思考着這頓飯的意義,緊接着「滴」的一聲車鎖開啓,秦鶴文如夢初醒般回過頭:“啊,不好意思,剛剛在想一些事情都忘了問你車在哪,要不我先陪你去取車吧!”
“我沒車,朋友送我過來就跑了,”沈臨溯尴尬的笑了笑,“我能蹭秦總車回去嗎?當然要秦總不方便,我自己也可以走回去。”
在飯桌上,秦鶴文才想起沈臨溯是誰,上樓報、警确實不是兩人第一次見面,在馮家才是,又或者說之前醉酒。
這人莫名其妙的出現,又莫名其妙的對他過分關注,相遇一兩次算是緣分,但接二連三的緣分就是刻意為之。
沈臨溯見秦鶴文看着他久久不說話,心裏明白秦闵的轉世天生就帶着讨厭他的BUFF,單憑這兩次就想把原本為負數的好感刷回來沒那麽容易。
此次下凡本就是為了守護秦闵渡劫,何必去妄想和秦鶴文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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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說有車也不合适,沈臨溯笑着撓了撓後腦勺:“我走回去就行了,剛好可以鍛煉身體。”
秦鶴文道:“我送你去。”
沈臨溯幹笑道:“不用麻煩,我一個人走着回去也……”
“上車。”
聞聲,沈臨溯趕忙上副駕駛座坐好。
秦鶴文拉開車門,還沒上車,手按壓住胃部倒吸了口寒氣,伴着車中的內置燈光,那張臉血色全無,上車抽拉安全帶的手顫抖的厲害。
見秦鶴文臉色難看,吓得沈臨溯一把握住秦鶴文的手背,骨節分明的手指像被冰水中浸過一道。
秦鶴文道:“拉開副駕駛座的抽屜有止痛藥。”
沈臨溯點頭去找,翻出一板藥丸,扣出顆膠囊遞到秦鶴文唇邊,秦鶴文齒間接過膠囊咬開,苦澀的粉末順着唾液深入咽喉。
車內冷光落上額間滲出的細汗,秦鶴文昏昏沉沉地靠着駕駛座的作為,按壓着腹部的五指間綻開一條條褶皺。
止痛藥沒那麽快見效,秦鶴文胃裏依舊灼痛難受。
沈臨溯打開駕駛座的車門,探身進去幫秦鶴文解開安全帶,正要将人從副駕駛座抱出來,秦鶴文一把按住沈臨溯的手臂低聲道:“你幹什麽?”
“抱你去副駕駛座。”
“止痛藥一會就會見效,回去坐好。”
沈臨溯扶着車門嘆了口氣,沒想到秦闵的轉世脾氣也一樣執拗:“秦總,說真的我不太放心把生命交給你這個病人,這山上彎彎繞繞,就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一個轉彎把我倆帶到山下怎麽辦?”
秦鶴文也覺得沈臨溯這番話有理,思慮片刻後,對向沈臨溯的雙眼道:“會開車嗎?”
“會,當然會,我駕齡至少八十年以上。”
秦鶴文手扶着方向盤,強撐着坐起身來:“八十年?虧你敢說。”
一時失言,沈臨溯笑容尴尬地抽了自己一嘴巴子:“誇張句,我的意思是想說,我開車你盡管放心就好,車神,這種山路我跟在高速公路上開車沒差別。”
“行,你來。”
秦鶴文松開方向盤,将駕駛座的位置讓給了沈臨溯。
無論是精神,還是身體兩樣狀況都糟糕透頂,秦鶴文坐上副駕駛座手摸索着安全帶扣上,頭斜倚着車窗,臉色絲毫沒有因為止痛藥的加持有所好轉。
上車前對于有關于沈臨溯的事情滿是疑問,現下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微阖的雙眼望着車燈沖開的黑色深淵,耳畔響起了悠揚舒緩的鋼琴樂,秦鶴文轉過頭看向沈臨溯。
沈臨溯道:“聽點音樂有助放松,你先閉上眼睛睡會,我們一個小區,到了,我叫你。”
秦鶴文無力的點了點頭,哪怕再一睜眼被沈臨溯賣了也罷,身體已經無力去顧慮思考過多。
此時,小洋樓內。
兩個保镖正幫馮浩文揉捏着青紫的後背,疼得馮浩文伏在椅子上叫得撕心裂肺:“媽的,都怪你們這幾個廢物!一個人就把你們都給打趴下了,我爸花那麽多錢請你們過來,是讓你們吃幹飯的嗎?”
“少爺,對不起!”
随着保镖掌心的力度,馮浩文慘叫了一聲:“艹,輕點!”
馮遠望斜了一眼馮浩文皺了皺眉頭,罷了罷手示意保镖将馮浩文帶下去。
他站在窗口看着馮浩文被保镖扛遠,才轉而望向坐在一旁的老師傅:“您看,讓他在馮家落下氣基本沒這個可能,林師傅你看還有沒有其他辦法,讓我逃過這一劫。”
“難,馮少是馮家族譜上的人,必然會死,所以我當時就跟馮老板您說過馮少只是引子,靠他做引,才能讓你另一個孩子成為替死鬼,當時你找我時,我就說過,這事有點複雜,要不是你出了大價錢,這種極損陰德,我是不願去做的。”
恐怕連馮浩文都沒想過,當着他的面口口聲聲說為了他才做這一切的父親,其實只把他當做了引子,一劑為了自己能夠活下去必須要用到的藥引。
馮遠望眉心緊蹙:“難道除了讓他心甘情願在馮家住下,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林師傅點了點頭,細想後又搖了搖頭:“也有其他法子,那法子太過強硬,馮老板得給我一年的時間,但這法子成不成很難說,最好還是讓替身自願在馮家落下氣,才能保證萬無一失。”
馮遠望愣了半響看着林師傅認命般地點了點頭:“行,那就麻煩師傅了,這事辦成了,多少錢我都肯給你。”
林師傅:“馮老板,兩位少爺都是你的親生骨肉,這種事一旦定下來就回不了頭了。”
馮遠望看了一眼林師傅,冷笑道:“我要能從這詛咒裏逃出來,孩子只要我想要,還可以再生。”
為有錢人處理過奇怪的事情太多,林師傅早已見怪不怪:“行,能不能冒昧問一下,先祖養的究竟是個什麽東西,要是能知道那東西的事情,了解它與馮家有什麽仇怨,我更能對症下藥。”
馮遠望一愣,望向林師傅時,眼神中多了絲顧慮。
提到要殺子續命馮遠望都坦坦蕩蕩,可提起地下的東西,馮遠望反倒有些為難。
林師傅笑了笑:“馮老板找上我,就應該知道這些事我處理過不少,口風緊得很,為了之後事情能成,還是希望馮老板能多少與我透露一些那地下東西的身份。”
“就是一個占着與先祖有幾分情誼,而死纏爛打的戲子。”
“戲子?一個戲子哪有那麽大的怨力來運轉這運財局,請問那戲子與馮家老太爺是什麽關系?他和馮家又發生了什麽事?”
提到這戲子與馮老太爺的往事,馮遠望臉色一沉,面露不快道:“戲子就是戲子,下九流的玩意兒,能跟馮家有什麽關系?攀高枝,心貪,活該落得這種下場。”
“不應該啊,這地下的東西怨氣太重,要只是……”
馮遠望聽林師傅還要說下去,趕忙呵斥道:“林師傅,一個下九流的戲子,自作自受,那個時候對馮家來說也只是一條賤命而已,林師傅見多識廣,這種情況應該見過不少吧?”
林師傅看着馮遠望不願多說,點頭應承,有關于那地下東西的事情倒也沒再多嘴深究下去。
……
秦鶴文醒來,車停在醫院門口,沈臨溯剛解開安全帶,一轉頭對上秦鶴文疑惑的眼神,沈臨溯笑道:“我剛想叫醒你,沒想到你就醒了,你說我倆這算不算心有靈犀?”
“不是回小區嗎?”
眼鏡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被沈臨溯取下放在了副駕駛的抽屜裏,前方所視之物模模糊糊,敞亮的大門外有人來來往往,秦鶴文眯起雙眼試圖聚焦,許久才看清不遠處的紅十字标識。
不等沈臨溯回應,他蹙緊眉心,又道:“來醫院幹什麽?”
沈臨溯無奈道:“你胃疼的臉色都變了,真以為止痛藥包治百病?”
“我還有工作沒有……”
“我明天還有戲拍,”沈臨溯看了一眼那張與秦闵相似度極高的臉,小聲嘟囔道:“就不能愛惜點自己的身體,要是事情解決,你能多陪我幾年也是好的……”
秦鶴文:“你說什麽?”
沈臨溯立馬看向秦鶴文露出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身體是革命的本錢,秦總,你要是身體垮了,賺再多錢也沒用,聽我話,到醫院看看,有什麽問題早發現早治療嘛!”
面對沈臨溯熱情的話語,秦鶴文最終還是無奈的點了點頭。
兩人一同下車,剛走到門診室,幾個醫護人員推着一張病床沖了起來,秦鶴文下意識的瞥了一眼,對方脖子上血肉模糊,看不清胸口是否還有起伏,但是單看脖子上的傷口,怎麽都不像是需要搶救的活人。
沈臨溯道:“秦總再看什麽?”
秦鶴文搖了搖頭:“沒什麽。”
之後秦鶴文在急診那邊開了一張明天一早做胃鏡的單子後,拎着繳費單再度看向沈臨溯時,多少有些無奈:“沈先生,胃鏡明早空腹才能做。”
“那明早我陪你……”
秦鶴文嘆了口氣道:“不用了,你明早不是還有戲要拍。”
沈臨溯道:“沒事,我陪你好了,我不跟着你,你明天不來怎麽辦?”
從沒見過有人這麽婆婆媽媽,秦鶴文無奈道:“晚上我拿着胃鏡結果敲你家門,可以吧?”
“好,那你想吃什麽,晚上我給你做。”
“你還真敢應,”秦鶴文看了一眼繳費單,回想起不久前飯桌上的事,有些話不得不說,“沈臨溯你知道今天在那棟小洋樓裏得罪的是什麽人?”
“知道。”
秦鶴文輕笑了一聲:“知道你還敢招惹?沈先生在片場的日子已經夠難受了,得罪了今天這位以後的日子更難……”
“無所謂,姓馮的要真有本事就弄死我,”沈臨溯說着,臉上流露出笑意,“不過他想怎麽弄就怎麽弄,我挺開心的,特別是看見你關心我的時候。”
秦鶴文無奈的用手點了點自己太陽穴。
沈臨溯知道秦鶴文再說自己沒腦子,他淺笑着湊近秦鶴文身邊:“我腦子好得很,我現在比任何時候都清醒,特別對于和你有關的事。”
秦鶴文嘆了口氣,心中更加确信這沈先生腦子不好。
正在這時,兩個護士從搶救室那邊走了出來。
“那人都沒救了吧,還要那麽多人進去……”
“沒辦法誰讓那人是馮家二小姐,馮家那邊說一定要搶救的。”
“說起馮家,前兩天也有一個馮家人,算算近兩個月來,馮家都死了五個人了,該不會是什麽詛咒吧?”
“呸呸呸!越說越吓人,我還得值夜班呢!”
聽着兩人的交談,秦鶴文眼神注視着兩名護士走遠,心裏突然間有生出一種可怕的想法,馮遠望一直糾纏不放,有沒有可能跟馮家發生這段時間發生的怪事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