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謠言四起
沈臨溯昏厥後, 關于與秦闵的過往再度打開。
“沈臨溯。”
他回頭,秦闵身着喜袍,成衣店老板走了過來拍了拍秦闵前胸笑道:“沈公子, 你看好看吧, 我的這雙眼也不會估摸錯, 你瞧瞧秦公子穿上這身衣服多好看。”
沈臨溯上前用扇子打上老板手背,目光橫了一眼剛才動手動腳成衣店老板, 吃味的将秦闵拉到身後, 把碎銀子往桌上一丢:“這衣服放在京中, 本少都不會正眼去瞧, 衣服好看是因我們家木頭美人生得好看。”
面對着鄉鎮中大主顧的嘲諷, 老板也只能賠笑道:“是是是, 秦公子這皮相誰看了不喜歡,這衣服穿在旁人身上一般,在秦公子的映襯下才顯得好看, 說來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才能有那麽好的福分嫁給秦公子為妻。”
沈臨溯得意地笑了笑, 扇子「唰-」的一聲展開輕輕扇着胸前:“嫁我。”
這小鄉鎮不如京中, 從未見過男子相守的怪事, 老板只得笑道:“沈公子就愛說笑, 我現在就去把沈公子剛剛挑的那幾件衣袍包好。”
見老板離開,沈臨溯轉過身,秦闵擡手看着紅袍上的暗紋,而後望向沈臨溯幽幽長籲了一聲:“喜袍?”
沈臨溯心虛地點了點頭:“你帶你去銅鏡前瞧瞧,這衣服襯你好看。”
說罷, 沈臨溯将秦闵拉到鏡前, 俯身細細為秦闵整理着衣前褶皺, 又蹲下身為秦闵拉扯着袍面:“人本就生得好看, 襯上這一身紅,哪怕是京中,也沒有那家公子哥能将你的豔色蓋過去。”這小少爺在旁人面前耀武揚威,在秦闵面前反倒多了柔情。
秦闵輕嘆:“為何是喜袍?”
沈臨溯本整理着秦闵衣襟的動作一頓,緩緩垂下眼簾道:“我就想看你穿。”
秦闵情感未如常人般充裕,難免刨根問底起來:“為何?”
聽着疑問仍舊沈臨溯輕笑:“哎,當真是木頭美人。”沈臨溯站起身來,思慮良久後,如鼓足勇氣般靠近秦闵耳畔:“以我的學識此生無緣金榜題名,但洞房花燭尚可。”
聞言,秦闵目光茫然,待細細思索後回過味時,頓時間吓得向後退了半步。
沈臨溯尋摸着秦闵的反應,心知他當是聽明白了,取出別在腰間的折扇,扇骨碰上秦闵胸口:“小仙君戲文裏不都說了,若是遇到喜歡的人定是要八擡大轎迎進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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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這番話,秦闵回想這一年來沈臨溯帶他去看的戲文,戲裏演繹的恩愛別離,橫豎不過男女之間的,臺上見過義結金蘭的兄弟,卻未見過兩個男子結親的戲碼。
許久,秦闵愠怒道:“沈臨溯,你又在诓我。”
沈臨溯趕忙搖頭:“怎會,你看我喜袍都訂好了,絕對真心實意。”
“可戲文上沒有男子結親的戲碼。”
沈臨溯輕笑:“哦……木頭美人原是顧慮這些,那我今日便讓人将你和我的戲文寫出來,我保證不出月餘就讓戲臺上唱上你與我的。”
面對調笑,秦闵耳根一紅,趕忙道:“胡說,我與你之間何來。”
見平日木讷的小仙君生氣,沈臨溯生了玩意,雙手摟住秦闵脖頸,唇瓣逐漸湊近,溫熱的呼吸徐徐拍打着秦闵臉旁,只看那薄唇一張一合:“平日與你相處,我眼中皆是情誼,仙君看不出來嗎?”
秦闵臉卻比剛才紅,也比剛才嚴肅冰冷,掌心推開沈臨溯額頭:“孟浪。”
沈臨溯辯解道:“我說得句句情真意切,過兩日我的喜袍也要好了,你若不願嫁我,我自己帶着嫁妝來嫁你如何?”
剛說完看着秦闵進入布簾內換衣服,沈臨溯有些後悔操之過急,可好在臉皮厚這件事本他沈臨溯敢說第一,就沒有人敢說第二,硬是用腦袋将布簾蹭開一處小口,眼巴巴地望着脫去一半衣袍的秦闵道:“仙君若不然考慮考慮,沈某這樣……”
秦闵一彈指,沈臨溯拽着布簾坐倒在地,手中握着灰布,等再擡頭,秦闵已換好衣袍走到了他跟前。
“你換衣服那麽快,剛剛不還……”秦闵一擡手,沈臨溯只能張着嘴無聲的「啊啊啊」,半響都發不出聲來。
直至二人從成衣店出來,秦闵才一揮手将沈臨溯的禁言咒解開。
沈臨溯「啊」的一聲叫了出來,見又能說話喜滋滋地跑到秦闵身旁:“你是不是害羞了?我沒騙你……”
“沈師兄。”沈臨溯還沒說完的話,被一個身穿灰袍頭戴綸巾的瘦弱男子打斷。
沈臨溯聞聲,急忙回過頭與來人打招呼:“師弟?”
待寒暄了兩句後,沈臨溯一回頭不料秦闵已經走遠,沈臨溯苦笑着又再度追上前去可惜這一路上,沈臨溯不管與秦闵說什麽,秦闵都不說話,只是冷着張臉向前走,苦的沈臨溯只得在後面死死追着。
追了半天,好不容易依靠地理優勢攔住秦闵的去路。
沈臨溯單手杵着樹身,望向秦闵氣喘籲籲:“你慢些走,不然我都快追不上了。”
“哦。”
沈臨溯看秦闵依舊不快,湊近秦闵跟前道:“木頭美人你為何與我置氣?擔心我會騙你?你看那些戲文上兩個相愛的人在一塊都會圓滿的。”
秦闵淡淡瞥了一眼沈臨溯,又默不作聲的從沈臨溯身旁繞開。
不等沈臨溯再度追上,反倒被臨江的山隔開,可憐他最後繞着臨江邊的山走了大半天都找不到進去的路,只能在碰一鼻子灰下返回仙門。
而這一次重回沈臨溯顱內的記憶,不僅有和沈臨溯有關的記憶,還有與秦闵相關的那一部分。
那時的他又怎會明白秦闵對情愛一事懵懂時所帶來的心煩意亂。
臨江旁,瑄姬坐在石臺上釣魚,苦口婆心勸了不知多少次後,也看開了,至少與沈臨溯相遇後,秦闵身上的冰層被人一點點破開,比起當初與誰都說不上兩句話的木頭,好歹是多了點生氣;
聽到身後有動靜,瑄姬回過頭叫了一聲主人,見秦闵匆匆回到洞府,不由伸長了脖頸向裏觀望。
沒多久,秦闵又從瀑布裏走了出來,看着瑄姬無聲地張了張嘴,又轉回了瀑布內待着。
瑄姬蒙了,遲疑地看起身來還沒有走上去探個究竟,秦闵又從瀑布裏走了出來,主仆倆四目相對,瑄姬歪頭望向秦闵,将秦闵又要轉身回去,一個踏浪而行擋在秦闵身前:“主人是不是那個小子欺負你了?你盡管與我說!我現在就去将那小混賬的皮給扒了,給你做床褥子。”
秦闵抿了抿雙唇,輕聲道:“不是,他說要與我洞房花燭。”
瑄姬一愣,手中憤憤化出一把長劍,就要往臨江外趕:“小混賬東西,居然敢肖想上神,我現在就去把他皮給扒了!”
見狀秦闵剛忙上前攔住瑄姬去路:“不…不是,這裏還沒有長出心來,相愛的人才可洞房花燭,我與他不算相愛,按戲文裏說得現在只算是他在單相思。”
情窦未開?瑄姬心中歡喜,趕忙順着秦闵的話說道:“對,主人思慮的對,單相思都沒有好下場,讓他抱着喜袍去見鬼吧!肖想上神也不洗幹淨照照鏡子看清楚自己是個什麽東西!”
瑄姬邊說邊拉扯着秦闵往洞內走,秦闵停了下來,摸着心口,憂慮地看向瑄姬道:“你說我會不會喜歡他?”
“不會,絕對不會。”
秦闵緊蹙着眉心:“可這個地方在認識他後,慢慢有動靜了,小鳳凰說若是遇見心儀的人,胸口便會被觸動。”
瑄姬道:“有觸動是因為你初識人間,跟那個混小子沒有半毛錢關系,再說了小鳳凰喜歡過多少人?小鳳凰不就跟了那麽一條臭龍,她那會知道人間的情情愛愛是什麽,等主人見的人多了,就明白那混賬小子什麽都不是!”
聽着瑄姬的話,秦闵茫然地點了點頭,回到洞府裏思量着與沈臨溯之間的關系。
而此時沈臨溯已經快到仙門,一路上都在想着和秦闵相識中的點點滴滴。
二人在一起近一年,沈臨溯遇過許多人,可像是秦闵這樣日日見,日日歡喜的人,活了二十餘年,只遇到了那麽一個。
每日睜眼便想去臨江邊上,哪怕秦闵趕他,瑄姬不喜歡他,他也想賴在秦闵身旁不走。
“師兄,你在回來了,其他師兄都找你呢……”小師弟帶着氣喘的說話聲,将沈臨溯的思緒拉回。
沈臨溯眉心微蹙:“他們找我作甚?”
自從與秦闵認識後,沈臨溯就極少與仙門中師兄弟來往。
對沈臨溯來說,平日沈家送來的月錢與其養着這幾個酒囊飯袋,倒不如帶着秦闵去最好的酒樓,給秦闵買最好看的衣物,花在秦闵身上的每一文錢,他都很開心。
沈臨溯跟在小師弟後,小師弟剛推開門,映入眼簾的就是幾位師兄嚴肅的嘴臉。
沈臨溯剛進屋,一口符水将他噴懵在原地。
他本就是嬌貴的公子哥,哪怕在沈家不得寵,吃穿用度從未少過,身旁傭人也恭恭敬敬服侍左右,哪有被人噴一臉吐沫星子的時候。
沈臨溯惡嫌地拿出帕子擦了半天的臉,還是覺得臉上還帶着吐沫的腥臭味:“你們想幹什麽?”
“我們這是在幫你,這段日子我們都看見了,你現在是鬼迷心竅,被身旁的冤魂妖怪纏住了。”
“是啊,師兄你近些日子臉色越來越糟糕,大家琢磨着再這樣下去,你肯定會被那妖怪吸幹精氣。”
沈臨溯沒有了耐心,冷聲道:“你們究竟在胡說八道什麽?”
小師弟趕忙道:“師兄,我今日都看見了,那妖怪走着走着便不見了,一個男子生得那麽好看,怎麽可能是普通人。
況且掌門說了今日見天啓顯靈,說江邊有禍,妖孽橫生,又聯想到之前那山上死人的事,仙人又怎可能殺人,臨江裏住得肯定是河妖!”
沈臨溯不快道:“我沒什麽好與你們說的。”
小師弟見沈臨溯轉頭要走,趕忙上前去攔:“師兄,之前都是我不好,與你說臨江旁的事,我們都以為臨江旁住得是仙人,誰曾想那是妖孽,你不要再執迷不悟,免得丢了小命。”
沈臨溯冷冷橫了一眼小師弟:“讓開,別擋着我的路,”說完沈臨溯回過頭看向在場的師兄弟,“本少爺只不過是來這破地方暫住,還用不着你們來教我做事。”
說罷,沈臨溯大步離開。
屋內頓時間衆說紛纭。
“你們知道沈師弟身旁那個俊逸的公子哥是哪來的嗎?”
“左右不會是沈臨溯在京中的兄弟,沈臨溯這樣的人除了有兩個臭錢還有什麽?”
小師弟怯怯道:“師兄定是因臨江的妖怪被鬼迷心竅了,原先師兄很好的,與仙門中的師兄弟也很親近,肯定是那妖孽使了什麽障眼法。”
“要真是如此,也是他沈臨溯活該,說起來他遇到那個小白臉後,我們幾個就沒在他身上混到什麽好處……”
應和聲,奚落聲比比皆是。
沈臨溯在屋外聽到一些,卻一點也不生氣,這樣的人他在京中見過很多。
而接下來讓沈臨溯頭疼的是,因為「仙門」天啓的緣故,說一會見臨江邊住得不是神仙,而是妖怪的事情四下皆知。
不多時,就有人傳出說那妖怪就是平日跟在沈臨溯身旁的俊公子。
緊接着原先那些将臨江當做祈福之地的村民将一樁樁一件件事情往秦闵身上扣。
人言可畏,謠言接二連三的傳下去,便是連鎮子裏三四年前走丢的孩童,都被說成是被河妖抓去吃得祭品,更有甚者還說親眼見到秦闵坐在河邊啃着小孩腦袋。
所穿之言反倒越來越離譜。
山下叫嚷着要去捉妖,可山上什麽都不知道的秦闵依舊在彈琴靜心。
“主人,大人來了。”
秦闵離開被瀑布掩飾住的仙府,雲層中露出絲絲縷縷的光芒。
“吾子戰神何在?”
秦闵一掀衣袍單膝跪地。
那渾厚的聲音質問道:“知罪否?”
他擡頭望向上空的紅雲:“不知。”
“身為上神貪戀紅塵事事,是罪一,違抗天命私自踏出臨江沾染塵世,是罪二。”
秦闵沒有說話,單膝跪地,直到聽見天際發出一聲幽幽長嘆。
在一股力度強壓下,他身體像被重物一撞,向前一仰的同時嘔出一口朱紅,卻仍不肯認錯低頭。
天道低聲道:“即使如此,跪着吧,跪到知錯為止。”
另一只腿在力度強壓下,快要接觸地面,他硬生生将搶壓下來的力度彈開,又一口鮮血将石臺染紅大片:“我不知,我何罪之有。”
一時間,天道知道一直攥在手中的風筝線斷開了……
随着秦闵受罰,沈臨溯頓時從睡夢中驚醒,他坐起身來,疼得又倒回了枕頭上。
花顏看着沈臨溯在敗家之犬的模樣,無奈道:“行了,被打成這樣就好好躺着吧!”
沈臨溯一愣,強撐着坐起身來趕忙握住了花顏的手,“誰送我回來的?是不是秦闵?”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