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兄弟間隙
這一帶山巒起伏，延綿不斷，山路中穿行，雲遮霧繞，迷蒙濕潤。景致再好，此刻趕路的人全無心思欣賞。
韓良臣與挽衣一行人一邊走一邊商議接下來的。鄭毅的信鴿還真帶回增援大軍信箋。增援大軍得知前方軍營被襲之事，便停下行軍，就地等着韓良臣與他們彙合。
這樣一來，總算有了方向。韓良臣的傷剛好，他們不願與西夏兵硬碰，比起損失一支軍隊，失去一名好将軍的損失更為嚴重，這道理他們心裏都明白。
韓良臣倒底是練家子出身，才幾天的功夫，身體恢複得奇快，也是仇公子的藥好，要不說即安天命，韓良臣便是這樣的人，長了一張逢兇化吉的臉似的，總能化險為夷。
只不過，挽衣這一路上都顯得郁郁寡歡，其他人都以為她是離開了姐妹心裏難過，事實也确是如此，但挽衣心裏更是擔心那些西夏将領是否會找雪素和仇公子的麻煩。
想那名跑掉的西夏将領可是個好色的登徒子，見了她都要搶回西夏，雪素那般絕俗的女子，豈不是更逃不出他的手心？越想越不是不安，左一聲嘆息，右一聲憤概，完全沒心思聽韓良臣他們在說什麽。
“挽衣，挽衣？”韓良臣喚了她兩聲，她都跟沒聽到似的。
韓良臣只見挽衣在那兒一會兒自言自語，一會兒暗自發呆所為何事，最終，還是忍不住牽馬到她身邊，問道：“你在想什麽呢？”
“啊？”挽衣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恍然回神，眨了眨那雙清澈的眸子，片刻後才道：“我，我是擔心雪素姐。”
這段時日的逃亡，挽衣與韓良臣那般劍拔弩張的日子恍如隔世，如今兩人全無隔閡似的，說話兒也自在了。
“他們那裏我們清理得不留痕跡，若是他們謹慎對待，想必不會受懷疑。”韓良臣安慰道，他挺直身子坐在馬上，英姿勃勃，沒一點受過傷的樣子，即便背上仍會有些許不舒服，但與之前的痛比起來簡直不足一提。
挽衣仍是眉頭緊鎖，喟然長嘆，“我不擔心會露出什麽破綻，我只擔心那個色膽包天的西夏将領。”
“什麽色膽包天？”韓良臣一臉狐疑地看向挽衣，他并不知在李家村發生的事情。挽衣苦着一張小臉兒，不知該從何說起。
鄭毅也在他們不遠處，聽到他們之間的談話，牽着馬跟上韓良臣，說道：“挽衣姑娘那天是我們從西夏人手裏搶回來的。”
韓良臣轉首看看鄭毅，再瞧瞧挽衣的臉色，方才恍然大悟二人話中之意。
這樣說來，他們便真的擔心起雪素了。兄弟八人算上挽衣一共九個人沉默地又走了一會兒，韓良臣陡然拉住了馬缰，他這一停，身後的幾個人也都停了下來。
鄭毅似想到了韓良臣的心思，挽衣也有所預感，卻還是問道：“良臣？”
“雪素和仇公子對我恩重如山，我不能一走了之。”韓良臣肅聲說道，“若那西夏将領真是個好色的登徒子，雪素姑娘和仇公子怎麽對付得了？”言罷，他已掉轉了馬頭。
兄弟幾人面面相觑，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潑五，大家都為了保護你，後面還有增援大軍等你帶隊讨伐西夏，為死去的兵卒們報仇雪恨，你現在回去，萬事再出事端，如何是好？”孫校還是第一個壓不住氣，氣憤地邊說邊睇一眼挽衣，似乎在他眼裏，挽衣就是個害人精。
挽衣卻覺得孫校說的在理，只是于私情是牽挂着雪素，進退兩難間，瞿然做了個決定，“良臣，相信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上一次她大難不死，必是有福之人，或許，或許是我過慮了。”她不想韓良臣再去涉險。
“這不是良臣的為人之道。”韓良臣毅然決然地便催馬往回走，急得孫校越發氣惱，那氣又都撒在挽衣的身上。
“女人，女人，女人就是禍水！”孫校兀自咒罵了一聲，雖是沒看着挽衣，卻誰也都聽得出其中所指。韓良臣怎會聽不出孫校話中之意，停下馬回首看着孫校。瞬間，兄弟之間似有些不快的氣氛于其中。
鄭毅見氣氛不對，馬上過去打圓場，“這西夏将領确是好色之徒，我們也不能見死不救，萬一雪素姑娘真的因此落難，我們也不安心啊，那就回去看看。”
“回去？西夏一隊人馬，可比我們上次遇到還要多三倍，難道因去送死？”孫校仍忿滿地看着韓良臣，見韓良臣盯視自己，便又轉目看挽衣說道：“本就不該打擾百姓，就是怕牽連，這可倒好，不但被牽連，自己也泥菩薩過河……”
“那你說，現在該如何是好？就裝作不知道雪素他們會有危險，繼續前行？”韓良臣聲音冷冷地傳來，韓良臣雖是兄弟幾個中的帶頭的一個兒，平日裏就是再大的軍務，也都商量似地與他們說話兒，這般清冷的聲音極少出現，那聲音冷得直擊孫校心頭，他不禁回視韓良臣，答不出話來。
鄭毅眼見着這兄弟二人就要翻臉，再次說道：“孫校，孫校，你就真忍心一走了之？”
“忍心！”孫校一氣之下，狠狠地一揚馬鞭，向前方走了。
“孫校！”鄭毅在後面大喊，看着遠去的孫校皺眉。
“由他去吧。”韓良臣望着孫校的背影，沉聲說道。
“可這……”鄭毅一臉難色，挽衣更是急得小臉兒要哭了似地歉聲道：“都是我不好，我把他找回來。”說着就要去追孫校，她可不願因為自己而讓他們兄弟幾個有了間隙。
“挽衣！”這回是韓良臣喊了起來，可挽衣也是個執拗的女子，哪裏肯聽，不追回孫校絕不罷休，追着孫校的背影越來越遠。
鄭毅見這局面可是真的犯難了，平常再會撮合，也被難住了似地，不知說什麽才好。
韓良臣臉上泛起簿怒，“你們在這等着，我去把他們倆個追回來。”
“潑，潑五……”不及鄭毅說出後面的話兒，韓良臣也一溜煙兒地快沒影兒了，“這，這怎麽話說的？”鄭毅無奈地看看兄弟們。
“哎，孫校就這脾氣，早晚的事兒，鄭哥，我們怎麽辦？是先回仇公子那裏，還是就在這等着？”最小的兄弟胡一川看着鄭毅問。
鄭毅也心下犯難，不禁眉頭緊鎖，嘆了口氣，“你去巡邏的時候，看到西夏兵還有多久到仇公子那？”
“還遠，他們不知道路，怎麽也要走半天吧。”正是胡一川看到了西夏兵們向仇公子家走。
鄭毅略作思量，“算上我們在仇家耽擱的時間，他們過來也要幾個時辰，先就地等等潑五他們，一柱香不回來，我們就去仇家。”
衆兄弟聞言，紛紛下馬，席地而坐。
“其實，我覺得挽衣姑娘不錯，孫校怎麽非跟她較勁？”另有一兄弟忍不住說道。
“我們兄弟幾個大男人慣了，來了個女人，總是覺得不對勁。孫校這家夥脾氣爆，心裏藏不住事兒。”
“怎麽？哥幾個也都有意見？”鄭毅聽兄弟們議挽衣，不禁參言道。
兄弟幾個又都沉默下來，鄭毅笑道：“有啥說啥，別掖着藏着，最後藏了心，失了情誼。”見兄弟們有異聲，鄭毅生怕再有人不滿，想解開兄弟之間的心結。
“沒，只是不大習慣。”剛剛那個兄弟笑道。
“因為潑五心放女人身上，感覺受冷落了是吧？”鄭毅仍是笑道，無論愛情友情，都少不了嫉妒，哪怕明明知道男女之愛與兄弟情是全然不同，人心卻總是會有些酸澀，那滋味着實微妙得很。
“挽衣姑娘真是難得的好女人，也沒見着哪個女子這般不嬌氣的，看着嬌嫩得像要滴出水兒似的，可跟着咱們上山涉水，一聲都不吭，潑五身邊有這樣的女人是他的福分，也是咱們的福氣，你們幾個心胸都大量點兒，都是男人，和個女人計較，丢人不？”鄭毅這會兒可是說得嚴厲，不過，句句在理，幾個兄弟聽了，紛紛點頭。
“鄭哥，放心，我們敬重大哥，絕不會讓他為難。”胡一川笑道。
“都給我心口如一，咱們哥幾個可不能分心，分心了怎麽上戰場？”鄭毅又追了一句，幾兄弟不禁都笑了，笑中盡是情誼。
再說跑了那三人，孫校一路狂奔，心思仍是拗不過來，為什麽自己最敬佩的大哥就被一個女人牽着鼻子走，心一鑽進牛角尖裏出不來，越想越憋屈，越憋屈馬鞭揮得越狠，馬兒跑得越快。
忽然間，他聽到身後有追趕的馬蹄聲，回首去看，竟是挽衣。
“這女人來幹什麽？真是陰魂不散。”孫校念叨着，馬卻不停，心想，既然她跟來了韓良臣也跟來了，是不是就不用回去了。心念至此，便又得意地笑了起來，更是加快了速度。
可不想，正一邊騎一邊向後看着被他甩得遠遠的挽衣，前面卻猛然出現一個黑影，劫住了他的去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