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落入觀蓮音懷抱的同時,身邊的尹随風也一躍而起,一把攥住了司徒煙的手腕。
看到尹随風眼裏那猛然迸發出來的狂熱,我覺得腦袋裏好像有什麽東西碎掉了。尹随風苦尋多日、在廣陵城郊邂逅的美麗女子,竟是城主司徒煙?
司徒煙平靜地看着眼前激動的男子,因為半張臉被面紗遮住,我看不出他是什麽表情。這驚吓實在太大,我的腦袋一時間轉不過彎來,只好往觀蓮音身邊躲了躲。觀蓮音順手攬過我,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這兩人,倒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向不遠處的掌櫃要了兩碗冰豆粥,擺出一副看好戲的架勢帶我坐到了另一張桌旁。
“嫣,嫣……”見司徒煙沒有什麽反應,尹随風握緊那只纖白的手,語無倫次地道,“皇天不負有心人,吾在這廣陵城中尋汝多日,總算在今日苦盡甘來!”
涼茶鋪的人紛紛朝這裏看來,除卻起初的訝異,倒也并沒有對此表現出多大興趣,只當這是男修向女修求愛的俗事。說實話司徒煙只要不露出他的胡須,倒還挺像回事,站在那裏亭亭玉立的模樣端的是一位千金閨秀。觀蓮音喝着面前的冰豆粥,饒有興味地看着那兩人,目光在司徒煙身上停留了頗久,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嫣,汝可願嫁與吾為妻?”
尹随風深情地說着,司徒煙的臉卻黑了幾分。我看得出他對尹随風半點情意也無,甚至還有些輕微的嫌惡,心裏便不由得為這位水仙的摯友揩了把冷汗,只祈禱歸元期的司徒煙能拒絕得溫柔些,不要一腳踩碎尹随風脆弱的心。
司徒煙伸出手,似是想将自己的面紗揭開,卻又在中途停了下來,淡淡地看着尹随風道:“我已有家室。”
尹随風倏然愣住,我卻是松了口氣。看來司徒煙并沒有嘲諷的心思,拒絕得十分婉轉;雖然有些好奇他當初是怎麽以女子的姿态吸引住尹随風的,不過此時的我顯然不能開口去問。
“……阿西,想世叔了麽?”尹随風遲遲未回話,觀蓮音似乎也不再有看戲的興致,淺淺地啜完面前的冰豆粥,鳳眼便勾魂攝魄地看了過來。想到他臨走之前說的那句話,我頓時挺直腰板,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聲道:“自然想了。”
觀蓮音仿佛窺破了我的心事,輕笑兩聲便站起身,示意我與他一同離開。我猶豫地看了還在發呆的尹随風一眼,覺得就這麽把他丢下似乎有些不太厚道,正想開口安慰兩句,便看到他垂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擡起頭堅定地看着司徒煙道:“吾堅信這份緣。嫣,與他和離可好?吾定能予汝幸福,永生永世。”
司徒煙柳眉一蹙,臉上的黑氣似乎又濃厚了幾分,半晌幽幽地道:“若是我不願呢?”
司徒世伯,何必這麽大費周章,徑直扯開面紗露出你的胡須不就好了?
我有些搞不懂司徒煙的想法,擡眼朝不遠處望去,只見觀蓮音也在無奈地看着他,伸手把我拉到身旁,站在街邊丢下一句:“司徒,不必再逗弄小輩了,《溪客真經》是為修行之用,不是教你用嬌俏的模樣唬人。”他好像和司徒煙熟稔得很,說話也用的是同輩的語氣,言畢看了尹随風一眼,眸裏滿是同情之色。
果然是修煉《溪客真經》的老妖精。一千歲,足夠這位司徒煙雌雄同體了。
我用和觀蓮音同樣的同情眼神看向尹随風,發覺他并沒有把觀蓮音的話放在心上,似乎斷定了面前的司徒煙是在和他玩欲迎還拒的把戲,沉默許久後,做出了一個險些驚掉我的下巴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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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恥!”
随着啪地一聲響,火紅的五指印自尹随風的臉頰上浮了出來。司徒煙露在面紗外的眼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取出身側的飛行法器,轉身便隐入了廣陵城澄澈的天空中。
尹随風強吻未遂,眼裏掠過一絲黯然,很快提起腰間的劍,撇下我和觀蓮音追上去了。
欣賞完這一出戲的我嘴角歪了歪,站在街邊巨大的樹蔭下,忽然感到脊背上生出了些許寒意。原來我的預感沒錯,這趟廣陵之行端的是比先前那兩趟還要熱鬧,容不得我放松半分。
好在身邊有觀蓮音,這般熱鬧的日子倒也不算難過。“……阿西,在想什麽哪?”尹随風和司徒煙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雲端,觀蓮音看着我發呆的模樣,伸指點了點我的腦門。
我握住他的手,心有餘悸地看着他俊美的面容道:“世叔,你可千萬不要變成司徒世伯和紫簫靈君那副模樣,阿西欣賞不來。”觀蓮音聽罷微微一笑,道:“既然阿西不喜歡,我又怎會糟蹋自己的身子?”
夏蟬在城牆邊的樹蔭裏鳴叫,我出神地凝視着觀蓮音,伸手取下了落在他頭頂的一片綠葉。
午後的廣陵城走動的百姓少了起來,偏僻的街巷顯得有些清寂,觀蓮音湊過來親了一下我的臉頰,伏在我耳邊低聲道:“阿西,我們走吧。”
聽出他話裏的深意,我淡定地将腰間的銀劍幻化出來,與他一同朝司徒煙的殿宇行去。
觀蓮音果然和司徒煙交情不淺,來往的侍者都能認出他來,很是熱忱地引我們到了福地中的一處六角樓閣,據說那是觀蓮音在路過廣陵時經常落腳的地方。樓閣周圍的密林與空地上聚集了一些老修,比焚香城中的年輕修士要穩重得多,即便是靜坐修行也互不打擾,觀蓮音俯視着樓閣下的青蔥翠綠,掩上窗坐到了我身邊。
典雅的小閣內,青色的竹席邊隐隐透着太極八卦的暗影,牆上垂着長長的水墨畫卷,窗外的綠影透過薄紙灑進來,映在觀蓮音修長美麗的身軀上別有一番意境。一陣若有似無的幽香襲來,我注意到眼前的某世叔竟神色坦然地脫起了衣裳,忙大聲咳嗽起來,盤腿坐在榻上佯裝正經地問道:“世叔,東海最近可有什麽異狀?”
觀蓮音停下欲解腰帶的手,唇邊露出一個了然的微笑,道:“一切皆好。仙姑的殘頁已為我們所有,雖不能貿然使她覺醒,卻也從上面的古字中觀出了些許吉兆。如今東海深處溢出的瘴氣已經抑制了許多,紫簫靈君逃往妖域,只待那焚香城中的仙姑與風城樓蘭的水仙占蔔搜查,你我只在這裏待命便好。”
他說着,手便又朝自己的腰帶伸了過去。
就在這時,我腰間的儲物袋忽然動了動。微弱的陣靈感應之下,我發覺鴛鴦的靈體似乎有些不太對勁。打開卷軸朝陣譜看去,化作水墨線條的姑娘正萎靡地趴在那裏,見我看她便無精打采地擡起頭,又深深地垂下去了。
觀蓮音察覺到異樣,擡眼朝我手中的陣譜看來:“這是怎麽了?”
我看着鴛鴦,心中頗有些不忍,終是合起卷軸将它塞回儲物袋,坐到觀蓮音身旁嘆了口氣。“世叔,鴛鴦跟不上你我二人的修行進度,陣靈感應原本就已減弱許多,若是孵化鴛鴦的靈息升華太快,她可能承受不住……”我摸摸儲物袋,神色有些黯然,“八成會如當初的水仙那般,在我面前煙消雲散了。”
窗外綠意喜人,五行靈氣很是充足,可我卻全然沒有修煉的心思,即使看出了觀蓮音的暗示也提不起精神來,湊過去伏在他的肩頭,半閉着眼睛小憩起來。觀蓮音摟着我的腰,手在我的脊背上緩緩地撫摸着,半晌道:“倒也不是沒有法子。”
見我擡頭看他,他頓了頓便接着道:“原本可以斷出王大棍身份的定海珠被阿西吸走了仙氣,我昨日将這蹊跷的異狀禀報給覺元真人,他也解釋不出其中緣由;如今東海少了一顆仙珠,便多了一分隐患,鴛鴦是阿西的靈息孵化物,理應同化了些許仙氣,前去東海一邊修行一邊做守珠人,是最好不過的了。”
我苦笑道:“世叔莫不是糊塗了?鴛鴦可是沒有魂魄的陣靈,既無法與我分離太遠,又沒有元神,怎能像尋常修士那般獨自修行呢?”
觀蓮音在儲物袋中摸索了片刻,從中取出一個裹着紅綢的錦盒,遞到我眼前道:“猜猜這是什麽?”
我盯着眼前的錦盒,不知是哪根神經抽了一下,竟赧然地問道:“香脂?還是潤滑的軟膏?”
腦門被某世叔的手指輕輕一戳,他忍俊不禁地照着我的嘴唇咬了一口,在我被親得暈暈乎乎之時打開了手中的錦盒,指着裏面黑咕隆咚的圓丸道:“天宮舍利。”
我愣住了。“這可是盤古開天辟地之時由上古清氣融出的好東西,能為遭遇不測的修士重塑元神,即便是身為陣靈的鴛鴦也能生出靈根化為人身。當年天宮舍利為定雲老祖所有,他留下一枚在仙洲的洞府,其餘兩枚就贈給了自己的弟子靜虛與覺元,師傅又将它贈給了我。”觀蓮音拉起我的手,将合起的錦盒放在我的手心,淺笑道,“如何?這下鴛鴦便不會離你而去了。”
我的手抖了一下,推拒道:“世叔,這未免太珍貴了些,我不能……”
“珍貴……”觀蓮音挑了挑眉,輕笑道,“阿西,你說是這天宮舍利珍貴些,還是世叔我珍貴些?”
我癟嘴道:“這兩者如何能比?自然是世叔珍貴。”
暖熱的氣息迎面撲來,觀蓮音解開了胸前的衣襟,深情地看着我道:
“世叔把遠比它珍貴的自己都給了你,還缺它個小小的天宮舍利不成?”
作者有話要說:_(:з」∠)_入V後果然比想象得更撲……望着變成個位數的點擊默默內牛,感謝還在的菇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