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幾時辭碧落
“皇上,這火勢太大,人已經……沒了。”裴德文領了侍衛搜索完畢回來禀告,頭皮有些發緊,這段時間接二連三出了這麽些事,實在有些……
君堯興臉色發青,而站在她身邊的蘅貴人已經嗚咽哭出聲:“方妹妹一個時辰之前還送了我禮物,說是給孩子的慶生禮物,怎麽突然就沒了……”她生得本來就嬌弱,加上還在坐月子中,大有病态西施之弱柳扶風之美感。這樣一番說辭,雖未懇求君堯興什麽,可是正常男人都會生出保護欲,替美人解開這眉間的憂愁。
果不其然,君堯興揮手命令:“徹查此事,定要弄清原因!”然後扶起蘅貴人的手,“沒有殃及到你的宮殿就好,你身體不适,先回去休息吧,朕等會派太醫來給你診脈,順便開兩服壓驚的藥。你服過就歇下吧。”
溫言軟語落到一幹嫔妃們耳目中,衆美心中又都各不是滋味。
蘅貴人倒也聽話,抹了抹淚道:“多謝皇上關懷!”福身後扶着宮女往房裏走去,喃喃道,“沒想到那個匣子竟然是方妹妹留給我唯一的東西了。”
兩次提到匣子,君堯興這樣睿智的人立刻覺察出不對,讓蘅貴人把匣子拿出來看看究竟是何物。
蘅貴人喚了貼身宮女取來,一面道:“正好嫔妾還沒打開看過是什麽呢。”
一個樣式再簡單不過的木匣子,看不出什麽特別之處。君堯興開了鎖,翻開盒蓋,動作稍微停頓了一下,身邊的蘅貴人已經“咦”了一聲,勾動了衆人的好奇心。君堯興從裏面拿出一個白玉簪子出來,衆人緩了緩,并不是什麽稀罕東西。然而君堯興再次伸手,拿出一張信箋,又吸引了衆人眼球。
看完信箋,君堯興勃然大怒,忿然撕毀抛擲,指關節寸寸蒼白,怒視了燒成灰燼的偏殿,沉聲道:“即日起,此處便為冷宮,才人方氏,有失婦德,愧為宮妃,遺體不得入葬皇陵,并褫奪位分,降為末等采女!”
衆人大驚失色,君堯興回頭,看到惶然的蘅貴人:“此處污穢,你不必住在這裏了,朕會派人安頓好新的住所,你即日搬遷吧。”
“可是方妹妹說了什麽登不得臺面的話?皇上莫要生氣,她一向是小孩子脾性,請皇上念在她死得冤屈的份上,饒了她這一遭吧。”蘅貴人求情道。
畢竟,君堯興的這道命令,太過于絕情,乃是大奸大惡之罪人才會得此無情對待。方才人做了什麽,竟惹得皇上這樣大怒?
聽到求情,君堯興更為生氣:“蘅貴人剛生産完,身體不适,搬宮之後,好好休養吧。”
此言,竟是有軟禁蘅貴人的意思。
交待了宮人好生照料蘅貴人後,君堯興拂袖而去。衆人雖想知道原因,可是蘅貴人已受懲罰,看樣子又是個不知情的,大感晦氣,紛紛離去。
冷晴霜離開前,也看了蘅貴人一眼,她擡起的眼眸哪有之前的迷惑,一片清明,與她對視時,也只是淺淺一笑,意味兩人已經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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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宮之後,傅太後那裏迅速傳下話來,說是皇貴妃一事不必多加追究,這段時間有勞她了,緊接着就是尚宮局傳下來的一批绫羅綢緞,作為賞賜。
冷晴霜微微一笑,命令曼文将這些全都收進了庫房,肩上無壓力,自然輕松了不少。
君堯興對外宣稱皇貴妃是難産而死,追封并且按照近乎于皇後的儀仗辦了葬禮,隆重而浩大,聽聞皇貴妃的父親本對女兒的死不依不饒,可是葬禮之後,感到了皇上的用心,就再也沒有鬧過。葬禮之後,君堯興對中宮之位再沒進行過探讨,整日裏在宣室殿辦公,竟不知不覺間兩個月再沒踏入過後宮半步。
此一舉更是引發熱議,人人皆說皇貴妃深得皇上喜愛,驟然離世,皇上便為其将整個後宮虛置了,情深意長,實在是堪為表率。
然而更多的大臣則是不時勸谏皇上寵幸後宮,綿延子嗣是重要職責,不可因為一個小小女子,而耽誤了皇家大事。看不慣莊大人仕途得意的人,也紛紛傳言皇貴妃狐媚惑主,根本不是表面上的賢良淑德。莊大人失去愛女,本就憂思難解,這樣的傳言一炒熱,他更是氣急攻心,不多時日就病重,遠離朝政。
君堯興安排了人悉心照顧莊大人,打壓流言,在政治上施行大刀闊斧的改革,皇朝上下革面日新月異,可……仍然沒有踏進後宮一步。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
冷晴霜行走在杏女苑中,攤開手掌欲要接住一片飛舞的花瓣,花瓣如同蝴蝶一般,在她的指尖萦繞了一圈,才悠悠落地。
這裏是曾經莊靜容常來的地方,她去了之後,就荒廢了下來,連值班的宮女也不敢常駐此處,生怕莊靜容魂魄不散,飄回此地。杏花失去了打理,綠枝縱橫,花蕊吞吐芳香更甚,繁密生長開來。倒是生了一絲野趣。
冷晴霜近日無聊至極,冬兒這個開心果被不明食物引發中毒,徹底啞了,再也不能說些笑話兒想些主意來逗她玩,她推開窗戶,看到外面飄揚的梨花,突然戀起杏花這獨特的一絲媚來。
信步行走于其間,陽光溫柔,照得暖洋洋的舒服極了。
冷晴霜眯了眯眼,問道:“今日幾號了?”
洛雯道:“回禀娘娘,農歷二月十六了。”
“這樣啊……”冷晴霜喃喃念道,“一年竟已經過得差不多了。”
去年選秀進來的時候,也是三月的明媚春日,可不就是一年都差不多過去了?身在後宮,每日做差不多相同的事情,她都快要感覺不到時間的變化了。
“娘娘。”尋雁拔開花枝走進來,福了一禮,笑吟吟道,“娘娘,雪巧姑娘叫奴才來催你回去呢。說是時辰不早了,該用午膳了。”
冷晴霜眼底升起一絲暖意,折了一枝杏花,淺笑道:“難為她總是記着。”
洛雯微怔,難道今天是什麽特殊日子不成?在腦海裏搜索了一圈,無果,只好暗暗記下,想着什麽時候旁敲側擊問問雪巧去。
“你們摘些杏花,回去插瓶裏,定然很好看。”冷晴霜指尖點過一簇簇花蕊,笑着命令道。
“是!”
洛雯一面摘花,一面道:“娘娘,要摘些送到宣室殿去麽?皇上日理萬機,定然辛苦,若是看到這些新鮮花瓣,肯定會很高興的。”
洛雯幾時會出這麽愚蠢的主意?冷晴霜也不揭穿,笑吟吟道:“不必了,留着我自個兒欣賞吧。”
“這是為何啊娘娘?聽說別家小主娘娘們都在想着法的讨皇上開心,怎麽娘娘就不願意去讨皇上開心?”
洛雯這話一問,尋雁立馬贊成道:“可不是,娘娘,奴才剛剛出來的時候,就聽見好幾個認識的宮女在讨論,說皇上這一個月來心裏不快活,她們宮裏的小主娘娘們都快要急死了,成天都在琢磨着怎麽才能讓皇上心情好起來呢。洛雯姑娘剛才的提議,奴才覺得甚好。這花本來就不是什麽貴重東西,可是讨喜,皇上看見肯定高興,沒準就來看娘娘了。奴才看娘娘這段時間一直悶悶的,應該是想皇上了吧?”
冷晴霜折了一枝花往尋雁頭上敲:“洛雯說一句,你便跟風十句,可是讨打麽?皇上的心思也敢亂猜,我看你們一個個都皮癢癢了!”
“娘娘,奴才可是為了你好!”洛雯說着,轉身繼續折花。
冷晴霜道:“我便是知道你們是為了我好,才沒有真的懲罰你們。這樣的話以後可不許胡說了。這杏花是第一不能擱在皇上眼前的東西,你們可要記牢了!當年皇貴妃最愛杏花,皇上沒少陪着來杏女苑,如今若是看到,會怎麽樣?”
“這段時間,皇上心情已經十分郁結,還不是為了皇貴妃的死?你們這麽一來,可是在提醒皇上這件事了。我雖然沒什麽本事,和別的宮的小主娘娘們比,逗不得皇上開心,可是我心裏沒少惦記着,只希望皇上想念歸想念,總還是要顧及身體,這麽沒日沒夜的處理朝政,我這心裏頭也沒日沒夜跟着難受。”說着,冷晴霜虔誠地雙手合一朝杏樹拜了兩拜,“杏花杏花,你若有靈,請讓皇上快快開心起來吧!”
“奴才以前聽說過病急亂投醫,可不就是娘娘這樣的。”洛雯難得捂嘴笑了起來。
尋雁也跟在一邊笑。
冷晴霜扭身:“不跟你們在這裏閑聊了,回去吧。”
洛雯把手中的花枝塞到尋雁懷裏,跟在冷晴霜側邊走開。尋雁小心捧着花枝跟在後面悠悠前行。幾個人邊走邊說笑,俨然是一副熱鬧的春景圖。
杏女苑深處出來一行人,為首的正是君堯興。
裴德文大氣也不敢踹躬身跟着。
直到幾個人連背影也看不見了,君堯興才動身欲要離開。裴德文忙提醒道:“皇上,你剛剛約了莊貴嫔……”話未說完,一陣寒意襲來,裴德文縮了縮脖子,吩咐後面的人,“皇上身體不适,請莊貴嫔回去吧。”
君堯興輕“哼”了一聲,拔腳往映溪宮方向去了。
還未進門,就聽到一陣歡笑聲。
君堯興眉間的愁緒略微松動:“你去看看,裏面在做什麽呢?”
裴德文打了個千兒,走了兩步,正好看到小柯子,連忙叫過來:“今兒可是什麽特殊的日子?”
小柯子看見君堯興,磕了個頭,忙答:“回皇上,今兒是我們娘娘的生辰,雪巧姑娘親自下廚,做了好多菜,娘娘說不宜聲張,雪巧姑娘又不想太過冷清,就叫了奴才們一起湊一桌跟娘娘一起在院子裏吃一回,算是慶生了。”
回想起當時在杏女苑裏面的對話,君堯興眉間的郁結又松動了一番,拔腳就往裏面走去。
小柯子機靈,忙直起脖子大聲長喊道:“皇上駕到——”
冷晴霜唬了一跳,第一反應就是命令宮人把杏花藏起來。衆人久不見皇上,難免手慌腳亂,花瓶沒有拿穩,杏花倒紛紛揚揚撒了一地。
君堯興已經走了進來,冷晴霜等一齊跪下:“嫔妾(奴才)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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