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請安的鬥争
在前往壽康宮的路上, 媛兒将那幾盒胭脂與頭油的事情婉轉說了出來。
“主子放心,這件事情皇上已經交由慎刑司處理了,目前誰是那惡毒之人, 還沒有定論。”媛兒道:“等查到了那人之後, 皇上必然會好好處置,讓那人付出代價的同時, 震懾一下後宮中其他不安分的人。”
容嬌蒼白着臉點了點頭,握着帕子的手不由得團緊了一點。
她從前就知道,這後宮中的人, 會為了榮寵地位,而相互傾軋。
但她沒想到,原來真的有人可以這樣不擇手段,連還沒怎麽交往、交惡的人都能下手。
媛兒輕輕嘆了口氣, 對容嬌道:“有的人就是這樣, 只想着将別人給踩下去了,自己就能上去。”
“主子現今是招人眼了一些, 不過過兩天就好了。”
“過兩天,招人眼的就變成宋婕妤了是不是?”容嬌莫名有些悶悶不樂的, 不是為自己, 而是為宋玉牆。
宋玉牆還不是馮太後選進來的人, 到時候就會更多一層壓力了。
“每個人選的路都是不一樣的。”媛兒輕聲道:“宋婕妤要實現的目的,是要付出很大代價的。”
“主子您也別擔心,宋婕妤也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容嬌嘆了一聲, 瞧着恹恹的,沒有想說話的意思。
倒是媛兒主動問詢起下午做膳食, 要用到的食材。
等容嬌說了個大概之後, 轎辇就到了壽康宮門口。
一下轎辇, 唐公公就到了容嬌面前行禮:“嗳呦,容小主居然這麽早就來了,您可是頭一個來的!”
“唐公公不必多禮。”經過這幾天,容嬌已經說熟了這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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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句話,容嬌又指了指媛兒端着的小盒,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這是昨日,我答應要送太後娘娘的花露,所以就早早過來了,只希望太後娘娘不要嫌棄才好。”
唐公公昨日在外間伺候着,對這些事情倒不是很清楚。
此時聽容嬌這樣說,唐公公的眼睛就轉了轉:“哦——既然是這樣,那奴才就進去為您通傳一下。”
原先他是打算說句漂亮話,然後帶着容嬌進去,晾在正廳裏面慢慢等着的。
這是馮太後慣會使的下馬威,既不用費心神,又簡單有效。
但既然容嬌提到了和許太後的約定,唐公公便不能按照從前那樣處理了,要先進去通傳一下。
于是乎,唐公公進了正殿,站在馮太後的寝室外面請示道:“奴才見過太後娘娘——容美人已經過來請安了,說是帶了答允您的花露來,是否要奴才帶着容美人進來?”
馮太後正在用玫瑰花瓣敷面,整張臉都被玫瑰花瓣給遮蓋了起來。
聞言,馮太後沒有被遮住的細眉就上挑了起來,意味有些不明地輕笑了一聲:“哦?花露,她居然挺勤快的。”
昨日容嬌和她說的時候,她只當容嬌要來敷衍她,即便拿了過來,也要過上許久。
不成想只隔了一天就做好了,別是次品吧?
唐公公聽了這話,就賠笑着應了一聲,卻沒有等來馮太後的下文。
他小心翼翼地擡頭看了一眼,卻只看到馮太後仍在慢悠悠地敷面。
就在唐公公不知所措的時候,在替馮太後裝飾步搖的孟嬷嬷斜了唐公公一眼,嘆了口氣,憐憫似的說道:“太後娘娘的意思是,你去将容美人帶到正廳中等待,上些好茶,叫她等太後娘娘一會兒就好了。”
唐公公沒了對着外人的嚣張模樣,趕緊讷讷應了下來。
不怪孟嬷嬷憐憫他,實在是除了孟嬷嬷之外,極少有人能讀懂馮太後的言下之意。
容嬌在殿外面等了一小會,就被唐公公請進了正殿。
就着香茶,容嬌便用了好幾塊香香糯糯的牛乳糯米糕,裏頭加了細膩的紅豆沙,更增添了幾分香甜滋味。
馮太後來得比容嬌想象得快。
瞥見一道金紅色身影走進正廳之內,容嬌就趕緊抹了抹嘴,起身行禮:“嫔妾給太後娘娘請安。”
“起來吧,不必多禮。”馮太後眼睛落在容嬌的手腕,看見了一對熟悉的羊脂白玉镯子,語氣中的笑意越加明顯:“容美人今日倒是戴上了這個镯子,叫哀家有點驚訝。”
容嬌抿唇一笑,抱緊了手中的盒子,看向馮太後的目光清清澈澈:“因為今日是第一次向太後娘娘請安,嫔妾就想着要鄭重一些。”
說罷,容嬌就把盒子雙手呈給馮太後:“太後娘娘,這便是我昨日提到的花露。”
“沒想到容美人這麽快就做好了。”馮太後微微一笑,端起茶抿了一口。
容嬌端着盒子,面上倒沒有任何不自在,帶着笑将做花露的方法給說了一遍:“……這做花露是很快的,所以我今日就拿過來給太後娘娘了。花露放在糕點裏頭或者茶湯裏面都是極好的。”
“太後娘娘現在可要嘗一嘗?”
孟嬷嬷聞言,當即瞪起了眼睛。
還沒有經過太醫檢驗的東西,居然敢提出給太後娘娘吃!
出乎孟嬷嬷的醫療,馮太後居然顯出很是感興趣的模樣:“好啊,那你過來倒與哀家。”
容嬌垂眸上前,将花露按照一定的分量,小心倒入馮太後的茶盞之中。
瞬間,就有一股好聞的玫瑰香氣蔓延開來,卻又不似純然濃郁撲鼻的玫瑰香薰,還帶着一種清爽的微酸氣息,正好中和了玫瑰的濃香。
見馮太後又挑起了細眉,容嬌便主動解釋道:“回禀太後娘娘,這瓶是用玫瑰花瓣與石榴花瓣蒸出的花露。”
馮太後微微颔首,端起茶盞淺淺嘗了一口:“嗯,還算不錯。”
四周服侍的宮人都微微睜大了眼睛。
不論馮太後是為了拉攏容嬌更多的好感,還是真心覺得容嬌做的不錯。
能讓挑剔的馮太後都誇了一句,可見容嬌的确有本事。
他們都在心裏不由自主地佩服起這位容美人來。
容嬌面上瞬間就露出歡喜的笑容:“太後娘娘喜歡就好,下次嫔妾做了新的口味來。”
“嗯。”馮太後又嘗了一口茶,淡淡道:“你就給哀家一個人做了花露?”
“沒有。”容嬌很是乖巧的模樣:“嫔妾将選剩下的花瓣也做了好幾瓶花露,分別送給了皇上、宋婕妤和蔣選侍。”
“選剩下的”四個字明顯很好地取悅到了馮太後,此刻她笑道:“哦?可否和哀家說一說,他們幾個的反應?”
“回太後娘娘,皇上說蠻喜歡的,蔣選侍也高興地收下了。”容嬌幾不可見地停頓了一下:“就是宋婕妤有些勉強。”
聞言,馮太後不知想到了什麽,嘴角露出幾分顯而易見地輕蔑:“她也應當勉強……既然皇帝說喜歡,那你就繼續給皇帝做。若是平日裏做了什麽好東西,只管親自往紫宸殿送去就是了,只說是哀家的意思,沒有人敢攔着你的。”
見容嬌懵懵懂懂的神色,馮太後難得多說了幾句話:“你會廚藝,這是你比旁人多的争寵手段,可要借此好好把握住皇帝的心才好。”
“多謝太後娘娘指點,嫔妾知道了。”容嬌掐着時間露出明白的神色,心中有些淺淺的歡喜:有了馮太後這樣的話,她往後若是去找陸離,就能方便許多,也不怕馮太後瞧出端倪了。
馮太後滿意地點了點頭,讓容嬌給她再續上一盞花露茶。
這時候,唐公公又進來彙報,說是其餘的妃嫔過來請安了。
馮太後從鼻腔裏面哼了一聲。
容嬌安靜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之上,看着幾位妃嫔魚貫而入。
其餘幾位容嬌都是見過的,惟有一個是面生的,想來就是那一位馮麗儀。
馮麗儀生得姿容中上,只是眉眼間總是一股怯懦的模樣,大大減少了她的美貌。
而今日最為亮眼的,是宋玉牆。
宋玉牆本就是妩媚吸睛的長相,今日塗了嫣紅的口脂,更是壓遍群芳。
甚至……連盛裝打扮的馮太後給比下去了。
馮太後在那一剎那的面色變得極為難看。
“起來吧,都坐下。”馮太後看着面前向她行禮的一衆人,尤其是最前面的宋玉牆,眼中隐隐劃過幾分不快。
“不知宋婕妤,昨晚哀家原本要用的白玉鴨卷,你用的可是合心?”馮太後很快收斂了那幾分不快,轉而變輕笑。
容嬌一聽這話就睜大了眼睛:她可是沒想到,宋玉牆昨天剛來宮裏面,就直接挑釁了馮太後。
其餘幾位妃嫔也是一臉驚異。
宋玉牆卻是毫不驚慌,平靜地看了看自己的鍍銀嵌玉珠護甲:“回太後娘娘,嫔妾本以為那白玉鴨卷是什麽天上的珍味,才值得太後娘娘您每頓晚膳都要吩咐禦膳房呈上,沒想到您的品味,居然是這樣平平——”
這樣平靜的話語落下,卻好似一滴水落入了整鍋沸油之中。
馮太後重重地擱下了茶盞,孟嬷嬷則是冷笑着瞪起了眼睛,對宋婕妤一番言語輸出,斥責宋婕妤不恭不敬。
而除了容嬌和蔣雙蓮之外,其餘三人也幫着孟嬷嬷說話。
以武純說得最勤,李媚兒其次,馮麗儀倒只是應和兩句。
容嬌聽見孟嬷嬷的尖銳話語,不由得咬了咬唇,想着應該怎樣不動聲色地為宋玉牆講話。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宋玉牆不但一個個都應付了下來,還游刃有餘地反駁了回去,直把對面的人氣得不輕,連面兒都紅了。
馮太後這一回不擱下茶盞了,轉而變為拍了拍桌子,純金的手钏在桌上嗑出沉悶的響聲。
殿內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宋婕妤确實是牙尖嘴利的。”馮太後開始變得皮笑肉不笑起來。
整個正殿內都被一種莫名的壓抑氛圍給弄得悄無聲息。
馮太後轉了轉手钏,冷冷的目光直直刺向宋玉牆:“不知道宋婕妤可知道,上一個這樣牙尖嘴利的,下場如何?”
宋玉牆卻是一點兒都不畏懼地迎上馮太後的目光。
她朱唇輕啓,正要講話,卻被匆匆跑進來的唐公公所打斷:“太後娘娘,慎刑司的邢公公來了,還帶了皇上的口谕來。”
衆人皆是一愣,惟有容嬌心中明白是怎麽回事。
難怪陸離要提前告訴她,若她突然知曉接下來的消息,的确是會被吓得不輕。
“皇上的口谕?那就請進來吧。”馮太後皺了皺眉,還是讓唐公公将人給請了回來。
邢公公是慎刑司的總管,生得一臉惡煞模樣,聽說在審訊方面很有一手本事。
“奴才見過太後娘娘,見過各位小主。”邢公公面色平靜地行了個禮,可他接下來說的話,卻讓在座的人都平靜不了。
“奴才奉皇上的口谕,前來捉拿武選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