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柴漾沒有真的昏睡過去。
她只是很久沒有過在晚間一個人搭乘出租車了。
這一路上全程精神緊繃, 在看到厲寧策的這一刻,安心地放松了下來。
她眼皮垂着,打着哈欠靠在柔軟舒适的抱枕上, 不知道是洗發露還是洗衣服的清香萦繞在鼻尖。
他總是萦繞着這種令她舒适的淡淡香氣。
很快,她肩頭一沉, 被扶起來。
“嗯?”柴漾幽幽掀開眼皮。
“小心受涼。”
厲寧策往她手心裏遞來一杯熱水。
她接過的瞬間,熱風鼓起。
電吹風聲轟隆作響,暖洋洋的空氣徐徐籠罩。
她看不見他。
潮濕的發絲徐徐撥動, 似是他在身後溫柔拍她的腦袋。
她第一次被人吹頭發。
柴漾安靜地坐着,捧着喝了兩口熱水,仰頭往他懷裏靠。
厲寧策手掌立起,抵着她的後腦勺,聲音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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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亂動。”
柴漾微微側臉, 總覺得他好像又有小脾氣了。
她難得乖巧坐着, 安靜等他。
過了很久, 久到她快要睡過去了,他才撥了撥她的發絲,把吹風機放回去。
回來, 站在她面前,顯得居高臨下。
柴漾拽了拽他衣角:“坐下。”
她不喜歡被人俯視的感覺,也不喜歡勞累自己仰頭講話。
厲寧策沒動, 垂着眼眸,目不轉睛地望着她。
下一秒,俯身吻她。
柴漾沒有反應過來,栽倒時被長臂攬着抱起來。
她輕笑着回敬。
仰頭講話不行, 接吻可以。
屋內暖風開得很大, 涼意被驅趕得無影無蹤。
直到眼睛困得睜不開。
她抵着他的額頭, 迷迷糊糊問:“姍姍姐拍到的照片,你是不是看到了?”
厲寧策側過臉,無聲默認。
“韓飛是宋教授的學生,之後要參與我們合作項目。”她停了一下,睜開眼睛,捧着他的臉擺正:“我能感覺到你今天不開心,是因為這件事嗎?”
“是。”厲寧策坦然道,“也不完全是。”
還有他和屠神送了同樣的禮物,不過那不值一提。
“那也不是情書,是他幫學妹帶的簡歷。”她輕聲和他解釋了來龍去脈。
他還不是她的男朋友,按理說她沒必要解釋。
可是她樂意。
樂意背後,是她已經将他的愛意納入考慮,将他的心情放在同等值得被尊重的地位。
這一點厲寧策也清楚。
從他在樓下接到她時,他就已經明白,她在用自己的方式維護他們之間的感情關系。
不是什麽人都能得到她這樣的垂愛,這比一個虛無缥缈的名分更重要。
所以他剛才才難以自禁地吻了她。
“謝謝。”他默默聽完,鄭重地說。
謝謝她願意解釋,願意親自前來。
謝謝她願意讓他成為獨特的存在。
他輕啄她嘴角:“我還有很多話,但是太晚了,明天再說。”
“打擾你休息了。”她點頭,小聲道。
“沒打擾。”
反正他原本也在失眠。
也許只是失眠一晚上就能消化的事情,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她會親自來找他。
本來只是遠程折磨他。
現在是送上門折磨他。
“對了,明天你幾點起?”她忽然想起來,問,“我看樓下展牌,峰會還沒有結束吧。”
“明天展覽期最後一天,只有晚宴要參加。你可以睡到自然醒,早晨的清潔我提前取消。”他随手拿起一件大衣挂在手臂上,“我在外面,随時叫。”
幽暗的壁燈照得他眉眼深邃。
男人身姿筆挺地轉身,把套間卧房的門帶上。
柴漾:“……”
她好像大概能理解,為什麽這麽多年來這人一點花邊新聞都沒有傳出來過了。
坐懷不亂啊。
她在門關得只剩一條縫的時候,揚聲:“如果我午飯前還沒起來叫我一下,晚安!”
厲寧策的步伐頓了一下。
“好,晚安。”
他輕輕關上門。
月光的清晖落在他腳下,仿佛一條銀色緞帶劃開了裏外的界限。
他兀自笑笑,踏上月光,拉好外間的窗簾,躺在沙發上,把大衣往上攏了攏。
一夜好眠。
柴漾被消息震醒時,窗外日頭高照。
頂着亂蓬蓬的頭發坐起,環顧着周圍不熟悉的裝潢,愣了兩三秒才反應過來昨天自己做了什麽事。
什麽都沒帶,赤條條一個人,昨晚睡覺還穿着沖出家門的那套休閑衣褲。
裏間房門緊閉,安安靜靜的。
她不确定厲寧策還在不在外面。
偷跑是要付出代價的,昨晚在機場安排好工作,發了一圈消息,今天都要一一在線上回複确認。
沈伊伊的簡歷也拍給了趙雪飛看。
她說簡歷看着很用心,已經聯系hr安排去約面試時間了。
柴漾想了想,回她:【如果面試那天我沒回凜北,給我一個會議鏈接旁聽。】
短暫地處理完工作,她起身走到套間裏的洗手間。臺面上俨然擺着新的毛巾漱口杯和其他小物件。
……是他趁自己睡着的時候換的吧。
柴漾擡手扶住額頭,走到鏡子前。
救命。
亂糟糟的發型和睡姿都被他看到了。
她站在鏡前,花了比平時慢一倍的時間,努力消化了這個事實,認命地擦去臉上的清水。
鏡中人的眉眼彎了彎。
她拍了拍清爽的臉頰,走出套間。
厲寧策正坐在落地窗邊的沙發上,挂着單側耳機開遠程會議。
長臂搭在扶手上,昂貴內斂的手表反着光。
電腦放在身前的圓桌上,紅紅綠綠的K線圖占據着全屏。
她一出來,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柴漾腳步頓了一下,生怕聽到什麽商業機密,準備回屋。
忽然手腕被人攥住。
回眸,他已經站在了她身後。
厲寧策默不作聲地拉着她走到外間的小餐桌前,拉開高腳凳,從一旁的保溫食盒裏把早餐一點一點拿出來。
她瞥了一眼,那是禾沁國際的食盒。
或許是讓人送上來的。
花紋精致的筷子拿出來放在她面前。
柴漾伸手指點了點他的耳機,用眼神問:你開會我在這裏合适嗎?
厲寧策看了她一眼,緩緩搖頭。
這場會議根本用不着他說什麽話。
柴漾放下心,打開蓋子,将早餐端出來。
她剛回凜北就在禾沁住了一個月,他家的菜單如何她心裏有數。不過海市這家連鎖店的口味明顯更有南方特色,初嘗試的新鮮感讓她胃口大開。
她邊吃邊回了幾個消息。
快吃完的時候切到以前用的小號上,看見屠神發來的消息。
屠神:回來了?
屠神:這個號還用嗎?我現在的聯系方式xxxxx。
她複制了那串數字,用“在下是你爹”這個賬號加了他。
主播生活晝伏夜出,她估計等屠神看到可能到下午了,便鎖起手機,準時收拾餐桌。
回神,擡起眼眸,才發現厲寧策就一直靠在餐桌旁,看她細嚼慢咽。
她的視線沒有回避他。
只見一張紙遞到她嘴邊,輕輕擦拭。
柴漾心中一悸。
她伸手接過,指尖輕碰他的手背,試探了一下,反手把自己的手搭進他的掌心。
厲寧策肉眼可見地愣在原地。
她眯起眼睛欣賞着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和克制的容顏,笑得燦爛動人。
修長的指尖順着他掌心紋路向前。
十指相扣。
厲寧策沒好氣地牽着她,等會議結束,悠悠開口:“怎麽醒這麽早。”
昨晚她拜托他午飯前叫醒她,還以為她會一覺奔着十二點睡去,沒想到睡了不到五個小時就醒來了。
“也不是沒這麽熬過,工作日生物鐘吧。”
柴漾托腮,看着他們勝似情侶般相扣在一起的手,點了點他掌心:“昨晚沒說完的,都說了吧。”
厲寧策在她旁邊的高腳凳上坐下。
膝蓋抵着她的膝蓋。
“想聽什麽?聽我吃大學生的醋,還是聽我因為給你送了和別人一樣的游戲禮物生自己的悶氣?”
這都是藏在內心深處的幽暗情緒,說出來未免丢人。可看着她那雙黑漆漆亮晶晶的眼睛,不知怎麽就都說了出來。
那雙眼真誠又犀利,透着她的愛憎分明。
她連沈家那點陳傷隐痛都願意和他說,他還有什麽值得藏着掖着的?
再說,她那天讓他把那些話親口對他說。
正好一起說了。
“你可以理解為一種,不安全感。”他像開會一樣,正襟危坐着看着她,“不過這種不安和我們之間的關系無關,就算我們現在是情侶關系,我想我還是會有這種情緒。”
“怎麽講?”
“因為這種情緒的産生并不建立在我們之間的信任上,而是源于我的……”
厲寧策想了想。
“經驗缺乏。”
他雖然說過,想成為她的現在和未來。
可是他從來沒有處理過男女之間的親密關系,沒有認真追求誰讨好誰,所有的情緒和突發事件對他來說都是第一次。
柴漾看他一臉認真地自嘲,發覺自己是真的招架不住他認真講話的模樣。
她母親的經歷讓她足夠看清男人的虛僞,足夠看清婚姻的利益本質。
所以她始終站在安全距離外,旁觀所有的示好。
她要的從來不是用物質偏寵她或将她保護在羽翼裏的感情,而是雙方平等人格的對話。
很幸運,厲寧策是這麽多年來唯一一個能做到的人。
她格外滿意也甘願嘗試。
如今她踏出了自己的安全距離走向他,卻意外發現他也同樣陷入自己的困境和不安。
“韓飛的事情我解釋過。屠神嘛,倒不如說你給我送禮物更讓我意外一些。畢竟以前他和他的土豪女友經常這麽燒錢。”
她歪着頭解釋完,目光落在兩人的雙手上:“可是無論他們是誰,我永遠不會和他們這樣。”
手是她遞去的。
人是她自己親自坐飛機來看的。
“沒有人能強迫我做不喜歡的事,就連沈長鶴都不行。”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但能讓我鼓起勇氣在一晚上跨越千百公裏的距離的人,目前只有你。”
厲寧策的手收緊了些,攥得她掌心發麻。
她吸了一口氣:“如果我做出這樣的努力依然讓你感到不安的話——
“我可以再給你一點補償。”
“沒有不安了。”厲寧策扶着桌子,傾身吻上她的眉心,聲音低沉缱绻,“怎麽補償?”
柴漾眨眨眼。
“今晚的峰會晚宴。厲總缺女伴嗎?”
作者有話說:
厲總:以我對你的了解,去晚宴才是真實目的(來自工具人的懷疑)
漾漾:當然補償你才是目的(順便去峰會多認識點人,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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