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移花接木
看着那人慢條斯理的将食盒裏的東西取出,蕭青容倒吸了一口冷氣,越過男人的肩膀望了眼外面,而後壓着聲音,咬牙切齒道:“你瘋了!”
因為緊張,露出了幾分女子的聲音。
那人低頭看了眼被蕭青容死死握住的手腕,眼底浮上笑意,“不餓?”
“餓!”蕭青容松了手,狠狠瞪那人一眼,拿了個包子放在唇邊,但終是吃不下,又放了回去,“楚珩,你不該來這。”
楚珩膚色深了幾分,臉上也多了一道疤痕,眉眼有些許變化,那手法看樣子是出自代珠之手,當時應是時間匆忙,所以并未多加改變,若是仔細看,還能看出幾分清俊模樣。
另一邊,清川隐隐覺得有些不對,這獄卒的背影似乎有些奇怪,一個地牢的獄卒,背影竟是透出幾分風華氣度?
見清川神色憂慮的起身,走到牢門邊,雙手握住冰冷的鐵杆,擔憂的望向自己,蕭青容對着清川微微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清川心裏安定幾分,卻仍是站在原地,皺眉望着蕭青容的牢房。
楚珩擡頭時,正見蕭青容眼底滿是安撫的看着對面。垂了眼睫,楚珩微微側頭,清然眸光向後微側,而後緩緩移回,情緒難辨。
“楚珩,你來做什麽?若是被太子發現……”
“我只能在這裏待不到半刻鐘的時間,你聽我說。”見蕭青容不贊同的看着自己,似乎有幾分擔憂,楚珩原本淡然的臉上隐隐幾分笑意,眸中清光點點,臉上猙獰的疤痕也随之柔和。
“你昨日說的計劃,我已經找到合适的人選了。”楚珩不顧蕭青容的驚詫的目光,盤膝坐在了幹草上,兩人相對而坐,似是一對閑談的友人,“但此事還需你親自去做。”
蕭青容皺眉,楚珩能進入太子府地牢這種極為隐秘的地方,定是冒了極大的風險,便也不多啰嗦,快聲道:“不行,我暫時不能離開,三皇子在太子府裏設局,誣陷于我。但只待今晚之後,我便能洗去太子的懷疑,得到太子的助力。”
楚珩看了眼蕭青容,微側身對外面道:“進來。”
牢房側面,聞聲走出一個身影,竟是與喬問的裝扮一模一樣。
“代珠?”蕭青容訝然,“你怎麽來了?”看了楚珩臉上的易容,她知楚珩與代珠見過,但沒想到代珠竟然跟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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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步走到蕭青容身邊,代珠打量了下蕭青容,見她蒼白的面色,唇角立刻耷拉了下去,取出從鎮國公府帶出來的藥丸,塞進了蕭青容嘴裏。
忍住強烈的苦意,蕭青容将藥丸咽下,不贊同的看向楚珩,“鎮國公府怎麽辦?”
她将代珠留下,一是為了掩人耳目,二是不想讓代珠随她涉險。
未等楚珩說話,代珠先答道:“洛世子邀國公府三小姐賞船燈,鎮國公以女子名節為由婉拒,但洛王世子允諾會在戌末之前,将人送回府。”
蕭青容看了眼楚珩,鎮國公和蕭夫人欲将自己送走,卻被聖旨擋住,自己反而白撿了一個縣主之位,看來國公府對自己是越發不滿,似是有了放任不管的意思。
若有人對蕭雲容提出這樣的請求,定會被趕出府去。
“您該快些離開了。”外面有人低聲道,“換崗的人快要到了,那批人不歸屬下管轄,無法再支走。”
“現在近酉末,還有一個時辰的時間。”楚珩望着蕭青容的雙眸,從食盒最下面取出一件獄卒的衣服,遞到蕭青容面前,“應不應?”
“應!”蕭青容起身,既然代珠已經來了這兒,此事便沒有了反悔的餘地。
假喬問刺殺一案只有太子庇護并不夠,重要的是從三皇子處解決,昨日的計劃不能廢掉。
而且,假喬問與白敘脫不了幹系,她與白敘血海深仇,王将軍又對她有恩,于情于義,她都不能将王将軍置于險地而不顧,袖手看着白敘任意陷害。
如今能做的,便是快去快回。這十餘年,代珠幾乎每日都會特意揣摩模仿她身為蕭青容和喬問時的神态舉止,幾乎是毫無破綻,但畢竟凡事都應需小心。
易容簡單,身形方面的掩飾最為難辦,也最為辛苦。若代珠不小心露出了什麽破綻,不管是她還是代珠都将萬劫不複。
蕭青容伸手在地上抹了一把灰,在臉上暗暗抹了幾道,用手指勻開後,膚色便黑了三分,接着又在脖頸和手腕處同樣如此。起身,妙目滿是斷然,蕭青容利落道:“走。”
“真的不吃?”楚珩風輕雲淡地指了指食盒,似乎是只是進了洛王府的後院一般,不慌不忙。
蕭青容看了眼,拿了兩個包子,走出牢門,楚珩起身跟上,卻見蕭青容拿着兩個包子走到對面牢房。
将包子塞到清川手裏,蕭青容唇角翹了翹,“吃點,替我照顧好代珠。”
清川沒有接,只是冷眼看着楚珩。
心裏一嘆,拉過清川的手,蕭青容将包子放在他手掌,心裏算着時間,匆匆道了句:“過後再跟你解釋。”而後垂着頭,跟在楚珩離開。
代珠走進牢房,盤膝坐下,沖對面的清川咧嘴一笑,清川見狀皺了皺眉。
雖然代珠的易容術同樣天衣無縫,但代珠與元徵的秉性氣質相差甚遠,如何能逃過衆人的眼睛?
代珠靠在牆邊,盤膝坐下,閉了閉眼,再睜眼時,便如變了一個人一般。一雙眸中不再是那般純然靈動,而是變成了喬問的肆意灑脫。
目睹了這“驚變”,清川怔了怔,放心了幾分。看出清川的變化,代珠得意挑眉一笑,若說假扮主子,她代珠敢肯定,沒人能比她扮的更像。
清川收回視線,看到手裏兩個包子,只覺得心頭似是塞了什麽東西,堵得難受。臨走前,那個男人望向自己的目光,更令他如鲠在喉。
手掌微微松開,兩個包子掉在地上滾滿了塵土。
清川垂眸淡淡看着,擡步跨了過去,倚牆而坐,緩緩合上了眼。
蕭青容跟在楚珩後面,緊靠牢門的兩個守衛卻如未曾看見他們二人一般,放二人穿過地牢,直到大牢門處。
再往外,會有更多侍衛駐守,如何能混過去?
蕭青容正想着,一個守衛隊長的模樣的人走了過來,“臭小子,辦個事都辦不牢靠!讓你們給老子送個飯,你們送哪去了?當老子住在牢裏?”
打開食盒蓋子,看了眼最上面的十分豐富的菜式,那人滿意點頭,揮手不耐道:“等我值完這一輪再給你們賞!快滾吧,別在礙了大爺的眼!”
“是,是。”蕭青容彎腰低着頭,只露出頭頂,拉着楚珩快步離開。守衛隊長看着兩人的背影,暗暗舒了口氣。
瞄了眼手中的食盒,隊長心裏一樂,這裏面還是他準備的。在主子進入牢門前,他安排親信交給了主子,兜兜轉轉,這些還是要進自己肚子。
地牢位于太子府西北角,除了牢門處,其他地方無甚守衛,畢竟真正做下案子的犯人,都會被關在刑部大牢或大理寺中。而太子府地牢關的不過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人,比如犯了錯的侍衛之類,所以也不會耗費大力氣看守。
只要避開了那些看守地牢的守衛,憑她和楚珩的武功,悄無聲息的出府不是難事。
但這看似輕輕松松的一程,耗費了楚珩多少安排,又動用了多少暗樁勢力,冒了多大的風險,蕭青容無法想象,只是內心的忌憚更深了幾分。
能在太子府地牢唱一出移花接木,這樣的勢力和魄力,都是她遠不能及的。
……
城外林間小路,一身穿黑色鬥篷的人騎馬馳奔而過,揚鞭打馬的聲音在夜色寂靜中格外清晰。
“京城外的廣錦莊子,是三皇子的私産。你到那裏,将這封信交給莊子的主事錢公公。你需做的,是讓錢公公深信你是三皇子派來的人,深信那封信是真的。”
“我已命辰衍辰離前去,若你有危險,他們會助你離開。注意安全,切莫逞強。”
蕭青容神情隐在鬥篷之下,憶着楚珩的話,在林中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