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 20
20
小旅館沒有電梯,桑晚的房間在三樓,上去也不是很費勁。
門卡刷過,滴滴兩聲,門開了。
桑晚把門卡放到門邊卡槽裏,整個房間的燈就全亮了起來,明亮之下,窗戶外波濤不歇的海面像沉浸在黑暗之中。
這個房間是旅館最好的一間房,配備了沙發、書桌和椅凳。
桑晚從相機裏取出存儲卡,連上筆記本電腦,站在桌前移動着鼠标。
“要不要先看一看今天拍的照片?”
跟着桑晚上來的聞野站在房間裏,高挑的身軀擋了不少天花板的燈光。
他覺得自己不應該站在這裏,他不該跟桑晚上來的。
為什麽一碰上她,他就無法再保持清醒。
見聞野沒回答,桑晚看電腦的眼眸緩緩擡起,似笑非笑的:“這裏沒有別人,你不用再跟我裝不認識。”
“……”聞野的喉結猛烈滾動兩下,才出聲回答桑晚前面那個問題:“不看了。”
桑晚了解地點頭:“不看就算了,反正還得修。”
然後她問:“你怎麽留在這當消防員了?”
“我媽是這邊人,想留在這,我在這陪她。消防站招人,我就去了。”
很簡單的理由,也很令人信服。
Advertisement
桑晚又問:“不回江市了?讀了四年大學,不可惜麽?”
聞野沒有回答可不可惜,只是說:“那裏沒有什麽可以留戀的。”
——沒什麽可留戀的。
桑晚靜靜看着他,清晰利落的下颌線還是她所熟悉的模樣,但是這對分別三年的戀人,已經足夠陌生。
“你為什麽會到這來?”現在輪到聞野問。
桑晚合上電腦,尋找最簡單的措辭:“來接我妹妹。”
“回江市麽?”
“當然。”
“什麽時候走?”
“跟你有關嗎?”
桑晚的情緒變化難以捉摸,她的語氣冷下幾分。
其實他們都很默契,沒有去談當時分手的事。
可能是無意,也可能是特意避開。
有些話梗在聞野嗓子口,他抿了抿唇,沒有再開口。
房內安靜許久。
直到桑晚走到聞野面前,與他面對面,距離近到仿佛胸膛快要貼到。
她T恤布料下輪廓明顯,聞野不敢去看,視線往上,與她目光膠着在一塊。
桑晚表情噙着笑,漂亮的眼睛像要看穿聞野。
她問他:“你不是覺得我以前對你只是玩玩麽,那你現在,跟我上來做什麽?”
聞野呼吸滞住,桑晚像戳到他的軟肋。
“怎麽,忘不了我?”桑晚的目光在聞野抿着的薄唇上逡巡,她的氣息離他極近。
最後目光流連至他凸顯的喉結上。
手指指腹輕輕一碰,他的呼吸便徹底停滞。
身體仿若被藤蔓依附,聞野幾乎動彈不得。
桑晚在他眼前露出個笑,轉而離開,眼底冷冰冰的,好似剛剛的笑只是聞野的一種錯覺。
“聞野。”她喊他的名字。
“你不覺得,應該跟我道歉嗎?”
桑晚終于不再笑了,聞野第一次見她露出這樣嚴肅認真的表情,這樣的她看着清冷又疏離,難以接近。
桑晚也終于提起三年前的事。
“我對你是認真的。是你誤會了。”
遲到三年的解釋。
桑晚一直堵着一口氣,她覺得是聞野誤會她,她為什麽要主動去找他解釋。
可是她也沒等來聞野的道歉。
就這樣,三年過去。
桑晚本來早就忘了這個人,至少他沒在她生活中出現,她也沒有去想起他——
好吧,在一些偶爾的時刻,有想起過。
聞野背脊僵硬,像被定在原地,無法動彈。
後知後覺間,他往前一步,想去碰觸桑晚的手,桑晚卻輕巧地躲開了。
桑晚對他重新露出個笑容,卻沒多少溫度。
“讓你上來,就是想對你說這個。你放心,你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認識,我就不會讓別人知道。”
“門在那,慢走,不送。”
……
被驅逐的聞野在走廊站了很久很久。
心內始終無法平靜。
所以說,三年前,是他誤會了桑晚?
他想起桑晚為他準備的蛋糕,想起那個晚上他對她說的那些話,想起他那些不甘和嫉妒——
懊惱和後悔襲上心頭,快要将他吞噬。
房門被敲響。
桑晚剛洗完澡,頭發吹了八成幹,有幾根調皮的發絲貼在她纖長白皙的脖頸處,彎彎繞繞。
她裹緊身上浴袍,不用看貓眼,就能知道門外是誰。
她知道聞野沒走,這一點她還是了解的。
門打開。
忽然桑晚就被拽進一個久違的擁抱裏,他身體的每一處力道都是那樣熟悉。
桑晚由着聞野抱着自己,僵硬得像塊木頭。
聞野感知到她的平靜和冷淡,手臂将她圈得更緊,頭抵在她肩上,呼吸與那幾根纏繞的發絲混在一塊。
“對不起。”
他澀着聲,一遍又一遍地說:“對不起。”
桑晚仍沒什麽反應,一直聽着自己三年前就在等的那一句道歉,複雜的情緒在心口凝滞,而後她淡淡出聲:“可以讓我先把門關上嗎?”
聞野這才放開她。
桑晚先把門帶上,回頭,映入眼簾的是聞野泛紅的眼眶。
他的眼裏只有她,一直看着她。
“對不起,我一直以為……”
“真的對不起。”
仿佛一個認錯的孩子。
桑晚将自己剛剛被聞野弄松散開的浴袍領口拉扯好,忽然間也不知應該說什麽回應。
“能原諒我嗎?”
聞野問。
桑晚沉默一會,說:“原不原諒有什麽區別呢。”
聞野再次将桑晚擁住,這次卻顯得小心翼翼。他怕桑晚推開他,再讓他走。
“姐姐。”
他很少叫桑晚姐姐,只會在某些缱绻時刻,低低喊上一聲。
桑晚往往都抗拒不了。
這會兒桑晚再次聽到這一聲“姐姐”,心髒和身體同時變得軟綿綿的,她對他心軟了。
聞野貪婪吸取桑晚發絲間的香味,是很普通的旅館洗護用品,可是在她身上,沾染上她自己的味道,足夠讓他心思混亂起來,不知想要什麽,不知該克制什麽。
這一天就像坐了個過山車,知道桑晚沒結婚,也知道她當初其實是真的喜歡自己……
聞野真的不知應該怎樣才能讓桑晚明白他的懊悔,明白他這三年來卑微的想念。
即使是認為她是玩玩,即使知道她已經結婚,可他還是那麽想她,還是那麽喜歡她。
他卑微到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姐姐……”
他聲音幹啞,喊桑晚的時候仿若是祈求主人的小狗。
桑晚能感覺到聞野撲在自己頭頂的滾燙氣息,也能感覺到他顫抖又小心的唇落在她發絲上。
他的手臂圈主她的腰,像要從她這汲取什麽。
桑晚的思想在逐漸感知他不可控的炙熱之後,變得清明。
“聞野,你知道我們已經分手了吧?”
擁着她的人倏地一僵。
桑晚嘆口氣:“你這樣……對着我,不會覺得不禮貌嗎?”
……
這是聞野自己都沒發覺的反應,他的臉瞬間紅透,一動不敢動,更不敢低頭看。
“你是多久沒碰過女人了,這麽容易就……沖動?”
“……”聞野說不出話來,閉了閉眼,松開桑晚,往後退一步,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我只碰過你。”
“噢?”桑晚眨一下眼,眸光含笑。
她往前一步,聞野就下意識地跟着往後一步。
一直到聞野碰到後面沙發,桑晚伸出手指輕輕在他胸膛上一推,他就受不住力道在沙發上摔坐了下去。
“三年了,都沒交過新的女朋友嗎?追你的人肯定不少吧,你一個都看不上?”
“你不會還喜歡我吧?”
“這麽久了,還沒忘掉?”
“在你眼裏,不是一直認為我是個渣女麽?”
“是渣女你還忘不了,你是有多喜歡我啊?”
她的問題,聞野一個都答不上來。
等到她也坐上來,聞野就僵硬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擺。
他別開頭,努力克制,呼吸卻和原來就起來的反應一起出賣他。
令他頹敗。
桑晚的胳膊輕輕環搭在聞野的脖子上,與他鼻尖只差幾毫米,她像是要吻上來,卻又遲遲沒有。
“你怎麽還跟以前一樣啊,純情弟弟。”
聞野無法推開桑晚,潛意識裏他好像也不願推開。
他只能別過臉,維持最後的自尊。
桑晚繼續說:“我讓你跟我上來,是想解釋三年前的事,并不是想跟你做什麽。”
說完她覺得玩夠了,就笑起來,準備從聞野腿上下去。
可側腰忽然被扣住,她被帶着又往上坐了。
桑晚忽然笑不出來了。
聞野隐忍到眼尾泛起深紅,瞳孔黑黢黢的,黑得全是她的倒影。
他的額間冒出細密的汗,連着鼻尖那顆痣,在桑晚眼前,完完全全是種誘惑。
要知道,桑晚是最喜歡他每次被鬧得丢盔棄甲甘願淪為裙下臣的認命的表情。
就像此刻。
真是糟糕了。
桑晚心髒一跳,發覺自己有點玩過火,好像把自己也搭了進去。
她本來是想欺負一下聞野,小小的報複一下——
外頭是浪潮洶湧的海,海浪聲一聲比一聲清晰。
海邊的空氣是潮濕的,而跟這空氣一樣潮濕的,在此刻,仿佛還有她。
作者有話說:
嘿嘿,懂得都懂。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