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她既想着帶村裏人一道過好日子,心裏也是有主意的。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村裏人膽小慣了,肯定不敢,她自己心裏也沒譜。
所以她自個兒便要先做這頭一個吃螃蟹的,開春後她會單留些田地出來種花生,榨油後若是能賺了銀錢,那賃地的人家,若來年還想再賃地,就須得留出一半的地,也種花生。
再後來大家見種花生的人都賺了錢,村裏種花生的也會越來越多,而她只要有個榨油坊便夠了。
她不光是謀眼前的利,也是想着以後,這也是為什麽只收三成租的緣故。
趙大勝震驚于元繡說的三成地租裏,一個勁兒問元繡:“只收三成租?”
“嗯,三成,咱們自家種的三十幾畝就夠了,餘下四十幾畝地,若有願意種的,便自己過來賃,不過這賃田地勢必要押些東西,以免出現問題掰扯不清。”
莊子裏田地向來是宋莊頭負責,年年都有長工短工幫着種糧收糧,因為主家出了事,莊子裏沒進項,無論是短工長工一概遣散了,今年元繡剛接手,這些田地單是請幫工都得花上一大筆銀子,若是年收不好,銀子又得打水漂。
所以不如租出去給人家種,一來還了恩情,二來也能有不少進項,三來便是想帶着大家一起過上好日子。
自家種的田地,還有租出去的田地,到時候都一并交給宋莊頭打理,他知道的事情多,對付下面人也更有主意。
三成地租周圍人都是沒有的,當然這件事也不能叫旁人知道。人家都收四成五成的地租,單你收三成,這也容易得罪人。
既然都是鄉裏鄉親的,元繡自然也希望他們不要多嘴。
王善保回去以後,把元繡願意租地的消息跟大家講了,本就不少人等着他回來,也好打聽打聽元繡的想法,莊子裏的田地往年從來沒往外租過,如果元繡願意租些地,他們就不必求着楊老財了。
楊老財勢大,地強買了,答應的事也全都變了卦。
村裏人一個接一個的,都來趙家打聽,旁的什麽都顧不上,只一個勁兒地問:“三成地租是真的?”
三成地租到底是不是真的?趙大勝點過頭以後大家還是不放心,一個接一個看向元繡。
“确是三成地租,不過需要有東西抵押,若實在找不到東西抵押,便用房契也可以,等田地租期一道,房契便還給你們”
元繡解釋了一通,大家還是有些犯迷糊。要說抵押,他們還真沒什麽好抵押的東西,房子雖說是一家老小住的地方,但論值錢,恐怕還抵不上元繡的一畝上等田。
不過因為遮風擋雨的地方被人拿在手裏,所以凡事更能上點心。
再說這一年若是沒出什麽岔子,還是會物歸原主,若是出了問題,譬如糟蹋土地、轉租土地等等惡劣行為,元繡才收回土地,如果造成元繡重大損失的,她才收回抵押物,既是莊戶人家,誰又舍得糟蹋田地呢。
且若是元繡出爾反爾,他們也可以憑着賃契去告官。
照楊老財那般收租,村裏人本就活不下去了,對元繡只有感恩戴德的份兒。
至于她只收三成租的消息,更是不會主動往外說,叫別人知道了租金便宜也想來租,傷得不還是自個兒利益不是。再說他們是逃難到這兒的,本也沒個親朋故舊,又跟誰去說呢。
若是願意租趙家地,就把契書過了裏正,按年定契,一年定一回,播種收成也方便,若期間出了什麽岔子,雙方也都有回旋的餘地
辛苦一年,能得七成出息,原先還只是幾家過來打聽,現在基本想賃地的,戶戶都來了。
聽說需要有東西抵押,大多數人都沒什麽反應,抵押房契這一條是沒什麽問題。
只是地裏種糧食這一點他們不大懂,既然租給自家了,不是想種什麽就種什麽?怎麽還得聽元繡的?
元繡也耐着性子解釋:“明年我不單想種麥,還想用幾畝田地種些別的,咱們這兒尋常人家不種的東西,譬如花生”
“若是明年我種的花生賺了銀子,後年若是再想租地,我租了多少地給你,你得用一半兒的地來種花生。”
“但若是明年我種的花生沒賺到什麽銀錢,那後年這田地還是随你們種什麽。”
當然這花生當然只是打個比方。
在場人還是有些雲裏霧裏,不過心裏即使疑慮,也顧不上許多,左右明年開春随意種什麽,後年的事兒到了後年再說吧,若能賺錢,那種什麽花生也不是不行。
王善保心思也活泛開了,元繡姑娘見的世面多,約莫是想帶着村裏人發財。
這花生村裏沒人種過,所以她自個兒試過以後,沒問題才叫大家夥兒一起幹,想來若非年景不好,怎麽着也是穩賺不賠的。
于是他頭一個應下,又沖元繡笑笑:“姑娘,我信你!我家先租十畝,開春你種啥,我們家也種啥!”
元繡笑笑沒說話,只叫他明年随意種什麽,她自個兒也不敢保證穩賺不賠。
開春再慢慢定契顯然來不及了,光是先翻一遍土都要費不少功夫。
四十畝多畝田地,除了王善保租了十畝,餘下人最多只租了五畝田,大多只是兩三畝,一畝田的都有,不是不想租,而是沒糧種。
幾畝田地省着點,也能夠一家人吃上不少天呢。
別的也不再說了,她才回來,村裏人未必肯信她的話,還是租契最靠譜。所以定下多少人租地以後,元繡就請裏正過來,把租契都簽了,花了好幾日功夫,才在年前了了這樁事。
四十幾畝地,又只收三成租,到最後竟也沒全租掉,還剩了幾畝,元繡也沒放在心上,她定了主意就要将事兒辦好,若是收成好,能賺錢,不肖她說,村裏人自然也會跟着種。
叫那些租地的一起種,不過是想着棋走的快些而已。
沒幾天就要過年了,往年楊老財臘月中旬就開始候着村裏人去續租了,今年都等到臘月二十八了,還沒人過來賃地,先前拿的高高的架子就忍不住放低了一些。
一直等老管家提醒,才想起來元繡前些時候買的地。
楊老財好險咬碎了一口黃牙,只收三成地租,怪道沒人要賃他的地。因着費心攀附上了縣裏主簿,年年都花上好些孝敬銀,他才能掙下這些家業。
上回聽說趙家有個老閨女回來了,長得那叫一個标志,想着正好連人帶地一塊兒收了,反正那般年紀也是嫁不出去,不如給他做姨娘,好歹能吃香的喝辣的。
那一直拿不下的幾畝田地,正好當嫁妝。誰知道派去的媒婆都被趕回來了,這還是楊大財主頭回鬧了個大笑話。
再後來原是想悄麽聲給趙家一點教訓的,誰知道主簿大人竟叫他別去招惹元繡——老姑娘認得京中欽差。
楊老財自那以後就歇了心思,即使元繡搶了他原本中意的地,他也不敢去找麻煩。
只是誰知道元繡現如今也開始租地給人種,這是擋了他的財路。
村中人雖不會到處說這三成地租的事兒,但沒人去賃楊老財的地,他家養的那莊頭心裏自然犯嘀咕,稍一打聽便知道其中是元繡在作亂。
明面上不能找茬,暗地裏還能找不了茬?青白的臉皮扯了扯,嘴角浮上一抹冷笑,等管事的走了,楊老財才将外頭護院喊進來,低聲不知吩咐了幾句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