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叫張良
六月,已經是夏季了。到了晌午,天氣熱得厲害,華陽帶着鬥笠,依舊感覺到陽光的灼熱。
為了方便,她和阿果都換上了男人的裝扮,帶上幾名布衣侍衛,如同出游的俊公子。
只是此刻的她,卻沒有一絲一毫游玩的興致。
鬼獄,現在如何了?他們抄的小路,也遇不到王贲,所以只有等到達了目的地,才能見分曉。
可問題是,見到了,她又将如何?
終于,憑借着記憶,她找打了那片綠洲。
只遠遠的,便見到了宅院。
沒有毒瘴,沒有石子路,也不是隐藏了蹤影。
宅院,就那樣突兀地樹立在綠洲之上。
不祥之感,依然升起。華陽便趕忙策馬奔馳了過去。
到了門口,下馬,她便已經看到敞開的大門裏,那躺着的腐爛的屍首。
惡臭,一陣陣襲來,看不到鮮紅,和觸目驚心的死亡。看到的,只有幹涸的黑色,和惡心的腐敗。
他們幾個都皺了眉,阿果更是說道:“公主,咱們還是不要進去了吧?有什麽好看的,都是些該死的人。”
華陽,卻一句話不說。她的眼中,已有了淚光。
将手帕系在臉上,當真那撲鼻的惡臭。她走到了門檻旁。
——公主小心門檻。——
她,邁過了門檻,走入了庭院中。裏面,到處都是一團一團的黑色。有的早已成了白骨,有的,還流淌着綠水。阿果已經開始吐了,就是那幾個侍衛也都皺起眉頭。
這裏,活生生的人間煉獄呀。
——公主,您累不累呀?奴才給您倒杯水,您歇一會兒吧。——
華陽跨過一具具屍首,她白色的下裳劃過那些屍首,被染上了濃重的色彩。那些色彩不斷加重,增多,最後扭曲到一起,仿佛一幅油畫,而紙筆的,正是她。
突然,華陽在兩具屍首前站住了。
那是兩具擁抱在一起的屍首,顯然一個想要護着另一個人。只是她們卻都沒能逃過死亡,只保留着生前的姿勢,一起上路陰間。
她們的頭顱,都不見了。她們的身子,更是腐爛不堪。可華陽卻認得她們,她們穿着衣裳,是她以往見過的。
沒錯,那兩具屍首正是翠姑和秀珠。
——總有一天,她會給我們帶來災難!——
秀珠那日的發瘋言語,她還記憶猶新。可沒有想到,竟然會靈驗了。如果,如果她沒有逃走,她們就都不會死。可她卻逃跑了,因此,這裏成了死亡之屋。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華陽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就那麽一顆一顆地滴落而下。
她,跪坐在它們一旁,呆呆地看着翠姑的,那無頭腐爛的屍首,仿佛還原成了翠姑生前的模樣。
——公主,其實我們家公子,并不壞。——
翠姑,你們家公子,并不壞。你們,也都是好人。是我對不起你們,我從沒想到你們會因此喪命。
翠姑,對不起……
阿果看着自家公主,她很是不解。她不明白為什麽公主要如此傷心,只因為這些鬼獄的逆賊?
“什麽人!”
就在華陽傷心難過的時候,身後的侍衛卻突然拔出大刀,看向這園子木制回廊的進入口。華陽一頓,也含着淚眼忘了過去。
很快的,一個青布衣袍的男人走了出來。看到此番景象,原本緊皺的雙眉微微上挑。
他,攤了攤手。
“我不是可疑的人,不過是路過,好奇這裏大門敞開卻沒人看守,所以就進來提醒一下這家的主人。哪裏想到竟是滿地的死人。”
華陽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很是俊秀明亮的男人,那雙笑眯眯的丹鳳眼,帶給你鄰家哥哥的溫暖。
她揮了揮手,侍衛們便收起了大刀。
“敢問公子尊姓大名?”她好奇的問。
那男人便笑眯眯地說道:“在下張良。”
張良?
——報韓雖不成,天地皆震動。潛匿游下邳,豈曰非智勇——
華陽的腦海中不知為何閃現過這樣一首詩。可她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只是對張良二字,總有一股熟悉的感覺。就好像當初聽到荊軻的名字,一樣的似成相識。
張良看了看這裏的幾個活人,最後目光重新落在華陽身上。
如此的美,絕不是男人。可這樣一位小姐,跑到鬼獄來做什麽?而且還對着一具無頭屍首哭得如此傷心?她,跟鬼獄是什麽關系?
“那麽,公子尊姓大名又是什麽?跑來這滿地屍首的宅院做什麽?”
華陽微微一愣,便垂下眼眸。
“我的名字不知也罷,我來這裏……是為了祭奠我的朋友。這些屍首裏,有很多,是我曾經認識的朋友。”
朋友?倒也是,看她那樣的難過,應該不會是陌生人或是仇人。
那麽,她可跟鬼獄王有交情?
“唉,真是慘呀,全家都被殺死了。兵荒馬亂的年代,八成是叫土匪給搶了。不知這家的主人,可也在其中嗎?公子說有朋友在這裏,想必也是這家的主人吧。”
華陽搖了搖頭,憂傷地說道:“不,我和他,不是朋友……”
怎麽能是朋友呢?他是她第一個男人呀。
張良便笑了幾聲,心想還是不說為好。
阿果拉了拉華陽,小聲說道:“公子,這裏惡心死了,我們還是趕緊走吧。”
華陽點了點頭,轉過身再次看了翠姑的屍首,便帶着人離開了。
張良瞅着她的倩影最終消失,這才重新看向充斥着死亡的園子。
鬼獄,還是沒能逃脫厄運,全都死了。
他掏出袖兜裏的咒符,展開,上面是鬼獄王之血畫下的術陣。他,輕嘆一聲。
這個也沒派上用場。
他将咒符重新揣回到袖兜裏,望着滿地地屍首,苦笑一聲。
“我跟你們首領也算是有點交情,看在他的面子上,就葬了你們吧。”
說完,他捋起袖子,在宅院裏招了把鏟子,便就地開始挖起坑來。
華陽回去客棧稍做休息,叫來侍衛說道:“死者為大,他們雖然是鬼獄的孽徒,可也不能那樣暴屍荒野。你們去給他們埋了吧。”
侍衛們應聲出去了,華陽便倚坐在床邊,看着外面清澈的小溪,名叫的小鳥,眼眸,也是盈盈閃光。
可很快的,那些侍衛回來了。
“公主,鬼獄的孽徒都被人埋葬了。”
阿果撅着嘴說道:“一定是那個叫張良的人做的,真是個怪人。”
華陽笑了一下,便又重新看向了窗外。
怪人,也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