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搭完脈之後,金哲心裏的震撼與當初的賈谷樂相比可謂是只多不減。
他神色怪異的看向益王和赤裂楓護,二人的反應卻都十分平靜。
難道……
金哲垂下精明的眼簾看向季浩熙,這個是小家夥的秘密?
季浩熙本來還沉浸在赤裂楓護對他有所影響的情緒裏,反而忘了賈谷樂交代他的那一茬。
直到金哲的溫熱的大手在他的腕上細微的一僵,季浩熙才一下子反應過來,臉色一白,瞬間繃住了身體。
看着季浩熙臉色突然的變化,金哲心裏有了底,赤裂骞奇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關心的問道:“怎麽突然臉色這麽不好看?”
順着赤裂骞奇的話,赤裂楓護也把目光投了過來。
季浩熙僵硬的坐在那裏,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其一,他不知道金哲是什麽身份,跟赤裂楓護是什麽關系。
相比與赤裂楓護只是萍水相逢,季浩熙更在乎的是赤裂楓護怎麽看他。
就算最後不被赤裂楓護記住,他也不要赤裂楓護每次想起他的時候心裏都充滿了厭惡。
“有什麽問題麽?”半天季浩熙不開口,赤裂楓護終于開口問向金哲。
金哲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季浩熙,回道:“浩熙幼兒似乎體弱多病沒有受到太好的調理?”
這些赤裂楓護從陳叔那裏聽到過,斂下心底那股奇怪的情緒,點頭。
“無大礙。”最後金哲說。“稍後我開幾副藥,調理一下。”
聽到金哲沒有把自己的秘密說出來,季浩熙微微的松了一口氣。
但是一聽到要喝藥,一張小臉瞬間又扭曲了起來。
金哲看着不禁覺得好笑:“害怕吃藥?”
赤裂楓護若有所思的看向季浩熙。
季浩熙尴尬的把臉轉向一邊,小聲道:“才沒有。”
金哲的眼底不禁彌漫上笑意:“那明日我就親自來幫你煎藥。”
季浩熙一驚,結巴道:“不,不用了吧……我,我自己可以……”
二人坐的十分貼近,你一言我一語完全沒把赤裂楓護放在眼裏。
看着金哲和季浩熙之間的貌似比較親密的小互動,赤裂楓護墨色的眸子暗道極點,突然就起身走了出去。
赤裂楓護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其他人一頓,不明就以的愣在了那裏。
管叔看着自家主子離去的身影,微微的嘆了一口氣,然後恭順的跟在了後面。
看着赤裂楓護怪異的反應,赤裂骞奇下意識的看了季浩熙和金哲一眼,似乎感受到了什麽,不由得露出跟管叔一樣的表情,留下一句:“阿哲你先看着,我去去就來。”然後跟着赤裂楓護離開了這裏。
季浩熙在這裏住了将近半個月的時間,第一次來了這麽多人,這麽熱鬧的說話。
說不開心是假的。
可是那個人……
季浩熙強迫自己斂住心性。不管是不是因為自己,是因為什麽,都別想。
想要開心,就不要想,怎樣都不要想。
金哲看着突然就沉默下去的季浩熙,似乎也明白了赤裂骞奇剛才為什麽做出了那樣一副表情,心裏突然有點難以捉摸的意味,一時不知道怎麽開口安慰他。
“嘿……”似乎也是覺得這突變的氣氛有些尴尬,季浩熙勉強打起精神,揚起嘴角最金哲笑了笑。
金哲神色複雜的看着季浩熙,目光中流轉着一種季浩熙看不懂的情愫。
季浩熙不知道,他的那個笑看起來多讓人難受。
有那麽一瞬間,金哲想要伸手抱住他,說,如果不想笑的話,就別笑了。
可是金哲不能,季浩熙也不能。
這裏是沉王府,季浩熙是沉王的人。(至少在金哲看起來是這樣。)
仿佛感受到了金哲那眼底說不清的各種複雜的情緒,季浩熙也佯裝不下去,低頭尴尬的道歉:“那個……不好意思……”
金哲不忍他這樣自責,露出了一個他經常可以迷倒衆生的笑容。
“什麽啊,有什麽好道歉的。來我幫你看看腿傷。”
“哈哈……”季浩熙幹巴巴的笑了下,然後小聲說:“我也不想惹他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金哲沒說話,只是順着季浩熙卷起寬松的褲腿看向敷着藥膏的膝蓋內側,好像在認真的觀察。
看着金哲專着的神情,季浩熙心安理得的安靜了下來。
就算不停的警告自己,不要去想,別在去想,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回放剛才的種種——剛才赤裂楓護生氣了,是的他明顯的就生氣了。他為什麽生氣?自己做錯了什麽麽?還是他真的,本來就讨厭自己,上次只是自己多想了而已?
想到這裏季浩熙心裏一驚。
莫非自己真的是自己多想了,所以讓對方感到惡心了麽?
季浩熙突然想起賈谷樂曾經對他說過的話:“這件事,無論如何都別讓沉王殿下知道。”
別讓他知道……
可是自己沒忍住的好感卻讓對方敏銳的感受了出來。
所以對方在這屋子一分鐘都呆不下去了。
——阿姨,我的父母為什麽不要我?
——浩熙,喜歡小可是不對的,小可和浩熙一樣是男孩子。
——對不起,您的這種病症我們也沒有見過,如果您要強行手術的話,我們也是願意幫您的。
——季浩熙你是個怪物,我們不要跟怪物一個寝室,你自己去找老師調寝吧!
——……對不起浩熙,你的事情我都聽說了,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我不是你媽媽,孩子,你找錯人了,我們有自己的孩子。
——那邊現在大水剛退,山體滑坡的厲害,年輕人你還是別去了。
——大哥哥!!!
在睜開眼的時候,天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黑了。
金哲也不知道在什麽時候離開了。
季浩熙記得,當時金哲在給他檢查腿傷,他趴在那裏,然後就閉上了眼睛,然後就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了。
夢裏全是渾渾噩噩的上輩子的事情。
甚至他還夢到了山體滑坡之前他推出去的那兩個小孩。
這都多少年的事情了。
季浩熙擡起眼睛看向窗外。
雪還在下着,屋子裏面一片黑暗。
季浩熙摸索這下床點燃了燈。
季浩熙非常非常的怕黑,甚至有些病态。
他知道黑暗裏沒有什麽,但是卻總覺得如果就這樣任憑着自己坐在黑暗裏的話,早晚有一天他就會被這樣無聲的吞噬的。
可是屋子裏太安靜了。
季浩熙點燃了燈,然後就靜靜的坐在了一邊的椅子上。
除了屋內火花偶爾炸開的噼啪聲,就剩下外面泊泊的下雪聲了。
沈佳還沒有回來。
就連卓科都給放了假。
在屋內靜坐了許久,一股難以言喻而又熟悉的漠然席上了心頭,季浩熙随手找了一件厚外套出來蓋在了身上走了出去。
自從上次那件事兒之後,赤裂楓護就在栖雲軒的門口放置了兩名守衛。
季浩熙不知道自己還出不出的去,但是他聰明的選擇不去觸碰這個答案。
而同時,整個沉王府的歡慶也開始了。
各路私交甚好的王孫貴胄,花枝招展的夫人側妃都井然有序而自由的在沉王府開始了晚宴。
霁月殿依着沉王府的巨大的人工湖泊而建造,其中穿插的一個低矮的常綠灌木,結構別致而不影響視線,管叔還在這裏放置了許多柔軟的墊子,炭火,加上漫天的白雪。
給今夜的霁月殿平白的就染上了一片柔和的霞光。
素琴絲竹,繞梁歌聲,杯觥交錯,歡聲笑語。
季浩熙坐在屋子外面的欄杆上,絲毫不覺得冷。
遠處明亮的燈火和熱鬧的歌聲想不引起他的主意都不可能。
明兒就是三十了。
季浩熙伸手接了一片雪花。
真快,第五年了呢。
管叔來給季浩熙送飯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副樣子。
單薄的小人,安靜的坐在廊房的下面,伸手接着片片雪花,眼睛裏是看不出的透徹晶瑩。
而帝都裏時不時的就會炸響絢爛的煙花,讓整個赤裂都在突然間充滿了溫馨甜蜜新年氣氛。與面前的這位成為截然的對比,昏黃的燈光,孤寂的身影。
突然間,管叔心裏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季公子。”
管叔回過神把食盒交給一旁的侍衛,沉穩的走了進來。
今天外面都在載歌載舞的歡慶新年,季浩熙沒想到這個時候還會有人過來,愣了一下看到來人是管叔之後,連忙從欄杆上單腳跳了下來。
“管叔。”
管叔點點頭。
“今天晚上過節,幹嘛自己一個人在屋子裏悶着,來,管叔帶去宴會上轉轉。”
季浩熙一聽,眼神一亮。
但是轉念一想,擔心自己貿貿然的又會惹到赤裂楓護不高興,馬上又垂下了腦袋。
“算了吧,我還是不去了。今天晚上是正式的宴會,我去不太好。”
“有什麽不好。”
說着,赤裂骞奇不知道怎麽也跟在後面走了進來。
赤裂骞奇看着管叔拿着食盒往季浩熙這裏走的時候,突然就覺得給小可愛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扔下未免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就跟在了後面想要直接給人帶來宴會上。
沒想到管叔居然跟他有了一樣的想法。
還沒等進門的時候赤裂骞奇就看到季浩熙眼中那轉瞬即逝的那一抹亮色了。
不管季浩熙和赤裂楓護怎麽樣,赤裂骞奇總覺得,對于季浩熙,他總防不起來。
“本王發話我看還有什麽人不滿,更何況這裏是沉王府,我也算是半個主子了,走,主子帶你去。”
季浩熙拗不過,只好說他進去換一件衣服。
其實也沒什麽好換的,季浩熙的幾件衣服都是管叔臨時拿來的幾件他們沉王府家丁的衣服,季浩熙穿着都晃晃蕩蕩的。
等到季浩熙換好衣服出來赤裂骞奇一看,不禁擺了擺手,他是要帶着季浩熙去宴會上玩的,穿成這樣估計被人使喚還差不多。
“管叔,我記得之前謙澤住在三哥這裏的時候是不是有幾套換洗的衣服沒拿走?你去找一套來給浩熙換上。”
季浩熙一聽,連忙擺手不好意思。
但是管叔似乎也覺得赤裂骞奇說的有道理,忙差人去了。
管叔拿來的是一套無暇的白衣,袖口上有一圈白色的狐貍毛,零星的幾絲淺淡的花紋點綴也十分素淨。
在赤裂骞奇的再三堅持下,季浩熙終于重新換上了這套白衣。
謙澤是赤裂楓護的師弟,身形與季浩熙很像,這套衣服季浩熙穿着雖然不是那麽服帖(季浩熙太瘦),但是也平白的多出了一股子柔美的感覺。
柔美??
赤裂骞奇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重新看向唇紅齒白清澈幹淨的季浩熙,突然覺得,如果自己的三哥看到,那麽,估計自己在說什麽都沒用了。
而事實上也确實是這樣的。
盡管季浩熙努力遮遮掩掩,想要靜靜悄悄的混進人群中。但是他一出現,還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衆人只覺得,面前突然就平白無故的出現了一位白衣如雪,安靜美好的懵懂少年。
清澈的眸子如同明亮的繁星,面對衆人赤果果探究的目光舉足無措的站在那裏真是我見猶憐。
作者有話要說: 我沒寫夠,本來想着今天怎麽着也得甜!!
但是删删改改已經十一點了。
母親大人脾氣暴躁的讓我滾去碎覺,真是……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