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冢不二]僞裝(11)
下班時間。
可是不二還沒離開診所。
事實上他今天心情不太好,有一點是因為外頭好像快下雨的天氣,另一點是……不二的目光輕輕掃過一旁的報紙。也許他不該太在意的,畢竟媒體就是這樣,一點新聞也不會放棄,同一件事可以越演越烈。
更何況,那明明和他無關的。
可是,如果他真的能做到不在意,他現在就不會不開心了。
「不二醫生,你心情不好啊?」
忍足就坐在他的對面,臉上的神情也不知道是關心還是幸災樂禍。
不二瞥了忍足一眼,什麽話也沒說。經過上一次吃飯之後,不二對忍足就改觀了。也許,忍足并不是這麽讨人厭;也許,他們也可以是朋友的。只是,讓他心情不好的那件事,他不知道怎麽說,也不想說。
「你為什麽總是喊我醫生?」自動忽略了忍足的那句話,不二提起自己這陣子以來的疑問。
忍足總喊他醫生,即便是私下,他也都喊他醫生。他一直以為忍足會很厚臉皮親密地喊着他的名。
「增加一點情趣嘛。」忍足仍然是嘻皮笑臉。
不二這次連看忍足一眼都嫌麻煩了。
「如果你沒事就快走吧。」這種天氣,這種心情,想一個人又不想一個人,真是矛盾的心情……可是不二知道,就算忍足在他心中已經算是朋友的地位,但此時此刻,他希望站在他面前的人仍不會是忍足。
會是誰呢……他希望陪在他身邊的人會是誰?
不二還沒想出個答案,就被忍足打斷了思緒。
「醫生啊……」不知道忍足何時已經拿起了報紙,指着頭版上的那個人,「是報紙上這個人吧?」
不二身子一僵,一向反應快的他,此時此刻腦中卻是一片空白,完全沒有任何說詞可以辯解。
忍足笑了笑,那一抹笑容,竟讓不二看不出來他的心思。
「抱歉,我也不想提。可是……你不能逃避啊。」
不二很努力才壓制下他想大吼和顫抖的聲音,「我沒逃避。」他聽起來再正常不過,甚至是像在描述一件不關他的事,「……過陣子我就會和他見面了。」
很久不見時會想念,越到要見面時卻很緊張。
「是嗎……」忍足的嘴角明明還是上揚的,看起來卻很悲傷,「放心吧,我不會多問的。醫生,我先走了……心情不好就來找我吧。」
不二默默地看着忍足離開,什麽也沒說。
将視線放回窗外,那一片灰色的天看起來好沉重……然後,下雨了,一滴一滴的,轉變成傾盆大雨。這天氣本來入夜後就會變冷,而現在下雨好像就更寒了……不二将頭埋進雙膝間,重重地嘆了口氣。
診所內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即使電視的音量轉的再大,讓自己身邊充滿了鬧轟轟的音樂,但這些卻只是顯得他更寂寞而已。
一個人,好寂寞……
他一直以為沒人看的出來,沒想到卻被忍足發覺了。看來他掩飾的功夫還不夠好啊……不對,嚴格說起來,看穿的還有一個人。那個在好久之前就問過他「最近心情不好嗎」的手冢國光……
真好笑,和對方交換電話後也沒有聯絡過。
明明是手冢主動跟他說要交換的,那怎麽一點訊息也沒有呢?不二忍不住抱怨。這就是他為什麽不想交換的原因,以為交換了就會有更多的進展,然而每一次的期待都要落空的話,那就太傷痛了。
他也無法在診所待太晚,今早把小國留在家裏了,也得趕快回去才行。而也許是抱持着一點希望,不二繞了路,晃去了酒吧附近。
也許是因為接連幾次和手冢相處時,心情都會不自主地變好,而且都會感到很安心,所以……
好想見手冢,好想見他。
會再次遇到不二是手冢也沒想過的。
好不容易有了對方的電話,卻不曾有連絡。到頭來,他們的相遇仍然是巧遇。
只是看着不二的背影手冢就認出他了。那個背影,纖細的,柔和的,一個人在街頭像漫無目的地走着,手冢心裏浮現出來的情緒是心疼。沒有多想什麽,手冢小跑步地追上前,一手搭上不二的肩膀,當不二回過頭來時,對方眼底那種孤寂讓他心一震。
好久,他才喊了聲:「不二。」
「……手冢。」不二勉強一笑,此時眼底已恢複成了毫無起伏的平淡。但也只有不二本人才知道,他原本僞裝的堅強,在看見手冢的那一刻好像都要崩塌了一樣。
手冢……心中默默念着對方的名,其實不二也不太懂這是什麽樣的感覺,只是很想依賴對方而已……
看着手冢什麽情緒也沒有的臉孔,不二一笑,看起來卻是那麽脆弱,「……手冢,陪我喝一杯吧。」
不管做什麽都好,只要是手冢……只要是手冢陪在自己身邊,那一定好過一切吧。不二是這樣想的。
挑了角落的位置坐下後,手冢從頭到尾都是沉默的,他只是看着不二像在發洩一樣地喝着酒。但他不忍,他不忍看見不二這樣對待自己,於是他皺起了眉頭,伸手按下了不二的手,輕輕搖搖頭。
「不二,別喝了。」
不二的雙眉微蹙,看起來已經有幾分醉意,「……手冢……」
「嗯?」手冢一邊看着不二,一邊将酒杯拿離開不二的身邊。
不二趴在桌上,雙頰泛紅,「吶,手冢,我跟你講段故事好不好?」
「好。」看見不二這模樣,手冢不禁伸手貼在不二的細發上,柔順的發穿過他的指尖,彷佛遺留了什麽,也同時帶走了什麽。手冢深邃的眸子不曾離開過不二,他想,他是從第一眼就忘不了眼前這個人。從第一眼開始,就決定要把不二每一分每一秒的一切記在心中。
不二輕閉上眼,他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麽不穩,彷佛思緒已回到了過去,「在很久以前……有兩個男孩相戀了,他們很幸福,可是他們卻不能在一起……」
他順着不二的話問道:「為什麽?」
「因為男孩是家族企業的繼承者,他必須跟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孩子結婚……一個最普通、最可笑的理由,卻讓男孩沒辦法拒絕。」
「那另一個男孩呢?」
「另一個男孩嗎……」不二勾起唇角,像是哀悼,像是惋惜,「他跟男孩提出了分手,可是男孩不要,男孩說他很愛他……可是手冢,你覺得這樣會幸福嗎?」
「什麽意思?」手冢輕輕皺起了眉頭。
「如果說,另一個男孩就順着男孩的意這樣繼續在一起,那會幸福嗎?如果說,男孩愛上了結婚的那個女孩子,根本就不愛他了,只是舍不得而已,那會幸福嗎?手冢,你覺得呢?」不二撐起身子,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湛藍的眼睛緊盯着手冢,像是急着想知道答案。
「倆個人在一起是要互相信任的,心靈上必須能夠交流才行。也許你會認為我的思想很古板……」
沒等手冢說完,不二便打斷:「不會的,手冢,你說的真好……我也是這麽認為的。一個人的癡心守候,算不上談戀愛的……」不二又趴回桌面上,「當心理醫生後也了解了更多,每個人的心思我都能看穿,可是……誰來救我呢……」
「每個人都很寂寞,每個人也都自以為的很堅強。僞裝自己不寂寞,也僞裝自己的寂寞。都市人都是寂寞的。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故事……」
不二的語氣聽起來是那麽落寞。
手冢正想安慰不二時,不二的下一句話卻讓他再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手冢,怎麽辦?他不愛我了……」
手冢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心狠狠地抽痛着,那一瞬間,他才明了到何謂心碎,何謂心痛。
可他仍然什麽也沒辦法做,什麽也沒辦法說。一雙深沉的雙眸染上了哀愁,他緊抿着薄唇,說服自己不能顫抖不能表露任何的情緒,只因為眼前的不二比他還更需要保護。
而手冢也許是還在意着不二剛剛說出來的話,因此,他沒聽見不二小小聲的低喃。
「可是,我也質問自己,我對他是習慣還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