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噪
炎夏,蟬鳴。
少年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轉筆,沒有焦距的眼神捉摸不定。午間少許的微風,徐徐地穿過敞開的窗戶,柔緩地吹拂着少年的長發。
另有一個海帶頭的男孩,坐在另一張桌子前,點着腦袋打瞌睡。
“砰”地一聲巨響,讓發呆的某人猛然回神,下意識地扭頭看去……原來是偷懶的海帶學弟,被真田抓包了,正打瞌睡的可憐家夥,不可避免地受到了“鐵拳制裁”,一頭撞到了桌面。
白夜默默感慨了一下學弟腦瓜的結實,一邊悄然坐正身,停在書面上的油性筆自如地游走起來——正是埋首學習的好學生樣。
身旁無聲無息地坐了一個少年。
“專注”寫作業的白夜表示他不知道有人在旁邊看他。
“白夜,”柳蓮二注視着“認真”的少年,嘴角不經意地勾起,語氣淡淡的,“半個小時前,你就在看這一頁,這段時間裏,你的作業本只寫了三行,根據墨跡,最後一行是你三十秒內才寫好的。”
教訓完學弟的真田毫無疑問地聽到了軍師的話語,淩厲的視線射向了某個人。
頂着黑面神氣勢迫人的目光,白夜略有埋怨地瞅了軍師一眼。
接收到怨念的柳,無奈地搖了搖頭:“下周三就是期末考了,你總不想挂科留級和赤也做同學吧!”
白夜默然:他要是留級,會被彪悍的紗醬念死的,到時候他的小說、他的零用錢都會泡湯的!
“怎麽辦,前輩,”等真田和柳離開後,切原再度活了過來,苦惱道,“這些試題都不會做啊!”
同樣為期末考發愁的白夜,懶洋洋地瞥了學弟一眼:“英語不難吧。”
“哪裏不難了?”海帶頭少年抱怨,“卷子上的題目完全讀不懂……”
白夜的語言文史都是長項,但現在自顧不暇了,哪裏有功夫去幫學弟的忙,不太誠心地提議:“去請教真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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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哇,”切原捂着頭哇哇叫,“我會被K死的……嘶,好疼……副部長下手真猛,頭上都起包了!”
白夜轉頭瞄了一眼:話說,那應該是被桌面撞出的包吧?
午休時間很快結束。
下午第一節課是數學,白夜努力維持着集中的注意力,試圖聽懂老師語速過快、發音含糊的講解。
夏天的午後,格外讓人覺得倦怠,大多數同學都是刻意地打起精神來。
課堂的氣氛不免沉悶枯燥。
突地一聲清亮遼遠的蟲鳴在靜寂的課堂上猛然響起。
“知—了—知—了—”的叫聲是夏季裏,最常聽到的蟬鳴。
所有人陡然來了精神,包括白夜,不約而同地順着蟲叫,看向聲源處——三年A組的班長,真田同學僵着身、黑着臉,迎着師生們的目光,将書包翻開。
蟬的鳴叫更加嘹亮。
白夜猛地抿緊嘴,忍着了笑意,心裏默默地為海帶學弟豎起了大拇指。
——他可親眼看到,午休時不耐煩做作業的切原,趁着大夥兒不在的時候,爬出窗子去捉蟬玩。不過沒想到的是,膽大妄為的小學弟竟然将蟬放進了黑面神的包裏。
數學老師是個年過半百的老伯,講課不咋地,脾性卻一向和藹可親。他了然地笑了笑,對着真田語重心長地囑咐了句:“作為老師,我能理解你們現在正是貪玩的年齡,不過,再喜歡玩,把蟬帶到課堂上總歸不太好,會影響到其他同學學習的,真田同學作為班長,理當做好表率,是不是?”
真田僵硬地站起身,深深地鞠躬:“抱歉,老師,打擾到您和大家,還請您諒解,我這就把這只蟬扔出去!”
白夜把頭扭向相反的方向,低低地笑出聲。
——貪玩的黑面神啊……
忽然感覺到一陣寒意,白夜下意識地看了過去……正好對上真田陰沉沉的目光。
輕撫着胸口,白夜默默地坐正,表情嚴肅地裝認真聽講的模樣,心下悄悄腹诽:啊喂,這個黑面神做什麽用很兇的目光死瞪着自己?難不成他以為是自己将蟬放進他的包裏的?冤枉啊~
果然,一下課,白夜就遭受到黑面神的質詢,頓覺欲哭無淚。
“不是我,”某人很輕松地出賣了小學弟,“是海帶學弟。”
真田緊緊地盯着長發少年,顯然不是很相信他的說法。
白夜肯定地說道:“我親眼看到海帶學弟去捉蟬的!”
“為什麽不阻止他?”
“啊哈?”
真田嚴厲地說道:“切原行為失當,你作為前輩,有責任加以勸導管教。”
白夜望天:“呃……”
“放學後,你和切原一起接受勞務處罰!”黑面神殘酷地宣判道。
白夜無語凝噎:難得今天沒有部活啊……這都是什麽無妄之災!肯定是黑面神看到自己偷偷笑他,惱羞成怒了吧!
下午兩節課結束。
又一次被“鐵拳制裁”的海帶頭,蔫耷耷地走在被他牽連的白夜身旁,十分心虛地道歉:“對不起啊,前輩,我沒想到副部長會怪到你頭上。”
白夜滿不在意地搖着折扇:“為了表達你的歉意,勞務處罰完,你請我吃冰淇淋吧!”
心裏愧疚的海帶頭忙不疊地點頭同意了。
大跨步地走在前頭的真田忽然回頭:“伊東,切原,動作快一點!”
切原連忙加快腳步,一邊小小聲地抱怨:“海灘不都是這個樣子嘛,哪裏需要我們清理的。”
三個人一邊走着,一邊清理海邊的垃圾。
“啊咧,那不是柳嗎?”百無聊賴的白夜東張西望,一眼看到拿着紙筆的軍師走向海灘。
切原大呼小叫地喊道:“柳前輩在幹什麽啊?”
柳蓮二淡定地回答:“眺望着夕陽下的大海,就想試着寫一句俳句。”
沒見識的海帶頭驚嘆不已。
白夜則好奇地湊過去:“寫了什麽?”看到柳手握着的紙張上的一句話,不由得念出聲,“空蟬嘶鳴響,異國之人亦聽聞,聲遍滿世間……”
“伊東,不許偷懶。”真田一眼看出某人摸魚的打算。
白夜輕咳了一下,手指點了點臉頰,轉身就要繼續撿垃圾。
這時,真田怒吼着同樣在偷懶的切原,幾人便聽到一聲明顯的玻璃瓶摔碎聲。切原慌忙地辯解,指着地上的碎瓶子,表示他只是撿到一個奇怪的瓶子……
碎成幾塊的瓶子裏,裝着一點小東西:一封信箋和一枚奇怪的硬幣。
柳蓮二展開信紙,念了出來。
——是一個小學生寫的交友的信件,不過日語底下,有幾行明顯不一樣的外文。
“這是什麽?”白夜一頭霧水,不懂得為什麽會有人用瓶子寫信。
軍師給出了解答:“這是個信息瓶,把信放進瓶子裏讓它随波逐流,然後由對岸的人撿到瓶子,就産生了一種牽絆。”
真田低聲道:“原來是這麽重要的東西嗎?”
白夜還是對這種奇怪的信息傳達方式表示不理解。
觀察力極強的軍師,開始分析這封信:“日語部分是女生寫的,用詞比較謙遜。外文部分是男生寫的,給人感覺習慣性地瞧不起人。”
切原目瞪口呆:“連這個都分析得出來,好厲害!”
“那這個瓶子碎了,現在怎麽辦?”白夜不由得出聲。
柳蓮二平靜地說道:“這種程度的損壞,還是可以修複的。”
怎麽修複?
——用膠布。
白夜抽了抽嘴角,看着一本正經的黑面神和軍師,懷疑他們的智商是不是突然降低了……這膠布就算将瓶子貼好了,放到海水裏一泡,時間久了還不得散開啊?
不過……話說回來,除了用膠布黏起來,他也想不出好辦法。
很快,瓶子被幾個人用黏性極強的膠布修複完整,再把信箋和硬幣放了進去。
“等一下,”真田忽然出聲,“只有一封信和一個硬幣看起來稍微單調了,難得是從日本傳到海外的,再放些可以傳達日本精神的東西進去!”
白夜瞟了黑面神一眼,暗想,果然是青少年啊,思想還是挺浪漫的嘛!
于是,真田将自己寫的書法塞進了小小的瓶子裏。
柳蓮二淡然補充道:“把我剛寫的俳句也放進去吧!”
“我也要放東西進去,啊,有了,”切原興致勃勃地翻着口袋,終于找到了一塊糖,“這是丸井前輩剛才給我的!”
看三個人都往小小的信息瓶裏塞了東西,白夜在口袋裏摸了摸,裏頭空空如也。
“伊東前輩,”切原興奮得跟個發現了小秘密的孩子一般,叫道,“你也放點東西進去吧!”
白夜微笑:“好啊。”明明是毫無意義的事情,被這幾個家夥鄭重其事地對待,便覺得有點意思了。
手從口袋抽出的瞬間,掌心裏多了一片散着淡淡香氣的白蓮花瓣。
“我只有這個。”
說着,少年小心地将花瓣折疊成小小的一塊——有這瓣花在,瓶子輕易不會沉掉的。
切原好奇地湊近,猛地嗅了一口:“好舒服的香味呢!”
裝好東西後,擰緊瓶蓋,真田将信息瓶抛進了大海。
切原還對着瓶子漂流的方向大喊道:“再見啦~要被好人撿到啊!”
白夜用扇子輕抵着下巴,勾唇淺笑:嘛,他也開始好奇,下一個收到瓶子的會是什麽樣的人呢?
“伊東,切原!”真田喝斥道,“繼續清理垃圾!”
兩個好心情的少年立刻蔫了。
軍師疑惑地問道:“白夜怎麽又被真田勞務處罰了?”
“我是被海帶學弟牽連的……”
海帶頭少年抓了抓卷發,哈哈地笑了兩聲,語氣幹巴巴的,有點發虛。
作者有話要說: 漂流瓶情節出自網王圖片劇《漂流瓶王子》,個人覺得很有意思。
第一個撿到漂流瓶的是跡部大爺,然後被真田幾個撿到,又被青學的撿到,青學的把瓶蓋換成網球,膠布被彩筆上了色,在幾個月後漂流到一個海島,又被跡部大爺撿到了——很神奇,個人以為那個被膠布黏起來的瓶子早該沉入大海才對!
多謝 花籬 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