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京
白夜又一次迷路了。
這次的責任,卻不在他自身。
從朋友嘴裏知道東京書店街的存在,作為十分喜歡看書的少年,當然會産生興趣,尤其聽說在那裏還能找到戰國時代的書籍後,來自另一個時空的戰國的白夜,免不了更加好奇。
于是,假期裏很少獨自出門的白夜,根據姐姐寫的路線,坐上了開往東京的電車。
“上車後坐好,你不用多管,直接在終點站下就可以了。”這是伊東紗雪的原話。
白夜根據姐姐的指示,搭乘着指定的車輛,一直到終點站提示音響起,才下了車。轉了一圈後,沒看到書店街的影子,問了路邊小店的老板,才知道這裏是青春臺,離書店街所在的千代田區遠着呢!
迷路的少年,又是個不習慣現代電子通訊的家夥,手機又一次地被忘在了家裏,最後,只能一個人在陌生的東京街頭轉悠,跟着路人的指引,越走越偏。
眼前出現了一所中學,比起立海的古樸莊重,這個學校給人感覺質樸清新。
“青春學園中等部……”白夜站在大門旁,念着學校的名字,喃喃道,“真是個樸素的學校。”
瞥到學校門是敞開的,好像沒有門衛看着,找不到路的少年,帶着一點對外校的好奇,果斷地溜進校園了。
這所學校,給人的感覺和立海大很不同,唯一的共通點,就是……
占地相當廣闊。
白夜逛了大半天,眼看着太陽移到正中頭,想要出去繼續找書店街的他,卻無奈地發現,轉來轉去,找不到進來時的大門了。
左右瞅瞅,沒有人。
在這個到處都可能有電子監視器的世界,他是不可能用紙鶴飛行啦,但是……翻牆頭,毫無問題,就算被發現了,他又不是這裏的學生,沒有壓力。
白夜站在圍牆前,腳下踮了踮,身體猛地上蹿,雙手已經夠上了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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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這裏做什麽?”一聲冷冽威嚴的嗓音在不遠處驀然響起。
白夜一驚,雙手不自覺地松開,差點沒摔到地上——慶幸他下意識的身體反應,最終穩穩地落回地上。
轉身,就見一個渾身散發着冷氣壓的面癱眼鏡男,站在櫻花樹下。
大意了……
略微囧了一下,白夜很快恢複淡定,搖了搖手上的扇子,走了過去:“老師好!”裝乖巧,“我迷路了……”
“老師”沒有說話,周身散發的氣息更冷了。
完全沒有被吓到的白夜,再接再厲地說道:“老師能告訴我怎麽出去嗎?”
“老師”突然冒出一句:“手冢國光。”
“啊咧?”白夜十分莫名,遲疑了一下,“呃,老師的名字叫……手冢國光嗎?”
手冢國光面無表情地回答:“我不是老師。”
“……”白夜覺得這人有些奇怪,“那個,我迷路了,手冢桑能不能帶我出去?”
“你不是青學的學生。”
白夜點頭:“我路過這裏,有點好奇,就進來看了一下。”
手冢國光默默地轉身,朝前走着。
白夜微怔,繼而輕笑,這個看起來很冷漠的人,心地還是蠻不錯的。
很快,白夜看到了學校門口,忽地頓住了腳。
一直沉默帶路的眼鏡男轉頭看了過來。
白夜疑惑道:“手冢國光……我怎麽覺得在哪裏聽過你的名字?”
思索。
“我們小時候在荒川村認識的。”就在白夜想起前幾天自己在網球期刊上看到手冢國光的名字時,對方忽然這樣說道。
白夜真的驚訝了:“琦玉荒川?”瞪圓的大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面前的“青年”,“你是小光?”
聽到這麽……親切的稱呼,手冢國光擡手推了推眼鏡,輕輕點頭。
白夜微張着嘴:“小光你長得好快啊!”印象裏,是個沉着懂事不愛笑、心底很好的小不點,猛然間長成……老師模樣的青年。
白夜糾結了一下,對比着兩人相距甚遠的身高:“你今年才十四歲吧?”
自一年級後期開始快速成長後,最近半年,手冢國光已經相當習慣被人誤會年齡的事情了,繼續沉默着。
“喂,你說你叫手冢國光,”糾結完的少年,疑惑地說道,“我怎麽記得你姓小室(Tetsuya)啊。”
實際上,他一直以為,眼前這位他重生後認識的第一個朋友,名字叫小室光。當初回國,他還想起過幼年的小朋友,探望琦玉鄉下的外祖父時,看到隔壁的老房子已經拆除了,心裏還有點遺憾呢!
這個世界太大,人口太多,沒有聯絡方式的朋友分開後,基本上很難再有見面的機會了。
真沒想到,有時候,世界會是這麽小!
“我的名字一直是手冢國光。”
童年的好朋友把自己忘了,連名字都記錯了,一般人絕對會暴躁的。手冢國光只是淡淡地出聲糾正着對方的錯誤。
白夜很快放下糾結的心情,笑道:“真好啊,小光,竟然會再次遇到你。”
他是真的感到高興,畢竟在琦玉的鄉下,那将近兩年裏,一直都是他的小朋友陪着當時對這個世界還很無知的自己,在荒川邊渡過了一段很有意思的時光。
手冢國光再度推了一下眼鏡。
白夜心情不錯地說道:“喂,小光,你今天有空嗎?我想去書店街,現在找不到路了。”他的路癡屬性,手冢國光很了解。
手冢微微點頭:“我給家裏先打個電話,再陪你去神保町。”
手冢國光與家裏通完電話後,就帶着路癡的少年,坐上了直達書店街的電車。
車上,手冢主動問了聲:“你現在是回國定居嗎?”
“是啊,我回神奈川了,父母讓我在國內讀完高中,”對着昔日的老友,白夜的話題完全打開了,“現在在立海大讀書。對了,我加入網球部了哦,我記得你那年好像開始學網球了吧,現在還打嗎……blablabla……”
手冢一直安靜地聽着話痨的少年絮絮叨叨,不時地點個頭,或是應一下聲。
——就像,他們小時候,在荒川邊上一樣。
……
精致漂亮的“小女孩”,五六歲的模樣,坐在自家牆頭上,探着手折着盛放的梨花,半個身子懸空,看起來危險極了。
“你在做什麽?”那時候還沒近視的茶發小男孩,嚴肅的臉上藏不住一點好奇。
被他突然出聲驚到的小女孩撲通一聲掉到牆對面了。
幼年的手冢吓得不輕,對着牆那頭喊了一聲:“你有沒有受傷?”
半天沒等到回應,他正想着離家,敲響隔壁的大門時,“小女孩”再度攀到了牆頭,擡着下巴,斜睨着他:“喂,小鬼,你是這家的主人啊?我怎麽以前沒見過你?”
雖然不太愛說話,但對被自己吓到的“小女孩”心存愧疚的手冢老實地回答:“這是我祖父家,我昨天剛到這裏。”
退休的手冢老爺子,決定回鄉下老家修養一些日子,便帶着一直被自己教導的孫子,一起回到了荒川邊。
因為“追搶匪”事件,被迫送給外祖父教導的白夜,待在這個鄉村,每天面對的只有極其嚴厲古板的外公,被管得極嚴的他正感到無聊,就遇到了這麽一個“同齡”人。
許多天沒能和人正常說話,被憋得有點狠的白夜,主動對小鬼介紹起自己:“我是伊東白夜,你叫什麽名字?”
正在這時,手冢宅傳來年輕女人的喚聲:“小光……”
“原來你叫小光啊。”白夜恍然大悟,眼看大人快過來了,對來不及說一句話的小男孩揮了揮手,“再見,小光。”
五歲的白夜和六歲的手冢成為了朋友。
荒川邊的這個村子太小,大多數是些老人,年輕的一輩都在外奮鬥,完全沒有同齡人能交往的兩個孩子,住得又靠近,相處的時間自然越來越長。
手冢家教良好,本身性格穩重,所以一直将白夜管束得極嚴的外祖父,很放心地讓白夜跟隔壁家的孩子玩一起。
白夜雖然不是真正的孩子,但生活的地方,與這裏完全不同,在這個除了外祖父外,非常自由的荒川村,被克制了幾年的性格完全釋放了……有事沒事,就去騷擾一下“小光”。
也好在手冢國光的性格,比同齡孩子穩重沉着,白夜與他相處還是蠻自在的。
不時結伴去荒川邊釣魚;在手冢房間裏,聽那些他覺得很新奇的音樂;莊稼熟了,對人類食物還處在好奇階段的小孩,拉着小朋友,偷偷掰一塊玉米,然後被各自的祖父,罰跪反省……
白夜不是真小孩,但作為妖怪,從來不知道人類小孩們的游戲,是那麽的新奇有趣。
所以兩個小朋友的每一天,都過得相當“充實”快樂。
白夜的外祖父因為隔壁家的乖孩子被自己外孫“帶壞”還特意上門道歉,好在手冢家表示不在意,并沒有就此約束兩個孩子的往來——當然,其實除了唯一一次掰了人家玉米外,兩個孩子的行為都不出格。
手冢國光在琦玉住了一年,來年梨花開時,他回到了東京就讀小學。此後,每次學校放假,他都會随着父母來看祖父,自然也沒忘記他唯一的朋友。
在白夜六歲半、手冢剛過完七歲生日時,伊東夫婦将白夜接回神奈川,随後沒多久,因為工作調動,夫妻倆将幼子一起帶出國了。
和父母一起來琦玉過新年的手冢國光,再沒有看到他那個有點話痨、十分路癡、偶爾跳脫、大部分時候顯得安靜的漂亮朋友。
第三年,手冢老爺子也離開了荒川邊,那座年久失修的老宅,在幾年後的一次暴雪中,被壓垮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