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兩天後, 在聯賽開始的前一天,姜予前去醫院做了一次尋常體檢, 是宋菲菲檢測的。
對方換上白大褂, 将波浪大卷高束在腦後的模樣與嚴肅時的謝昭足有八分相像,偶爾擡眼時露出一雙狂熱的雙目。
“成品藥配合湯藥中新添的成分起效了。”
她拿着謝昭的數據記錄冊子,一一将上次的數據與這次的檢驗單進行對比記錄, 在某幾個數值變化較大的格子上作出标記。
宋菲菲隔着手套觸摸姜予的腺體, 不時皺眉停頓,又采了點血後才稍稍放松了緊張的表情,将裝有血液的試管送去加急分析。
現在就等最後一項分析數據了。
姜予和宋菲菲皆是松了口氣,面對着坐在辦公室內。
在第四次假裝龇牙吓唬姜予失敗後,宋菲菲看着已經變得波瀾不驚的姜予, 洩氣極了。
她小聲嘀咕着, “小予都不害怕了,都怪謝昭那家夥老是拆我臺。”
姜予則懶散地窩在椅子裏,雙臂搭在扶手上。
他換了件新的羽絨服,鼓鼓囊囊地将人完全包裹在裏面, 圍巾還是裴枭白還回來的那一條, 圍了兩圈打了個結。
兩人嘀咕了一陣謝昭的動态, 便聽宋菲菲開心地坐在謝昭的辦公桌前吐槽謝昭, 聽着聽着,姜予微微彎了眼。
口罩內鼻腔呼出的水霧黏在肌膚上,他垂下眼捏着邊緣晃了晃。
加急的腺體血檢很快出來了,沒有異常, 也沒有檢測出信息素成分。
宋菲菲将新的藥單遞給了姜予, 她那邊還要聚齊團隊來對姜予這次體檢數據進行分析, 利用新采集的血樣做實驗。
離開時, 姜予伸手揮了揮,準備去拿新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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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方的配藥師對那張謝昭的配藥單記憶猶新。
對方探着腦袋笑眯眯地和他打完招呼,熟練地抓藥分包,“宋醫生也配上不許你偷懶的字了,你是很不聽話嗎?怎麽她和謝醫生一樣都要專門囑咐一句啊?”
你是很不聽話嗎?
姜予下意識地将擋在口罩後的臉深深埋了起來,唯有一雙露出的圓圓貓眼眨了眨,露出幾分不自知的心虛。
離開醫院時時間尚早。
A市的冬日正在逐漸走向最冷的時節。姜予腕間挎着黑色塑料袋,一路沿着街走。
路邊有位Beta拖了一整個三輪車的綠植,反季的鮮豔綠植和鮮花在凜冬的寒風中格外亮眼。
大概是人們都有在凋零蒼白中追逐美的本能,他的生意很不錯,買花的人圍了裏三圈外三圈。
姜予不禁停下了腳步,立在一旁默默盯着看。
大捧大捧修剪精美的玫瑰最先脫銷,其次是向日葵、郁金香、滿天星和桔梗。
等到了最後,只剩下一些品相稍有缺陷的殘次品,雖然有些萎靡蔫巴,但看上去依然非常美麗,澆點水就能緩和過來。
老板收了很少的錢,姜予得到了所有的殘次品花束。
花束實在是太多太重,他一個人搬不動,便叫了輛車,回到小區後安保幫忙分擔了一大半,送到了家門口。
整個16樓道口充滿了紛雜的淡雅花香,姜予費了點勁才将它們全部整理清洗幹淨。
他赤腳坐在地毯上,清冷的日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撒了進來,将他的影子拉的斜長,随着身形晃動而微變。
姜予還記得自己剛搬進這個新房子裏,家裏的每一個角落都有花的影子,與他記憶中的家完美重疊。
他的母親姜玥會一些插花的手藝,她穿着棉布碎花裙子迎着陽光斜坐在地毯上,長長的黑發搭落直至腰間。
醫學上衆研究員曾對Alpha、Omega信息素的氣味有過無盡猜測,大多數人都認同一個觀點,每個人獨一無二的信息素氣味,往往是本人最為隐秘的,內心欲望的反饋。
姜予剛分化時很不滿意自己的信息素氣味,Alpha的信息素氣味,就算不是厚重的麝香煙草,白蘭地青檸,也該是薄荷檀木香、山林冷冽的雪松……
比如裴枭白。
最具攻擊性的濃烈苦澀黑朗姆酒。
想到這裏,姜予修剪花枝的手微頓,不自然地舔了舔自己右側的上牙尖尖。
他之所以能夠知道裴枭白的信息素是什麽味道,其實源于一個意外。
裴枭白比他早分化一年,姜予尚未分化時裴枭白便已經分化成Alpha了。
見分化性別預測果真在裴枭白身上得到了驗證,被預測會分化成Omega的姜予抑制不住地慌了神。
在一個假日,他強壓着別扭想去問裴枭白分化成Alpha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對方有沒有做一些特殊的事情,或是有哪些特殊的飲食習慣可以幫助他誘導分化。
可他敲了許久的門,也不見周姨裴叔來開,想着也許是對方不在家,姜予正欲走時,鼻尖卻嗅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黑朗姆酒信息素。
那股味道越來越濃,房門卻遲遲未有人來。腦子還未反應過來,身體卻迅速做出了反應,姜予順着兩家相連的陽臺利索地爬了過去。
陽臺正連接着裴枭白的卧室,姜予熟練地從花盆下面摸出了鑰匙,蹑手蹑腳地打開陽臺門,探了個腦袋,鑽了進去。
——裴枭白正在經歷第一次易感期。
對方似乎是從未經歷過如此洶湧而猛烈的熱。潮,連蜜色肌膚都因灼。熱的高燒而透出了緋紅,一雙霧蒙蒙的細挑雙眸半眯着,薄被蓋在半腰間,皺皺巴巴地擰在一起,露出一雙繃緊了的腳背。
抑制劑滾落在床邊的角落,大概是剛才對方沒有拿穩,失手掉了。
尚未分化的姜予根本沒有見過這種糜糜之景,霎時間傻了眼,被滿室濃烈的黑朗姆酒信息素吞噬。
裴枭白在糊塗中察覺到了陽臺傳來的響動,濕發還黏在肌膚上,側臉順着異動方向轉動,四目相對的瞬間,姜予下意識轉身拔腿就跑。
身後“嘭”地一聲,裴枭白摔下了床。
姜予逃跑的腳步頓住了,許久,在身後模糊的輕喃聲和鋪天蓋地的侵蝕沾染他全身的黑朗姆酒信息素中,他磨磨蹭蹭地回到裴枭白身邊,摸到了地上掉落的抑制劑。
“喂!給我清醒一點!”
将裴枭白半扶在懷裏,姜予兇巴巴地掐住了裴枭白的下颌,對方能夠觸摸到的肌膚燙的吓人,透過薄薄的T恤,燙的姜予心跳加速。
被易感期沖昏了頭的裴枭白忽地不如在床上時的安靜忍耐,在姜予的懷中劇烈掙紮,反手按住姜予的腰,兩人瞬間貼在一起,眸中晦暗一閃而過。
被略微幹澀的雙唇在脖頸上摩挲 ,姜予幾乎能夠感受到對方的犬牙已經冒了個尖,精準地朝着他脖頸後方的腺體襲取。
“裴枭白你這個家夥!你居然想咬我!”
姜予瞬間慌了,掐着裴枭白的手不禁用了點蠻力,将對方固定成一個更合适的姿勢,指尖摸索到腺體上,将抑制劑狠狠紮了下去!
瞬間,裴枭白的掙紮力度小了許多,軟軟的抱着姜予的脖頸壓在他身上,兩人一同倒在地上。
抑制劑發揮效用還需要一點時間。
姜予大口大口地呼吸,心想,裴枭白大概還處在迷蒙失序狀态中,他能夠聽見對方的心跳的仿佛要從嗓子眼間蹦出來了。
還有膈在他側腰處的……
他的耳尖完全紅透了,捏一把就能滴出血,動也不敢動,整個人僵直地陷入了懵圈狀态,雙眸視線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貼着他脖頸處的鼻息依然沒有挪開,只是急促的呼吸逐漸變得平緩。
正當姜予以為裴枭白要恢複清醒意識時,被他反掐着壓制脖頸的裴枭白身體不易察覺地一顫。
與脖頸緊貼的幹澀雙唇在變得濕潤,犬牙若有若無地叼住了微張唇齒間的一點細肉,磨牙一般吮。吸。
姜予猝不及防,瞬間蹙眉倒吸了一口涼氣,大喊道:“好痛!裴枭白你是狗嗎!”
他猛地将半靠着他的裴枭白一把推了出去,憤憤瞪了一眼。
真是好心沒好報!虧他還怕裴枭白易感期出什麽問題幫對方注射了抑制劑,裴枭白家夥居然反過來咬了他一口!
姜予匆匆從地上爬了起來,也顧不得慌亂了,撈起一同跌到地面上的薄被,一把蒙在裴枭白的頭上,頭也不回地跑了。
至于裴枭白後來是何時清醒的,他到底記不記得是誰幫了他,記不記得他們之間又發生了哪些事情。
姜予想,裴枭白那時候人都糊塗了,怎麽還會記得這些事?
他頂着裴枭白的脖頸上留的小紅印,足足在自己的房間裏窩了三天才消下去,期間連母親姜玥都沒見過他。
直到假期結束,他不得已返校,才重新遇見了裴枭白,在對方投來冷淡平靜目光的瞬間,姜予隐秘地松了口氣。
畢竟暗中幫了裴枭白一把可不符合他讨厭對方的“人設”。姜予高昂着頭,從鼻腔內發出一聲冷哼,與裴枭白擦肩而過。
新房內。
盤坐在地毯上的姜予從恍然中抽離出來。
他垂下眼,手中的單只玫瑰被無意中捏掉了好幾片花瓣。姜予微微抿唇,松開了沾染上花汁液的手。
那時正是因為他親身聞見過裴枭白的信息素,才會對自己分化後的信息素有所不滿。
甜白玉蘭花香信息素氣味也極為濃郁,卻是一種近乎甜蜜黏膩,極為記憶深刻的入骨馥郁。
後來,有時姜予也會想,他和裴枭白的信息素,到底是他能将黑朗姆酒完全灌入甜白玉蘭花香的後味,還是他的甜白玉蘭花香被黑朗姆酒染上微醺醉意。
直到今日,姜予将最後一只花修剪枝幹,插到了花瓶裏,望着滿室煥然一新的新環境,輕輕吐了口氣。
他抿着唇,心想,白玉蘭花香信息素也很好。
而這時,在滿室寂靜溫馨中。
“嘭、嘭”,輕緩的敲門聲響起。
神色微愣,姜予回了神,匆匆起了身,掌心在臉頰兩側揉了揉,揉出血色後趕去開了門。
可門外空無一人,根本不是任何一個他所熟知的親友。
姜予有些不解,視線下移,便見一筐沾着露水的紅豔豔新鮮草莓正放在門口不遠處,還有幾個疊放的精致飯盒。 ?
這是什麽?
姜予猶豫了片刻,上前将東西撿了起來,便見飯盒中夾了張紙片,上面寫了一些字。
字跡流暢娟秀,小巧而精致,幾乎可以讓人透過字跡想象寫字之人是如何的腼腆秀氣,估計寫字時還害羞地紅了臉。
紙片上面寫着。
「你好,我是新搬來隔壁的鄰居,很高興認識你。—— 肖」
作者有話說:
讓我想想姜小咪為什麽會在分化的時候下意識去咬裴鏟屎官呢?哦~原來是裴鏟屎官在易感期的時候先給姜小咪做了個壞的澀澀示範,啧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