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章節
,均都聲跡滅絕;地下腐草中的蟋蟀嘶嘶哀鳴;曠野中的秋蟬更吟出了唧唧的悲歌。
可是,大地上的高梁,舉起了盞盞紅燈;廣闊原野的大豆,挎上了條條腰刀;塊塊水田的麥海,翻動起金黃波浪;一望無際的棉田,如白絮似的層層雲海飄浮地面。
這一成一敗,一熟衰的迥然不同的景象,多麽象人世間無情、冷酷的滄桑變化!
冬天到了;空中飄起紛紛揚揚的漫天雪花,在盤直飛舞。田原溝壑都變成了一片白皚皚的銀粉玉屑世界:山如玉簇,樹披羽衣,河似水晶。那一串串雪條,那一團團雪松,那一片片雪褥,在這鑲銀點翠,混沌迷蒙的環境裏,多麽象臘梅普綻,梨花遍開!正是這冰凝雪積、素裹玉砌的蕭殺氣氛。才孕育促發着新颍、清秀的春天到來。
果然,春天姍姍來到了。萬物開始蘇醒、萌發,世界呈現出一副輕妝淡抹、雅致清新的畫面。那廣闊原野變得松軟,那冰凍的河床開始融化,那幹枯的枝尖長出幼芽,那沉寂的花枝挺出新窗;那起伏連綿的遠山,坦蕩如砥的平願,彈指間鋪上了一一層毛茸茸的綠草。
再看那飄飄灑灑、淅淅瀝瀝的霏霏細雨,似紗幔,似絲簾,如珠玑,如雲煙……放眼望去,春山如黛,楊柳飛花,燕語呢喃,垂柳絲長。
這一冷一暖,一白一綠的更疊,多麽象人世問必然以新代舊的不可抗拒的發展趨勢。
這年正是鹹豐庚申十年的春天。
夕陽斜懸西山,民團操練完畢,王興邦和萬碧鵬跨馬甩纓,往縣城趕去。進城剛到鬧市中心,便碰見白登峰迎面反剪雙手走來。二人滾鞍下馬,王興邦向前一揖:“久違了,白賢弟今日為何如此閑情逸致,在街上游逛?”
白登峰煩悶不樂說:“心緒不快,哪有情致?”王興邦邀請說:“多日不見,難得今日相遇,請賢弟到灑樓一敘,以解心中不快。”
白登峰與王興邦雖然意見不一,各有所主,但是,往日多年友誼尚存。雖然不願攀談,但礙于舊情不得不答應,便随着二人登上了附近的郁金香酒樓。
三人在對酌中,無非是淡今論占,譏諷、抨擊大清的弊端等。此問,白登峰鎖盾斂色,言語寡淡,低頭悶悶飲酒。
王興邦知道他長時問兄仇未報,耿耿于懷而不暢,便勸解說:“賢弟,是敵是友,是功是過,這一懸而未決之事,定有昭之于世的一天。賢弟長年牽腸挂肚,郁悶不樂,是會有損心神的!”
萬碧鵬也直言相勸:“白賢弟,關于此事我看孰仇孰友,還望再拭雙目,重新審度,不可輕信人言啊!”
白登峰臉色一沉,語出不遜:“二位一我不願聽這些腥膻騷臭之辭!”,萬碧鵬勃然變色,将要發作,但被王興邦用嚴厲的目光制止住。
忽然,一陣登登登上樓腳步聲,上來兩個顧客。萬碧鵬’低頭撩起眼皮觑去,見前邊是個臉色臘黃,中短身材,瘦枯如猴的人。後面是個面龐紫褐,身材魁梧,背匾腰粗,胯下懸刀的官府打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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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二人選個臨窗位置坐下,要了四個菜便邊談邊飲起來。萬碧鵬驀地看到黃面人的左耳殘缺不全,不由心中一動,猛然想起當日用峨眉刺射下刺客半只耳朵的往事,就忙用雙手托腮,用十指虛掩面孔,恐被對方認出。并向王,白二人遞個眼色,便共同全神貫注地側耳聽去。
就聽黃面人間:“不知牛千總到本縣有何公幹?”牛千總眯着雙眼說:“丁賢弟,我受濟南府萄守備之命而來,要向羊城三妖交代一件秘事。”
黃面人間:“什麽秘事?我們多年交情,還不能告訴我嗎?”牛千總哈哈一笑說:“都是自家人,有何不能談?茍守備令我告訴三妖,立即把白登……”話至此處,戛然而止,自掩其口小聲說:“此事機要,非同小可,我們回去細談吧!”
這稍縱即逝的半截話,引起了白登峰的極大疑惑。片刻,這二人吃完付帳後,走了出去。白登峰請求說:“二位賢兄,我要了解個究竟,請陪劣弟走一趟。”便付了酒錢跟蹤出去。
白登峰等三人遠遠盯着前邊兩個蹤影,走過一段曲曲彎彎的街道後,就見二人進了一座小小庭院。此時,四處迷迷蒙蒙,混濁不清。太陽已墜入地平線下。三人輕輕越過牆頭,見對面房間中燈火閃耀,便靈如貍貓縱竄,輕似猿猱穿跳,繞到後窗隔着漏窗向裏望去。
就見那二人又擺上了酒菜,牛千總啜下一日灑,悄聲說:“丁賢弟。我們茍守備令三妖盡快殺掉自登峰!”
窗外的白登峰心中一震,凝神屏息,仔細聽下去。黃面人驚問:“他到此處找馮三寶報殺兄奪嫂之仇,和茍守備均是自己人,為何這樣做?”
牛千總龇牙嘿笑,壓低聲音說:“你哪裏了解底情?我們茍守備十七八年前在濟南城當千總時,為了得到白登峰嫂嫂周六菊,用藥酒暗中毒死了她的丈夫白登榜,然後将她搶到千總府中。殊不知好夢未成,被過路的馮三寶入宅救了出去。待白登蜂歸家後,茍守備便本末倒置,把這事栽贓于馮三寶名下。白登峰這傻小子果然中了計,堅信不疑,到此報仇。如今,他和羊城三妖發生了糾葛,茍守備唯恐此事敗露對已不利,因此,欲借三妖之手殺掉他,以除後患。”
白登峰聽此,雙眼噴焰,怒火胸燒,欲破窗動手,被王興邦止住。接着又聽牛千總問:“我耳聞馮三寶為了獨攬民團,曾用毒镖暗算了王興邦的侄兒童大龍,此事可真?”
黃面人嘿嘿一陣狡笑,仰起漲紅的黃臉,将嘴探到牛千總耳邊,說:“我過去在衆人面前被馮三寶驅逐,使我黃面狼丁長占丢了醜,一氣之下,我暗中投靠了錢縣爺,聽命裘師爺的指揮。他們指揮我盜出馮三寶的斤镖,喂上毒藥,乘機令我暗算童大龍,陷害馮三寶以離間馮、王之間的關系,‘破壞民團的成立。”
二人酒後吐真言。王興邦心中也怒濤高濺,仇波飛卷,欲沖進殺死二人。可是,萬碧鵬用手攔住,以目示意将二人領至暗處,獻策說:“現在不是動手時刻,此二人不過是馬前卒、河邊兵罷了,罪魁禍首應屬茍、錢、裘三人。如果現在将他們殺了,雖然發洩了私憤,但卻打草驚蛇,為了懲罰元兇,二位不妨忍耐一時,在他們狼奔豕突中等待、尋找報仇時機。”
王、白聽之有理,壓下心頭之火。在歸途中,王、白二人心中卷起千重波浪,深感對不起馮三寶,既愧又悔,想馬上去馮家負荊請罪,但被萬碧鵬攔住說:“今日之事,暫時不必公開,一切如常,以麻痹錢、茍,暗中協助三寶賢兄之大業。”
過了幾日,從遠處隐隐傳來隆隆的炮聲,有絡繹不絕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和攜子抱女的逃難百姓,從天津方向逃了過來。三寶不知何故,攔住了難民打聽。逃難者說英法兩國聯軍調集了兩萬多兵力,二百多艘戰艦,已攻占了舟山,并且從北塘登陸,闖進大沽口,占領了天津,已向北京殺去。
三寶聽了心如火炙,坐卧不安。這時,東方萌匆匆趕來,神情大異,對三寶說:“英法侵略軍已攻占北京城,清軍節節敗退,鹹豐皇上已帶着後妃、大臣逃往熱河。留下恭親王奕訴和欽差大臣載垣,準備和洋人簽定和約,向洋人求和投降。那經過一百五十多年擴建經營的圓明園,也被這幫強盜洗劫一空,燒成一片焦土,可嘆那園中各種無價珍寶、稀世典籍與珍貴的歷史文物,均被洋人燒的燒,搶的搶。”說罷,槍面哽咽,泣不成聲。
三寶臉色嚴峻,熱淚奪眶湧出。內心的波瀾如翻江倒海,深深嘆息着說:“生不能保家衛國,枉為七尺男兒。這不是我民團為國出力之時?”
東方萌收住悲聲:“英法強盜一路上燒殺搶掠,對沿途鄉、鎮進行騷擾。天津一帶的民團組織,奮起反抗,終因寡不敵衆,頂不住洋槍、洋炮的轟擊而死的死、傷的傷。”三寶虎目大眦:“明日即召民團各路首領,前來商議。”然後,命人分路飛馬報信。
翌日中午,各路分團首領均馳馬揚鞭趕至謝莊,團團聚集于三寶的中心客廳內。大廳內正面高蠹一幅“獅吼民團”大旗,氣氛莊重、嚴肅。團總馮三寶和王興邦身居大廳正中,東方萌、馮婉貞、萬碧鵬、鮑恩、童大龍、馮婉珠、馮婉靈坐于右;華中揚以及十一分團首領坐于左。
三寶虎目晶晶,聲如擊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