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節
一頭灰發半遮着臉。隐約可見右腮上有一顆圓圓大痣,兩道犀利日光,光華逼人,身旁放着一根鐵拐。
三寶似乎覺得面熟,但始終記憶不起。衆人落座,香茗敬上。當大家談起打擂之事時,郅一拐操着一副川音腔,驕吟自持,語氣言人:“羊城三妖,你們完全可以對付。至于淨空老尼,武功利于登峰之極,你們稍有疏虞,便有性命之憂。與她抗衡看來非我莫屬了。俗話說,炒豆大家吃,砸鍋一人擔,請各位放寬心腸吧。”
東方萌說:“感謝一拐老友匡扶正義之舉。”興邦、碧鵬也躬身致謝。但是,三寶心中忑忐不安,懷疑此人能否具備超于老尼的上乘武功。三寶這疑慮的眼色,郅一拐窺在眼裏。呵呵一笑,道:“我既然是被當做高人佳賓請到貴處,那就應入鄉随俗,在各位武林同事面前以一點區區拙劣小技獻醜了,望各位多多指點。”
說罷,不容東方萌伸臂阻攔,飄然擡身,大家無奈随從來至院內。只見郅一拐一撩紫袍,向腰間一掖,然後雙手向對面五丈遠的一棵梨樹揚出十顆鋼彈,如十條銀光疾馳出現,撲簌簌從樹上面落了十顆黃梨。此時,他星眼含笑說:“各位,在下獻醜了!”言畢,他猛轉身雙掌向梨樹呼地推去,但聽風聲驟響,樹上的梨似雨點般劈哩啪啦掉将下來,枝條和葉片不停地搖動翻卷起來。
然後,他昂首返身走進客廳。這石破天驚的登峰造極之技,無高超的神力內功是辦不到的。大家看得瞠目,三寶一看此功超過自己,一顆久懸的心才落了下來。
這日,靜空神尼随羊城三妖之首沙蛟和白登峰,了空道長、凡空主持從玉屏山出發,向順天縣進發。駿馬二十蹄,星月奔馳,不日便抵達目的地。
錢縣爺親躬縣衙門前石階下,畢恭畢敬地将靜空神尼迎進客廳,敘談一會後便給神尼安排好住宿,請她休息去了。
夕陽西墜,餘霞似血。錢縣爺命入準備了一桌豐盛的上等佳肴美馐,把沙蛟等四人請至廳內共餐。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錢縣爺拱手問道:“沙壯士,祝你們明日打擂取得勝利,不過怎麽還不見您的二位師弟到來?”
沙蛟哈哈一陣狂笑,說:“縣爺,您放心吧!他們已經莅臨貴府了。”說着向窗外指去。
墨潑般的夜幕上已星移鬥轉,在星光閃爍下四處鴉寂雀靜,悄然無聲,杳無一絲人影。裘師爺睜大驚愕的鼠目問:“在哪裏?請他們二位進來共飲。”
此刻,只聽一聲尖利的怪嘯,象貓頭鷹悲啼,令人聞之喪膽,剎那時,便見院中高大的柳樹上,有兩個幽靈般的人影飛身躍下。
這是兩個身材颀長的壯漢,上穿一色的十字絆密扣箭袖青衣,下着皂褲打着魚鱗綁腿,腳蹬白色薄底麻鞋。頭大如鬥,相貌兇悍,背插锃亮的簿刃鬼頭刀,臉色灰白,目光遲滞、呆板,直戳戳站在那裏,如兩具挺立的活僵屍。如果夜間看見,就會被當做鬼魅吓得魂飛魄散。
沙鲲、沙鳅如入無人之境般走進客廳,只向沙蛟一拱手就盛氣淩人地一屁股坐在席間。錢縣爺急忙起身恭維:“不知二位高手駕到,有失遠迎,恕罪恕罪。”二妖向他瞄了一眼,又用充滿血絲的雙目,掃了一下席間肴馔,對沙蛟淡然一笑:"大哥,這些玩意兒有啥新鮮味道?我們已有十幾天未喝人血的酒,未吃人肉的菜了。今日若吃不上,喝不上,提不起精神來,明天打擂比武可就一點勁也沒有了。”
沙蛟厚硬發紫的嘴抽搐了一下,兩目如梭,發出駭人光芒,盯着縣爺問:“縣爺,您看怎麽辦?我的兄弟就是這個脾氣,否則……”
錢縣爺啞然,如硬石塞喉,臉浮為難之色。
裘師爺為了籠絡三妖,擊敗二俠,心生一計,出頭解圍說:“縣爺,是否從大牢中提出個死因來?”錢縣爺無奈,點頭同意,于是取出縣衙令牌命人去牢中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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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中的白登峰見三妖這種野獸般的心性,早已臉色發青強按住胸中怒焰,氣咻咻問:“沙家賢弟,在我們面前你們這樣做,不感到過分嗎?”沙蛟臉一沉,面呈愠怒:“怎麽?白大哥還有脾氣嗎?”
白登峰話鋒似刃;“我膠州白某,絕不允許你們在此胡作非為!”
“什麽?你好大的膽!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沙蛟臉色頓變,大喝一聲。
“鹿死誰手,還很難說,只有讓刀尖說話!”白登峰怒吼一聲,啪的一掌擊在桌上。
沙鲲、沙鳅和了空、凡空均霍地站起。此時,兩方對壘,芒鋒相持,一派殺機頓起,火并即。
錢縣爺慌忙站起,向雙方不斷拱手:“各位英雄,都是自家人,都是自家人嘛!咱們共同的仇人是馮三寶,你們兄弟間萬萬不能自相戕殺,以誤我們之大計。”
裘師爺也慌了手腳,強裝笑臉,搖動三寸巧靈之舌,規勸說:“請各位好漢息怒,古語說,好漢者,技湛藝精,度大量大也。請各位息怒,坐下飲酒,磋商一下明日的比武之事。”雙方這才壓下怒氣,弓張劍拔的火藥氣氛,松馳了下來。
白登峰鼻子重重哼了一聲,便和了空、凡空拂袖安寝去了。沙鲲、沙鳅欲追殺過去,沙蛟攔住二妖,狠狠地說:“有帳不怕後算,待明日打擂比武完了後,再伺機殺死他們!用他們的血、肉擺宴慶賀,以解我們兄弟的心頭之恨!”說完也和其它二妖告辭而去。
第11回
曙色忽明,東方塗紅,萬家房脊騰起縷縷炊煙。
在縣城東側郊區的一片寬闊綠色草坪上,一座高大戲臺,現在已修茸一新。戲臺的四個粗壯角柱高達二丈,臺面,長寬二丈餘。戲臺兩側貼有一副鬥大金字的對聯,從上貫下。
南拳拳打西山猛虎惡豹北腿腿踢東海蛟龍兇鯊。
上楹有四個金字赫然入目;比武擂臺。擂臺的南、北、西三面,各搭有一個高一丈的小臺子,擂臺和它們兩兩相對,形成四臺對疊之勢。中間開闊的草地上豎有一片梅花樁,樁頂均被削成槍尖形,鋒利無雙,高近二丈。
辰時,場中已聚集了黑鴉鴉一片人,觀衆如雲,把擂臺圍得水洩不通。場中嘈雜,嗡嗡之聲不絕于耳。
忽然,一陣鑼聲響超,由遠至近,四擡轎子行到場外停下,從前兩個四人擡轎中,款步走下來錢縣爺和東方縣丞,都衣着官服。随之,從三、四臺二人擡轎中走下裝師爺和文辦。跟在後面的班頭從馬上跳下,帶領四十名步行的三班衙役,簇擁着餞縣爺走進場中。錢縣爺等撩起官服順着木梯登上了仲裁席,坐在正中椅子上,東方萌、裘師爺,文辦也兩側坐下,班頭坐在末座上。衙役們一個個肋挎腰刀,分立在仲裁席臺和比武擂臺的左右,維持打擂秩序和防範歹人滋事。
此刻,雙方擂手也都騎着駿馬,按時趕來,下馬後,分別進入各自的擂手席。
南臺正中端坐着靜空神尼,兩側分坐六人:羊城三妖沙,蛟、沙鲲、沙鳅于右,白登峰,了空道長,凡空主持于左。沙蛟眼窩中深嵌着兩顆滴溜溜亂轉的蜥蜴眼睛,閃·着陰晦的光,暗暗窺視着對面臺上的幾個對手。
北臺正中直坐着乾坤橫掃郅一拐隐士,兩側也分坐六人:馮三寶、萬碧鵬,王興邦于右;馮婉貞、馮婉珠、馮婉靈于左。
巳時已到,錢縣爺一投眼色,裘師爺忙直起細長的水蛇腰來。他頭上扣頂鑲珠的絲絨碗帽,身穿藍色夾袍,外罩一件青色大緞馬褂,腳蹬青呢白千層底便鞋,從上到下煥然一新。他那高挺的顴骨,尖削的下巴上,似乎瘦得只剩下一張臉皮貼在面部。
他從喉嚨眼裏發出幾聲幹澀的咳聲,便斯文地走至臺前,眯着鼠目宣布:“按本縣衆所周知的規則,進行的比武打擂現在開始,請雙芳做好準備!”登時,場中竊竊私語的、大聲喧嘩的、交頭接耳的、七嘴八舌的、頓時閉口沉寂下來。
此刻,一個高大身影從南臺縱身躍起,落到擂臺上。但見他一身青衣短靠,頭紮黑巾,腰系一條四指寬的紫色絲帶,滌絲下懸,腳蹬矮腰短靴。此人身材粗高,似半截黑塔,臉上顴骨高聳,猴腮。凸嘴,尖頂腦袋,黑黝黝如刀削的窄臉上,緊繃着一團兇氣。他,就是羊城第三妖沙鳅。“呔!馮三寶,你們哪一個敢過來送死?”沙鳅用手向北臺一指,尖聲高喊着,唾星四濺。
聲音将逝,一條矮小身影掠空飛起,似一只輕巧敏靈的小燕,落在擂臺上。沙鳅定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