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齊準看了眼那名走在百裏晴遷身邊的少年,她非常的年輕,與記憶中那張清雅柔美的輪廓十分相像。他輕聲一嘆,如果二小姐還在世,那該有多好啊!
安靜的景致,充滿了冷漠的蕭條與孤寂。無論是一磚一瓦還是一花一草,卻都讓柳長歌倍感親切。
這裏曾是母後的故居,仿佛每個角落裏都存在着母後的氣息。一朵漂亮的花卉綻放在院子裏,綻開的瞬間,一滴晶瑩的露珠從花瓣上落下,滋潤于泥土。
柳長歌伸出手指,輕輕地,小心翼翼地,撫摸着花朵,柔軟的觸感令她唇邊不由得綻開一抹笑。
“昙花,只在深夜寂靜時,綻放它一生的璀璨光華。”百裏晴遷輕聲呢喃。這朵昙花很漂亮,也很孤獨。只有等待它的人,才能看到它生命裏最美好的一刻。然而昙花一現,生命也只在瞬間即逝。
似是觸景傷情,柳長歌苦笑一聲,收回了手,與晴遷一起穿越長廊,在齊準的引領下來到房門口。
今夜的風仿佛特別的柔,柔到可以融進肌膚,化進骨髓。
深藍的天空劃過一道美麗的痕跡,柳長歌輕聲笑了,“我以為今晚的月色會一直蒼涼下去,沒想到卻有流星劃過。可惜啊!我沒有許願。”
夜風撲面,帶着一股淡淡的香味。百裏晴遷眯眼嗅了嗅,便将手放在長歌的肩頭,細長的手指輕點着她脖子上的肌膚,“看來你賞月的心情并沒有消退。”
柳長歌忽然有了倦意,就連百裏晴遷對她這種暧昧的舉動她都來不及在意。若換做以往,當着別人的面,晴遷這樣對她,她肯定會羞怒交加。但今晚,也許是趕路累了吧,她好想睡一覺,仿佛一閉眼,就可以進入香甜的夢鄉。
百裏晴遷将長歌攬入懷中,并不在意齊準還在一旁看着,而是推開門将長歌扶進去,扶到室內的床榻上,并為她蓋上被子。
齊準安靜地看着全程,因薄涼而略微蒼白的唇不動聲色的勾起,幽深的眸輕掃了眼花園的某個方向。
今夜的月光非常淺淡,淺的蒼白,淡的孤寂。而風,怎麽會是柔和的呢?那股香味,很特別。
房門随着一道白影的消逝而悄聲無息的關上,齊準凝眉想了想,最後還是選擇沉默着離開。
一滴露水将要從樹葉上滑落,卻被一抹柔柔的風吹散。一雙幹淨的白靴輕點在樹葉上,足尖穩踏着葉片,以優雅的姿勢彰顯輕功的玄妙高深。
夜風吹着她柔情的發絲輾轉起舞,手中的酒囊十分精致美麗。而拿着酒囊的這只手,白如雪,膚如凝脂,仿佛剝奪了那份燦然的月光。在深夜裏,寫意着它的精致與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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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裏晴遷,我們又見面了。你的洞察力一如往昔,我以為你情人在懷,一定會放松警惕。沒想到,我還是估量錯了。”白靴的主人發出清脆如黃莺般的聲音,那仿佛是一首美麗的暗夜之歌,舒适而令人懶散的游移在這美妙的歌聲裏。
然而,這歌聲不僅好聽,卻還存在着致命的殺傷力。若稍一疏忽,很可能就會永遠沉迷在這聲音的漩渦中。
但百裏晴遷會是個例外,她冷冷的一掃袖,眼前消散一片無形的白霧。夜很孤寂,連帶着她的聲音也冷漠的徹底,“媚音術,可惜!”
“可惜什麽?”女子目光沉冷,雙臂環胸,依舊以慵懶的姿勢面對。
她很好奇百裏晴遷那句可惜,更詫異百裏晴遷居然沒有中她的媚音術。難道百裏晴遷……并不喜歡女人……?
百裏晴遷微微一笑,眼裏始終彌漫着冷意,“如果你是她,我很可能會中計。可你不是,所以,就注定了你會失敗。”
“百裏晴遷,到現在你居然還是這麽嚣張。我們的約定可就只剩下七天了,七天之後,我要讓你輸得一敗塗地。”寧雨詩眼梢抽搐了一下,這個舉動雖然增加了這雙桃花眼的魅惑感,卻也說明了她此時已經怒沖心頭。只不過為了維持表面的平靜而在強忍而已,因為決戰的時機還沒到。
百裏晴遷根本沒空跟寧雨詩糾纏,她點了長歌的睡穴,要盡快回去解掉穴道,否則長歌的身體會因此受損。
見百裏晴遷有離開之意,寧雨詩幽幽笑道:“我來到這,一是想提醒你我們的約定。第二就是要告訴你,你被一個神秘的組織盯上了。如果你不抽身而退,恐怕麻煩就會接踵而來。”
百裏晴遷無所謂地喝了口酒,“看似是兩件事,可它們早已融為一體。好好保管我的玉,如果損傷了一丁點,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寧雨詩強忍耐的怒氣終于爆發,腳下這棵樹的樹葉全部離開了樹枝,以螺旋狀極速翻飛于周身,炫動的軌跡營造成一片華貴的青色光。
這清潔溫潤的光芒被冰冷的內力賦予,毫不留情的鎖定了百裏晴遷。每片樹葉都仿如利刃,寸寸帶着致命的殺氣!
百裏晴遷在風中微笑,當她的微笑消失之時,她的身體像只白燕,穿梭了樹葉團的圍攻。嘩啦啦一聲,內氣被擊散,四分五裂之際,百裏晴遷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暗夜裏。
今晚注定會風平浪靜,百裏晴遷像清風一樣飄回了房間,輕輕關上了窗子,轉頭看着長歌的容顏。
穴道已經解開,柳長歌似乎睡的更沉了,也許這些天的趕路讓她勞累了。睡吧,安心睡在我的懷裏。
百裏晴遷抱着長歌,柔軟的身體只給她溫和,安逸,不會再有雜念。
次日清晨,依舊是那處淡雅的涼亭,優雅的水池臺,美麗馨香的萬種花卉。
柳長歌望着那處水池,眼中影影綽綽,也似光線的反射,一道消瘦的身影虛晃的出現在漆黑的眼球中,一閃即逝,如殘夢中的景象。
齊準看着柳長歌的容顏,昨夜的月光很暗,他并沒有仔細端詳過這個少年的輪廓。但此刻,他內心驚濤駭浪,不由得喃喃自語,“二小姐……”
百裏晴遷為自己倒上一杯酒,對齊準的表情頗不在意,而是淡笑着問:“盟主什麽時候離開的?”
齊準輕聲回答:“姑娘走後第三天,盟主便離開閣中。至于去了哪裏,屬下并不知。”
“可惜,沒有見到舅舅。”柳長歌萬般惋惜,雖然印象中她好像見過舅舅,可她并不記得舅舅的容顏。他會是什麽樣子呢?是否與母後相似?
半天不見動靜,柳長歌樂悠悠地轉頭看着晴遷,“看來我們回來的真的不是時候。晴遷,我們應該即刻動身回蘇州。”
百裏晴遷從聽到風逐雲離開的消息時,便一直在深思。見柳長歌表态,便輕柔的對她說:“我帶你回來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讓你能夠見你舅舅一面。而是想帶你去一個地方,一個你做夢都會想去的地方。”
柳長歌好奇地問:“你好像特別熟悉天一閣,是什麽地方?”
齊準忽然對柳長歌笑道:“小小姐,我想這世間肯定不會有像百裏姑娘這麽細心的人了。我猜她帶你去的地方,一定是後山的望雲亭。”
“望雲亭?”柳長歌輕聲呢喃,忽然詫異:“你叫我……”
“小小姐。”齊準英俊的臉上帶着溫潤的笑容,目光真摯的看着柳長歌。
柳長歌恍然一嘆,歲月變遷,滄海桑田。她始終屬于這裏,也許,她本該屬于這裏,因為比起皇宮,這裏更能讓她感受一種歸屬感。
望雲亭的結構很簡單,卻無處不透着優雅。最是奇觀的是圍繞着涼亭周圍的桃花樹。落英缤紛的動感美态與花的自然清馨交相輝映,美輪美奂。在嘈雜喧嚣的世界裏,這是一片安逸的樂土。
柳長歌被幻彩缤紛的光景撼動,一顆心止不住的狂跳着。伸出手,接住了飄落的花瓣,柔軟的掌心托着柔軟的花,臉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這裏是安逸的樂土,更是美妙的仙境。母後生活的地方,真美!
百裏晴遷摘下長歌肩頭上的花瓣,撚在指尖,忽然松開了手,花瓣在天空中輾轉,輕盈的飄向遠方,“你看那邊。”
柳長歌的目光跟随那片飄遠的花瓣,淡然注視,直到花瓣飄落于水池,與清亮的水融為一體後,她眼睛裏才終于流逝了一抹精彩。
她明白了,終于明白了一切!
柳長歌閉上眼,一滴淚珠順着眼角溢出,她卻帶着微笑。
百裏晴遷一直守在長歌身邊,望着天空中的花瓣,好似看到了一線璀璨的光影從畫面中流逝。輕微的嘆息從她唇中溢出,“望雲亭,何為望雲。就是在繁花之下靜靜的望着那個人,将一生的炙熱都燃燒在這片廣闊而美麗的世界裏。她是幸福的,她會得到比她想象中還要多的幸福。”
柳長歌拭去了淚,不明其意地問:“你為什麽這麽說呢?母後她已經……已經……”
百裏晴遷淡淡一笑,伸出手臂,将長歌攬入懷,聲音輕如風,“也許,這個故事還沒有真正完結。”
作者有話要說: